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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目送我出门,让我学会面对那条曲折泥泞的山路,实际上她依然不放心,总是悄悄跟在我和那些孩子后面走。
她还时常在堂屋和院子里为我理发,为我剪手上和小脚丫子上的指甲,她眼睛不好,有时候不小心剪到我的肉,就自责粗鲁地打骂自己。
现在,我找来剪刀和木梳帮她打理了一下稀疏的头发,给她盘上一个发髻,用太姥姥传下来的银簪子给固定住,松软的发髻便稳了。我又帮她把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磨掉一些死皮,磨得指尖圆润。然后我问心有愧地告诉自己,我也帮她梳理过苍苍白发,修剪过厚黄的指甲了。
姥姥被打理得整洁体面,我便安心趴在她的膝盖上轻眠,接着,我迷迷糊糊看见,姥姥醒过来了,她穿着那种老式的深色旗袍,脚下是一双黑布鞋。她一面点着脚尖踩节拍,一面拍着我的后背唱起了自己喜欢的戏曲,咿咿呀呀,飘飘渺渺的。
她唱完后,在迷眼的光芒里和我道别,她这时比以往年轻得多,脸上似乎没什么褶子,细长眼炯炯有神的,她慈爱端详着我,最后一次这么看了看我,便背向我走远了。
她原先佝偻的脊背渐渐挺直了起来,头发也变得乌黑,她变得年轻后在日影里头若隐若现的。随着不急不缓的步伐那人影也越拉越长,一直不停地走向前面苍茫混沌的世界,一个头也不回,终消失不见了。
我却动弹不得,撵不上去,喊不出来。
姥姥仿佛只是在等我,我回来了,她便安心地走了。
第34章 后半生
我已打算后半生一个人生活了。
可是姥姥去世没多久,我就捡到了别花。她那时尚在襁褓中,小脸和小嘴冻得发乌发紫,饿得连哭都有气无力,哼哼唧唧的,也不知她是冻坏了,还是饿坏了。这既不是猫,也不是狗,更不是其他什么好养活的动物,我怔愣看了好一会儿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只好先将她带回了屋里去,先帮她把小命给续上。
谁知这一续,将她的人生也在我这里一起续上了。
一开始我真想不出来别花从哪里来,村里没女人在那阵子生孩子,我们村的女孩子们大多爱跑爱跳,喜欢出来晃,没见谁有异常。直到我听闻村头大娘们说起其他村那些从外地打工回来过年的女孩子,有的红光满面身体丰韵,有的面黄肌瘦病殃殃的,一看就知道谁挣得钱多啦,谁过得好啦,谁有福气啦。
我心下便揣度了一个可能。女孩子外出打工未婚先孕的现象在农村也算是普遍。还有妈跑的,爹垮的,一代又一代恶劣循环。如此类糟心的事早已让呆在这环境里的人们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还时常被妇女和上年纪的人拿到嘴边当成干枯草嚼一嚼,不管隔多久,都能再从胃里吐出来叼起嚼。
比如她们常常笑容满面与我打招呼,夸我挣到钱了,长漂亮了。背地里一转脸又说,挣不到钱在城里当乞丐才回来做老姑娘了。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反正没男人要不值钱的过气老女人,更别说还是个熬死老家伙的克星。幸好她不是我闺女,不然迟早打断她的腿。她姥姥就是吃了她没爹没妈的亏,才养出这种白眼狼。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养了她,木得不知道嫁人气死你。
容芳偶然听见了,叉腰骂了那些婆娘一顿。她见我不痛不痒的,又怒我不争,哀我不幸。我一笑而过同她说,她们越诋毁,越体现了她们所过的生活反映在她们身上的样子。
所以,对于领养别花的事,我也没选择去考虑旁人的目光。
那时候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重新盖房子,老房子已经老化了,开始残破了,我时常得爬上爬下地修复它。可是我又舍不得老房子的模样被摧毁,它是珍贵的记忆,是我和姥姥曾经生活的见证物,我足足考虑了好几个月。这个孩子的出现,让我不再纠结房子翻盖的问题,我暂时不必花多余的钱,后头需要考虑用到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真不敢信我领养了一个孩子,在三十岁的时候。但我要求她喊我姥姥,村里我这个年纪当姥姥的多了去了,没什么稀奇,也不用谁来质疑我的任何决定。
单单是养她一个,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容芳见我一人拉扯得辛辛苦苦,就热心想给我介绍男人。她向海川的朋友们介绍我时故意往坏了说,雁子又凶又嫁不出去。
有个鳏夫竟说,我就喜欢又凶又嫁不出去的。
容芳过来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跟人见一面,见一面看看少不了一块肉。她劝我年龄也大了,还拖着一个不明来历的孩子,不好找伴儿,鳏夫是真心想娶媳妇,人长得也不丑,就是老婆死得早,找不到填房。
我没同意,她却以为我是象征性拒绝。
后来,我需要将老房子顶上的瓦片翻新,得找人手来修缮,联系了容芳帮我请工地上的人来帮忙,她竟把鳏夫给喊了过来。
那男人也是真对人好,见过我后,时不时过来帮我的忙,事无巨细能帮则帮,从不收钱,硬塞也不收。还总送些吃的用的给别花。
有了别花以后,我动摇过想法。
可我总觉得男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