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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的时候,梦里那些刻薄的话也不时飘到耳心里去,让我对孟冬生出了歉意。她亲密拉住我的手说话,还说帮我打听过了,宋元明家在城里几套房子呢,以后我是不用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要是成天住在这老房子里面对那群长辈和妯娌,真是头都大了,她都应付不过来,别说是我,一定日渐被他们……还是西方国家好些,不和公婆住,家庭之间保持距离,互不干涉。
这话不晓得是不是被堂嫂听见了,她端着水盆往外一泼,一副酸唧唧的嘴脸指桑骂槐。这泼出去的水就是收不回来的,有些人只在国外留了个洋什么做派都从头换到了脚,都该好好学学先辈钱学森,别忘本。
孟冬忽地笑了,也意有所指地说,不晓得谁上次和怨妇们嘀嘀咕咕讲婆婆小话,总有人中毒久了,患了斯德哥尔摩症,再说了拿钱学森来说婆婆妈妈的事,真是玷污了老先辈。
堂嫂单手将盆子抵在腰侧,趾高气扬叉着窄腰,翻着她的三白眼又回,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想必国外的课程也相当圆,圆到足够洗脑洗心。
这时候有个长辈似乎是听见口角,才出来假装活动筋骨了。
孟冬依然说,我在国内学习爱好梦想,被老师说不务正业的时候,你怎么没记着,我一啪痰糊住你眼睛了!
孟冬有时候当着长辈的面,语出惊人。她仿佛是一件艺术品,能雅俗共赏。这是宋老太太上回赞美她的话。
堂嫂气得咬牙切齿,也泼辣骂了一句粗话。那出来活动的长辈大动作摆起姿势,一边退步打拳,一边中气十足地说,咳!这一招是海阔天空!
我将孟冬拉走了说,你怎么敢当着长辈这样。
她哼说,我又不跟长辈过日子,在他们眼里我始终是外人,被冒犯了别指望忍一忍就过了,你厉害点,他们作贱你之前也得三思。
我真是渴望她有我没有的底气。
离开宋家前,小叔私下找过我,劝我记得回去看看姥姥,别在外头憨傻傻地闷头干,老人仅剩的光阴最不可磨,和家人相聚重要,身外之物不必看得太重。
他说我的时候,自己却渐渐红了耳根子,也不时抿嘴舔唇,似乎底气不足。他还晓得背着手望天叹息,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又怎能叫晚辈信服。
这叫躲在屋侧的孟冬嘎嘎地笑,他挂不住脸问她笑什么。她直言笑他模样憨蠢。然后,两个快步入中老年阶段的痴男痴女你追我打,在廊里和屋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叫人的心脏蓦地漏一拍,是一种鹿角顶破喉咙的窒息感。宋元明说。
我不由捂住自己的脖子,了悟笑了。
宋元明想过要把地皮带回公寓里养,但又怕它的毛掉得到处都是,使室内不好打扫,所以走前到底没将这可爱一并带走。但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扫得麻烦,我们两个,虽然都有参与家务,主要常常是我更主动也更有时间做家务。
第12章 校青春
他对你真好,还带你回家。我茶楼的同事李琳达说。
我无意识点着柜台上的收账电脑,一面不停地刷新,一面说,好过的吧。
…………他毕业前后两年里是我们感情颇深的时候。而我在经历过门不当户不对的见面后,深藏的自卑开始从泥沙底下浮出水面,尽管那些泥沙拥有凝紧力能暂时压抑住它,但仍旧透过被时间冲刷过后的间隙慢慢渗上去,见了光后被定死,经由太阳暴晒消毒化为一种波光粼粼的坦然。
我老实巴交的挣钱,也老实巴交的用钱。我个人的消费需求总能被压制到最低,我不像有些女孩子能放开手脚花掉工资还无所察觉,就这份工资来说,我还要年幼一些的时候是没敢想的。我最初眼里的丰厚,在他人眼里是非常微薄的,在几年后的我眼里同样微薄。之后的我,也渐渐模糊我原先是用怎样的意志力去压抑,去苛待自己了。
我不买昂贵的化妆品,我可以采摘免费的鲜花,捣鼓简易些的胭脂;我不频繁购买衣服,有的穿搭,体面些即好。不必要的一切,可以省下来的,我尽量为之。但在宋元明身上,是我唯一能释放的时候,这时我的超额支出是安心的。因为当时那种拥有巫力的爱情,能替我覆盖掉那像小蚂蚁爬来爬去一样的焦虑。大脑里发出的信号是,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而他也同样,我喝到糖精多的奶茶会逐渐心慌没力,继而全身发抖,出现像低血糖发作的反应,于是他就会绕远路去给我买良心店的奶茶。他知道我馋嘴却舍不得买价格偏高的吃食,就三天两头打包些回来说犒劳自己学业辛苦。
他知道我愿意听课,有时候会带着我去上课,甚至会悄悄帮我录课。他也买了个小黑板挂在墙上,并带来几本书,先做中学老师给我讲课,为了显得同学多一点,他摆了不少布偶在凳子上,以及小小的手办都被摆出来了。它们每一个都有名字,这些名字都是从昔年他讨厌的同学那处借来用的,然后上课的时候他就可以公报私仇了。点名次数最多的是小莫,如果他让小莫答不上来,就会揪起它一绺头发扯来扯去,凶神恶煞责备它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他还会变个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