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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宋元明写生的旅途即将结束了,那几日里,我没有一天落下帮他打下手的事。我知道他快走了,工作起来,更负责认真了些,我总能有条不紊的帮他做关于画画需要的任何事,让他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描绘他纯粹的艺术。我这一丝不苟的态度,也使得他开始担心日后没有助理,懒惰的他,一定没法再眼睁睁看着画画工具被自己混装得乱七八糟,从而要更辛苦了些。
我懵然地问,这有什么好担心?这算什么辛苦?
他耸耸肩,十分夸张地说,城里的许多年轻人患有一种病——懒病。有时候起来拿个东西,也觉得快要累死的那种。癌症晚期的话,可能连咀嚼食物也感到累,任何事都能使自己沮丧到无法言说的地步。大约到了这个地步,那又并发了另一种名为抑郁的病。不止人,动物也会患这种病,精神上的非常痛苦低落的病。
我那时以为,这一定是宋元明为自己个人的懒而杜撰出来的胡话。未曾想过若干年后,我也患了这种无可救药的懒病。
短短个月,我做他的助理做惯了,竟有些舍不得他那堆毛笔、颜料和水桶。想我做了十几年农活,不仅没舍不得过,还巴不得卸下这辛劳的担子。仔细想了想,我大抵也舍不得这堆画画工具的主人罢。
宋元明走的时候,也还是夏至酷暑难耐时,天气炎热到我对所有的所有都到达了某种难以忍受的地步,鸡毛蒜皮的事,我都能和姥姥吵得像打仗一样,我真是个心浮气躁又混蛋的乡巴佬。
我也主动替宋元明送行,老实巴交地送了他一大段路,从矮在山边的村里走到碎石子儿路上,惟有这时我虽然被太阳暴晒,身上却暂时消了难以忍受的热。宋元明也总赶我回去,说姑娘家不能被这样晒,这要是在城里,那些姑娘得涂上厚厚的防晒霜,打上遮阳伞才肯出门。高温的时候,不管男女老少,大多也不愿意出去晃,怕中暑了,怕晒都是正常的。
我一点儿也没退步,还将我从前在太阳底下暴晒着插秧、打谷子之类的事说给他听,以表明送他这一段路不算什么。可他看我的眼神愈发可怜了,我绝不要这样的眼神,于是我又半真半假告诉他,我最喜欢那个时候,因为晒太阳能补钙,况一忙起来无聊的日子能马上消失,过得充实又踏实。
他的好吧是那样无奈的口气。
今日顶着酷阳,我们却很快到了路口上。那里停了一辆笨重的面包车,脏灰灰的车身生了点锈,烈日正热情烧灼着它,加上透过空气形成的热浪在起伏,我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它会被这日头熔化,迟早变成一滩不规则的液体。就好像工厂里的废旧钢铁回炉熔进铁水里一样。而载不走宋元明了。
这是宋老师昨儿替他叫的车,镇上来的司机,一个穿着白背心褂子的清瘦中年人,已汗流浃背了也不愿意开空调。他坐在被车遮挡了阳光的地方使劲儿扇着蒲扇,见宋元明来了,他才赶紧起来招呼人。问宋元明渴不渴,他那儿有凉茶。
宋元明客客气气的,摆摆手说自己有水,还叫了人一声郭叔叔。我和这个司机有过数面之缘,他有时候会载宋老师来回去镇上,宋老师唤他老郭。
老郭先坐上驾驶座打开空调,还将自己的蒲扇塞给了宋元明。我帮着宋元明整理了一下他的画画工具,煞有其事进行清点。完了后,我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说,报告,最后一次检查完毕。
宋元明也回敬我一个礼说,收到,over。
然后我就傻乎乎笑了。他随手将兜里的梅花帕子搜出来替我擦汗,擦得细微,温和地按。他还拨开我额上濡湿的发丝,然后用帕角细细拭着。就像我曾经对待他为我画的素描画,抚了又抚。他的手指头有些凉,可能我被晒得体温过高了。
前头驾驶座的老郭调侃说,这谁家的闺女,脸都热得贼红,喝口凉茶不?
我一咬牙转头对那老郭说,您自己慢慢儿喝,当心塞了牙缝,待会儿开车注意点,别把我们宋总磕着了。
老郭噗嗤一声笑。哟!还宋总,那我岂不是老机长了,车开得比飞机还稳,稳中带飞,飞中带稳。
我哼哼地道,我还村花儿呢。
宋元明笑我们一老一少说起话来旗鼓相当,别离的什么愁啊滋味儿的都烟消云散了。他不紧不慢上了车,并好心赶我回去,埋汰我别给晒成一头黑牛了。我坚持目送他,退后几步呆在路口上咧嘴看着他们。
有些年龄的面包车在烂路上被颠簸的哐嘡响,我仍然一顺不顺盯着笨拙的它,间接性冲他们挥手道别,面包车开了一会儿,它又缓缓停下了。
我东张西望地看,还以为车出了故障。宋元明却莫名其妙从车上下来直奔我而来,他手里捏着什么黄黄的东西,近了后,我才看清那是一个土黄的信封。
他朝我而来,我也迎了上去。
宋元明塞了两样物件给我,有些鼓的信封和苏绣的梅花帕子。帕子是拿来擦汗的赠品。他气喘吁吁地说,我真的走了,别看了。
我低喔一声,缓缓即将转身,可是我又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他。我问,蒲公英绿豆粥是不是你亲手熬的。
他温笑着说是的。
谢谢。
得接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