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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朱瑄留了下来。

    嘉平帝站起身,示意他跟上自己,问:“五哥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刘敬?”

    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话家常。

    朱瑄跟在嘉平帝身后,道:“儿臣觉得不应该罢免刘敬。”

    左右跟随的太监眸中闪过惊诧之色。

    嘉平帝也愣了一瞬,笑了笑,“你也太心慈手软了,刘敬犯此大错,难道还要留着他不成?”

    朱瑄平静地道:“新河工程修筑已有数月,完工在即,大堤虽然被冲毁,但是重新修筑不难,如果罢免刘敬,接任者肯定心怀畏惧,直接放弃开凿新河,前期的工程全部付之东流。”

    新河开凿确实有它的好处,那就是可以确保漕运的同时还不触犯当地世家豪绅的利益,但是总体而言弊大于利,而且后患无穷。宋素卿早就说过新河工程劳民伤财,不宜动工,嘉平帝听信刘敬的慷慨陈词,准了他的奏疏,户部也痛快地拨了银子,现在工程快完工了,因为大堤冲毁就半途而废,功亏一篑,实在可惜。

    嘉平帝嗤笑:“你和宋素卿当初不是说不宜开凿新河吗?现在大堤冲毁,你怎么又改口?”

    朱瑄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递给内官:“儿臣近来研读治河札记,略有心得。前不久宋总督和儿臣正在商议若是同时疏浚新河、旧河,使新河旧河沟通,疏浚整条河道,那么不仅能减缓河患,还能提高漕运效率。儿臣以为此时不能罢免刘敬,以免人心涣散,应当让他戴罪立功,重新修筑大堤,现在重修大堤刻不容缓,当顾全大局,疏通贾鲁故道的工程可以暂时停工,以确保新河能够顺利完工。”

    嘉平帝看一眼内官手中捧着的文书,道:“刘敬可是直接在奏疏里骂过你。”

    朱瑄面无表情地道:“社稷为重。”

    内殿温暖如春,灯火微晃,嘉平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写封折子,要是内阁大臣都没异议,就这么办吧。”

    朱瑄应是。

    ……

    宫门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深沉夜色中摇晃,那是各家接送自家官老爷的马车轿子。

    谢骞踉踉跄跄地出了宫门,爬上马背,同僚们坐着轿子从他身边经过,掀开帘子笑着和他打招呼:“又偷偷吃醉酒了?你小心点,别被御史逮到了!”

    他笑了笑,挽住缰绳,问自己的老仆:“老头子呢?”

    声音冰冷。

    老仆回答说:“老太爷下午从宫中回来,直接回家了。”

    谢骞冷笑了一声。

    第111章 八年了

    寒风萧瑟,谢府门前两盏竹丝八角灯笼在夜风中呼啦啦地响。

    谢骞爬下马背,径自往正院走去,管家挡在院门前:“大官人,老太爷已经睡下了。”

    他置若罔闻,眼神冷如寒冰,推开老管家和其他围过来的老仆,大踏步冲进内院。

    院中黑灯瞎火,廊下一株高大蓊郁的樟树,繁茂的树冠罩住大半个院子,廊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骞猛地推开房门,沉声道:“我和祖父商议要事,谁也别跟过来。”

    老管家和仆人面面相觑。谢家老太爷名声清正、地位崇高,但是府里管家的人都知道谢家现在真正做主的人其实是谢骞。谢太傅迂腐执拗到不近人情,仕途平平,也无过人的政绩,全因为当年扶持嘉平帝登基、敢于叱骂纵容兄弟为非作歹的周太后和郑贵妃才能有如今的名望。谢骞则通权达变,能屈能伸,常常为谢太傅的冲动之举善后,之前谢太傅触怒嘉平帝,就是谢骞出主意让祖父回老家避风头。

    他们退了出去。

    谢骞径自转过堂前一张落地大屏风,走进里间。

    他的手心还是凉的,即使在烧了炭盆的值房里坐了一下午,还是一点热气都没有。工部官员们为大河决堤的事情急得团团转,一开始都在为皇太子揪心,后来他们发现出事的不是宋素卿,风气陡然一变,所有人心照不宣,开始奋笔疾书,写奏折弹劾刘敬,搜集刘敬渎职的证据,想办法把以前推荐刘敬的事情遮掩过去……

    只有他浑浑噩噩,置之不理,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从乾清宫冲下来的那一刻,他很想叫住谢太傅问一个清楚明白。

    但是那里是乾清宫,处处都是司礼监的眼线,他怕两人激动之下喊出什么对罗云瑾不利的话,只能生生忍住愤慨悲怆,直接回值房。

    手心冰凉,双手双脚冰凉,更凉的是他的心口,像是被人在胸腔上捅了一个大洞,冷风呜呜吹着往里灌。

    他坐在烧得噼里啪啦响的炭盆前,冷得瑟瑟发抖。

    深入骨髓的凉意。

    “祖父……”谢骞知道谢太傅没有睡,一步一步挪到床榻前,声音发涩,“你什么时候知道罗云瑾就是季和的?”

    谢太傅早就知道罗云瑾是薛季和,早就知道!他当时直接叫出罗统领这几个字,可见他早已经见过罗云瑾。谢家子弟和年幼的罗云瑾来往不多,谢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