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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什么?”
枝玉脸色沉了下来,“娘,您知道我是怎么在宫里待这么久的?”
祝氏有些发愣,怎么说起这个?
枝玉眉头紧锁:“入选秀女的时候,我可高兴了,我觉得天底下没人比得过我,等我到了扬州,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和淮扬一带的秀女比起来,我就是个粗笨丫头。”
“秀女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良家女,不论样貌还是风度都是万里挑一的,我拿什么和别人比呢?”
祝氏看着枝玉。
枝玉掀起眼帘:“我想起了金兰。”
祝氏愣住。
枝玉道:“我脾气不好,可我懂得什么时候该忍耐,我学着金兰那样隐忍,学着她谨言慎行,后来我留下了,其他不懂收敛的秀女都被送回家了。”
祝氏双手轻轻颤抖。
枝玉望着自己的母亲:“娘,其实我落选秀女不是什么坏事……我只忍耐了短短两个月,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年,那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每时每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说错话,不能走错路,不能结交不该结交的人,别人说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看到一个人就要赔笑讨好,谁都不能得罪,从早到晚陪着小心,头发要梳得一丝不乱,衣裙要时刻保持整洁服帖,夜里睡觉都得注意睡姿,稍稍有一个错处——比如笑的时候嘴巴张大了点,走路的时候步子快了一点点,都可能被内官厉声指责。
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枝玉只过了这么几个月,差点没活活把自己逼疯。
可她的姐姐,就这么过了十多年啊!
足足十多年啊!
枝玉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娘,如果我是金兰,我早就疯了。”
祝氏双唇轻轻哆嗦了几下,“她是庶女……是庶女,我从来没有害过她!”
枝玉叹口气。
“我不是在怪您,金兰也没有。”
祝氏有些发懵。
枝玉笑了笑,眸底却是压制不住的怒意:“是的,金兰是庶女,所以她就该受苦!就该被您苛待!就该忍受那么多的煎熬!就该整天提心吊胆等着您善心大发施舍她!哪怕她乖巧柔顺,事事听从,她还是该受罪!她活该!就像我是女孩一样,我天生就比枝堂低贱,你就该偏心枝堂,就该把我丢在祝家不闻不问,就该在我出生的时候把我活活摔死!”
祝氏张大了嘴巴,泪水流了下来,浑身发抖:“你还是记恨我!”
枝玉站了起来,呼吸急促。
她不想提起旧事,可每次和母亲谈话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娘,我不恨你了。”
祝氏老泪纵横。
枝玉深吸了口气,慢慢平复下来,自嘲一笑:她是祝氏的女儿,两人的性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祝氏年轻的时候脾气火爆,她不遑多让,常常把自己的亲爹娘气个半死。
只有金兰能够包容她。
枝玉神色缓和了些,“金兰对我说过,您偏心枝堂,那不是我的错。”
祝家人劝枝玉,贺老爷劝枝玉,贺老太太也劝枝玉,他们对她说:别恨你娘,你娘嫁到贺家十几年,她太想给贺家生个儿子了,你不要怪她。
谁让你不是男孩呢?
枝玉偏偏不认命,同样是人,同样是祝氏的儿女,凭什么她就该忍受祝氏的偏心?
就因为她不是男孩?
枝玉叛逆,脾气暴躁,敏感易怒,喜欢什么就不择手段去抢、去争,浑身上下长满了刺,谁敢招惹她一下,她就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她恨祝氏。
她也恨自己。
她恨自己为什么是女孩。
直到有一天,她因为妒忌偷偷撕了表姐的新衣裳,被金兰瞧见了。
枝玉才不怕金兰这个庶女呢,凶巴巴地瞪金兰:“看什么看?别告诉其他人啊,不然我让你没饭吃!”
金兰小脸苍白,夺过那件新衣裳,轻轻地拍了一下枝玉。
“胡闹!”
那是枝玉第一次看见金兰发怒。
她傻了半天:金兰竟然敢教训自己?她凭什么啊?
枝玉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惩罚一下金兰,让祝氏罚金兰不许吃饭,不许金兰出门,不许金兰穿漂亮的衣裳……
可金兰那么温柔,雪揉玉堆的小脸,弯眉大眼,长睫忽闪,虽然故意板着脸虚张声势,看起来还是一点都不凶,“妹妹,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枝玉冷哼,心想我是家里的小霸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你多管闲事?你谁啊?
可她却没有反驳金兰。
她甚至贪恋金兰轻轻拍她的那一下。
不久以后,枝堂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专门给他请了开蒙的老先生。
枝堂有什么,枝玉也要什么,她吵着闹着要和枝堂一起上学,祝氏知道她这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气得犯了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