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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娘在呢!就算郑贵妃从中作梗,老娘娘也不会叫五皇子没名没分地在这里受苦。您和殿下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以后圣上请了先生来教殿下,殿下就出息了。”
淑妃泪如雨下,根本听不进宫人的劝说,鲜红的指尖固执地往朱瑄脸上指着:“你要是个聪明机灵的,为娘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如果你聪明一点,皇上早就接我们出去了,我早就当上妃子了,我怎么会吃那么苦!”
她一遍遍地重复,挣脱开宫人,巴掌像雨点一样拍在朱瑄脸上身上。
朱瑄的脸很快被打得肿起来一边,淑妃牙关咬得咯咯响,继续劈头盖脸地打他。
“你怎么偏偏是个哑巴!是个傻子!你害苦了我……”
“我早就该把你扔给郑贵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不该留下你……”
宫人目瞪口呆,骇笑:“您怎么说胡话了……”
七手八脚搀着浑身发抖的淑妃出去了。
朱瑄脸上脖子上一道道巴掌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织金裙琚从一尘不染的金砖地上划过,慢慢抬起头。
大红宫门外万里晴空,风和日丽,远处是矗立在万丈金辉中的楼台殿宇,檐牙交错,鸱吻凌厉,巍然俯瞰尘世。
淑妃哭得全身颤抖,被四五个宫人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她头上的发冠歪歪扭扭,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眼球微微突出,一眨不眨地看着朱瑄,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晕开,红一块紫一块的,面目丑陋怪异,嘴唇哆嗦,眸中闪动着年少时的朱瑄看不懂的不舍和决绝。
那是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从此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日光一点一点照亮前廊,越过台阶,慢慢爬进幽暗的正堂,烛火早已悄然隐去,空气里飞扬着细细的粉尘。
金兰听到这里,眼中滴下泪来。
朱瑄轻轻拥住她,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金兰哽咽着道:“淑妃知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瑄眼眸低垂,出了一会儿神:“圆圆,你一听就明白了……可小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我以为阿娘真的嫌弃我笨。”
他不讨人喜欢,他从一出生起就必须终日待在幽室之中,不能见人,不能和别人说话,阿娘白天要当差,他一个人待在幽室里发呆冥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存活在世上。
阿娘终究还是厌烦他了。
金兰摸摸朱瑄的脸:“淑妃不会嫌弃你的,五哥,你是她的儿子,她只是不想让你太难受,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朱瑄轻笑,拉住金兰的手:“我知道。”
淑妃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在永别之际故意对他发脾气,故意骂他是累赘,故意打他。
这样一来,等他知道她死去的噩耗时,或许不会那么伤心,即使他伤心难过,也不会沉痛太久,以后的岁月里,他将一次次想起她对他的厌恶和痛恨,再多的痛苦不舍也终将在淡淡的恨意中磨灭干净。
更不会想着以卵击石为她报仇。
阿娘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哪怕他恨她一辈子。
朱瑄抬起头,眼圈微微一层淡红:“后来我想明白了。”
是圆圆提醒他的。
他右手轻轻握拳:“我以为是郑贵妃逼死了阿娘……我训练人手去查当年的宫人,宫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或是被打发去南直隶,我什么都没查到,只有郑贵妃才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郑贵妃是一个很高傲自大的人,她深知自己对嘉平帝的影响力,并不会刻意遮掩。如果淑妃真是她逼死的,她说不定会得意洋洋地踩着淑妃的灵牌羞辱朱瑄:“不错,你娘就是本宫害死的!”
小时候的朱瑄坚信淑妃死在郑贵妃手上,长大以后依然如此怀疑,派出细作潜伏在昭德宫,却并未搜寻到罪证。
他查到安乐堂的太监身上。
太监哭着说,毒是淑妃自己求人配置的。
……
微风吹进正堂,送来缕缕草木生发的清苦香气,青烟弥散开来。
金兰诧异地抬起头。
淑妃是自尽的?
朱瑄眼睫低垂,不泄露一丝心绪,平静地道:“阿娘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
……
太监求朱瑄不要继续往下查了,淑妃死的时候走得很安心。
朱瑄冷笑:假如淑妃的死没有一丁点蹊跷之处,为什么他什么都查不到?到底是谁在阻止他调查生母死因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一定犯了谁的忌讳,调回自己的人手,不再细查昭德宫的旧宫人。
他可以暂且忍耐,以待更好的时机。
朱瑄没有等太久。
阳春三月,周家大公子携妓出游,醉酒后当街打死人命,苦主家人听说,赶去认领尸首,跪在街边嚎啕大哭,竟然也被周大公子命人活活打死。
围观百姓无不义愤填膺,当街鼓噪,掀翻了周家车轿。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