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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八岁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朱瑄直到十三岁那年才摸到书本,正式接受储君教育。如今朱瑄长大成人,郑贵妃又对他立妃的事指手画脚,妄图控制东宫,如果真让郑贵妃得逞,以后东宫近侍哪有好日子过?
今天太子正妃的人选总算是定下来了,是太子自己挑中的人,东宫近侍放下心中大石,有说有笑地进了皇城。
一名内官斜眼看落在后面的罗云瑾,朝杜岩努努嘴,“他是怎么回事?”
杜岩瞳孔一缩,敛容正色,道:“千岁爷得娶佳人,我们心里高兴,嘴巴一时放肆了点也不打紧,其他的事就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你只要记得罗统领是千岁爷的人就行了,打探那么多做什么?”
几名内官忙恭敬点头应是。
气氛僵持,杜岩不再开口说话。
罗云瑾和他们同路,他也是阉人,但从不和一般内官来往,举止风度有儒士风采,文官那边瞧不起他,内官这边也嫌他清高,他两边不讨好,不过嘉平帝爱惜他的才华,很器重他。
杜岩是几年前拨到东宫伺候的,他听人说过,罗云瑾欠太子一条命。
罗云瑾曾在教坊司待过,后来入宫被分去直殿监当差,直殿监掌管殿庭廊庑洒扫之事,是十二监中“最劳苦冷局”,不仅是个苦差事,还没有晋升的可能。
若不是太子朱瑄慧眼识珠推荐罗云瑾去内书堂读书,他这辈子就是扫地的命。
内学堂的学制没有定例,罗云瑾在内书堂待了两年多,他的老师是位一心“化宦为儒”的老翰林,据说教得很用心,罗云瑾本人天性聪明,很快脱颖而出,拨付司礼监文书房任职。
内官的文书房相当于前朝文官的翰林院,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内阁重臣几乎都是翰林出身,同样的,有内书堂、文书房经历的内官才能最终进入权力中枢,成为司礼监掌印和秉笔。
可以说没有太子就没有现在的罗云瑾。
杜岩一直很好奇太子和罗云瑾之间的关系。
说太子是罗云瑾的恩人吧,没见罗云瑾对太子表过忠心。说罗云瑾忘恩负义吧,每次司礼监那边想加害太子,罗云瑾总会有意无意给东宫报信。
两人似敌非敌,似友非友。
也许这是太子掩人耳目的手段?
杜岩回想今天早些时候的事,心中暗暗揣度。
……
早上从仁寿宫出来以后,朱瑄并没有松懈,立刻召见杜岩这些近侍。
出于对郑贵妃的憎恶,为了给郑贵妃添堵,知情的人明里暗里帮朱瑄隐瞒,众人拾柴火焰高,太子妃的册封紧锣密鼓、一丝不紊地进行着。
朱瑄瞒得太好,连东宫属臣也是突然间接到的消息。
本朝建立有完善的储君制度,詹事府,左、右春坊都是辅导太子的机构。
嘉平帝和郑贵妃对朱瑄防备很深,因怕朱瑄和朝臣来往密切建立起私交,嘉平帝决定将詹事府和其下的左、右春坊,司经局,主簿厅所属各官和朱瑄彻底剥离开来。嘉平二十三年,嘉平帝刚刚答应朝臣让朱瑄出阁读书,转眼就在内阁元辅的建议下钦点了几位朝中大臣出任东宫讲读官,这几位讲读官大多是靠混资历升迁上来的老臣,个个身负真才实学,但不通世情,没什么政治野心,在朝中也没什么交好的僚属。
詹事府本是为服务东宫而设的,郑贵妃和内阁元辅怕朱瑄成长得过快,想出了这么个拖延的法子。从此詹事府不再负责管理东宫事务,形同虚设,成了翰林院官员考满迁转的清闲衙门。
仅有的东宫属臣不过是几名专门负责刊辑图书的年轻官员,消息不通,得知朱瑄已经定下正妃人选,急忙求见。
当时朱瑄正在书阁交代杜岩他们去贺家宣读旨意。
年轻的洗马进了书阁,激动得声音直抖:“胡氏女家学渊源,稳重端庄,而且她的姐姐是太后宫中女官,胡司正在宫中经营多年,不可小觑,殿下为何不选胡氏女为正妃?”
娶胡广薇不仅代表可以笼络她的姐姐,还能示好于周太后,如此一来东宫和仁寿宫能形成最稳定的同盟关系。
朱瑄不予理睬,眼神示意宫人。
宫人应喏,取来挑竿,站在窗前光线明亮的地方,徐徐展开一幅画。
洗马脸上讪讪,自知失态,默默退到一旁。
屋中众人只当没看见一脸尴尬的洗马,都去看挑竿上挂着的画。只见画里大雪纷飞,几枝荆棘枝和翠竹从峭壁伸展而出,竹叶上落满积雪,一对黄尾鸲歇在荆棘树枝上,相互依偎着取暖。
画中一副凄冷隆冬酷寒景象,但那对亲亲热热靠在一起的鸟儿圆滚滚的,羽毛蓬松,娇憨可爱,并无一点萧瑟之意,相反满是活泼生意。
杜岩也是内书堂出身,当时内书堂的老师是声名赫赫的大才子——嘉平二十二年的状元谢骞。他师承谢骞,虽然才学平庸,远不如博通书史的罗云瑾,但于书画上颇有心得,一眼就认出眼前这幅画乃太子朱瑄亲笔所作,临摹自南宋马麟的《暮雪寒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