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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听得齿冷心寒。
朱瑄幽幽地道“圣上就是认清了这一点,所以和文官赌了一辈子的气”
嘉平帝曾经立志要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当大臣批评他纵容周太后的族人时,他心虚不已,安抚了那个大臣,劝周太后的族人安分守己,还开私库赏赐大臣,以示自己会虚心纳谏的决心。
后来他发现那些上疏弹劾周家的官员私底下包庇他们自己的族人鱼肉乡里、侵占良田,锦衣卫将证据送到龙案前,那几个大臣还在痛哭流涕地为自己狡辩。
嘉平帝对心腹太监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与其被虚伪狡诈的文官牵着鼻子走,不如宠信宦官。
金兰心里一动,紧紧地抱住朱瑄。
朱瑄笑了笑,她总能很快发现他心底的阴郁念头。
他搂着她,低头亲她的眼睛。
嘉平帝既想当一个好皇帝,又想无拘无束不受文官掣肘,希望文官像书里颂扬的那些贤臣一样个个光明磊落,愿意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好处都要占,一旦对现实失望就自暴自弃地躲进深宫炼丹修道,不问朝政。
文官确实一肚子算计,他又何曾拿出帝王的气魄和胸襟他可以有私心,大臣为什么不能有 历朝历代,朝堂上有几人真的能对帝王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这次刘敬上疏建议开凿新河是文官第一次和朱瑄起冲突,嘉平帝特意把朱瑄叫到乾清宫,问他有什么打算,言辞之间流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
朱瑄淡淡地道“儿臣自当尽心协助宋总督治理黄河。”
嘉平帝看着他,出了一会儿神,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朱瑄搂着金兰“圆圆放心,我不会像圣上那样。君子用其德,小人用其才,朝堂上如果个个都是正人君子,那才是怪事。”
金兰嗯一声,“五哥,我陪着你。”
两人相拥着说话,谈的是朝政大事,心中却都很平静,不一会儿都睡着了。
刚睡下不久,帷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杜岩白着脸进殿通禀“千岁爷,乾清宫的张公公下狱了”
第76章 自尽
郑贵妃回到昭德宫,放下狮子犬,轻轻踢一脚“小畜生”
狮子犬呜呜叫了两声,转过脑袋,大垂耳朵服帖地垂顺着,黑眼珠子可怜巴巴地望着郑贵妃。
郑贵妃冷哼一声,“抱它下去,看见它就心烦。”
宫女抱着狮子犬出去。
郑贵妃坐在镜台前,一阵噼里啪啦摔摔打打,取下头上的簪环首饰,发髻放下来,浓黑中闪过几道刺眼的银芒。她顿了一下,扯下一根白头发。
宫女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郑贵妃看着闪烁着冰冷银光的铜镜,摸了摸自己的脸。年轻的时候她不装扮也鲜艳妩媚,随便在鬓边簪一朵带露鲜花、涂一点唇脂就敢出门。现在皮肤松弛,不得不靠浓妆艳抹来遮掩衰老的痕迹,甚至连入睡时也不敢卸妆。嘉平帝留宿昭德宫的那些天,她每晚洗漱之后必须先装扮半个时辰才会去伺候他,第二天早上又得早早起身洗去残妆然后再重新上妆。
世人都以为嘉平帝对她的宠爱一如既往,却不知道她私底下到底耗费了多少心血来保持自己的容颜。她最大的对手不是吴皇后,亦不是王皇后,更不是后宫那群环肥燕瘦的宫嫔,也不是周太后她最害怕的是衰老。
她对嘉平帝的性情了如指掌,和嘉平帝相处时,她无时不刻不在揣度嘉平帝的心思。吴皇后、王皇后碍于身份,不懂利用女儿家的柔情来婉转进谏,只知道一本正经规劝嘉平帝,她从不说嘉平帝不喜欢听的话。
规劝皇帝是朝臣的责任,关她什么事谁爱劝去劝吧,她只是一个后妃,不会冒着失宠的风险得罪皇帝。
朝政能不能稳定,民间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江山社稷能不能长治久安这些都和她不相干,她只想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她从不把嘉平帝当皇帝,只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嘉平帝不喜欢文官,她就向他推荐宦官,嘉平帝和朝臣赌气,她什么都不问,和嘉平帝一起痛骂朝臣。
她陪伴嘉平帝几十年,嘉平帝一天都离不开她。然而离不开她也离不开一个个貌美如花的美人宫中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嫔妃,这一茬老了,下一茬又水灵灵地冒出头了。
年轻真好啊太子妃多么年轻,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一颦一笑都光彩照人,像春日枝头的繁花,鲜嫩明艳,稍稍露出一个微笑,盈盈地望你一眼,就能让你心旌摇荡,神魂颠倒,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捧到她面前,哄她高兴。
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
郑贵妃垂下眼睫,随手将白头发塞进妆盒屉子里。
宫女拨开帘子,快步走到她身后“娘娘,刚才东宫那边传太医了。”
郑贵妃愣了一下,继而暴怒“传太医做什么”
宫女抖如筛糠,跪倒在地“说是太子妃病了,传了王女医过去。”
郑贵妃一言不发,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