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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车给她开,老太太没允,说孩子本就开得少,这路又不熟,不安全。

    那我找个人送你去吧,谢礼宾再建议。

    言晏仰头看小舅,“你干嘛,今天很闲啊,儿子女儿老婆都不用顾了?”

    谢礼宾拍拍言晏的头,眼里难得的水色,“行了,早去早回吧!”他拿手赶言晏,让她早点去赶车,今天过节,人肯定多。

    事实上,就言晏去言洛笙那边,谢家姐弟俩吵了几句,谢礼宾怪长姐这么多年做什么决定都由着自己的意愿,都二十年未见了,你叫孩子只身一人去一个早已成熟稳定的家庭,她不能体会到什么父爱天伦的,只会更伤感。

    谢礼宾怪姐姐,这些年,你管过言晏多少?

    怪那个前姐夫,这些年这么多日子,他哪里去了?

    孩子早过了你们要操心的年岁了,她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世界了,这个时候,你们打着要弥补的名幌子,要她去走这一遭,谢礼宾觉得很没必要,可是听到长姐说,言晏满口答应的。

    谢礼宾一口未置完的气,啪地一声,漏得无影无踪。

    骨血这东西,只要有口气在,它始终是热的。

    *

    县城汽车站,言晏从大巴上下来,出站,乱糟糟的行人里,滚着各色行李箱的轱辘音,还有些约莫能听得懂的乡音,有牙牙学语的孩子哭腔,有各路司机揽活的吆喝声。

    时近上午十点,天色灰青着,阴天有风,不知夜上后,会不会出圆月。

    沿街一字排开,有种种摊贩在忙着喊营生。

    言晏被车站这略略浑浊的空气钻进鼻息,有些晕车的后遗症,手里的手机在响,她接通的时候,心上如京鼓在密跳,父亲说来车站接她,她刚才忙着下车出来,却忘了打电话给他了。

    “嗯,……,我已经出来了,就在……”言晏想告诉对方她站得位置,握着手机微微一回首,一个中等身材,清瘦略白,细格条纹短袖衬衫、黑色长裤的中年男人朝她趋近。

    斯文有涵养地在她眼前顿步,气息有些不稳,又惊又喜,两只手好似不知怎么摆,“你是言晏?”

    *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这是言晏名字的出处。

    父亲说,当初给言晏取这个名字,只是想着男女通用,朗朗上口。

    诗句出自《诗经卫风氓》。

    回头想想,这诗本身就哀怨得很,也难怪他与言晏母亲最终劳燕分飞。

    诗末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莫再回想背盟誓,既已终结便罢休。

    父亲是个语文老师,父女俩一回到车上,言洛笙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竟无边无际地扯老远去了。

    收回絮絮叨叨的思绪,车里再复平静,“你妈这些年还好吧?”

    这话在车站他已经问过一遍了。

    副驾上的言晏不无尴尬的神色,再次答他的话,“很好。”

    “外婆身体也还硬朗?……礼宾应该成家了吧?”

    说着,言洛笙还偏头过来瞧闺女一眼,言晏一一告诉他。

    他喃喃,都好就好。

    言晏沉默地尽力眨眨眼,这样逼回情怯的泪光。

    “你妈妈给我发了张你近来的照片,其实,即便没有,我刚才在车站也能一眼认出你来,言晏和小时候的模样没多大的差入。”

    终究,那难以遏制的泪还是不受控地落了下来,两行清泪直到下颌处,利落坚决。

    言洛笙开着车,看到言晏的泪,没有制止也不敢轻易安抚,只悄声递纸巾给闺女。

    过了一个路口,才悄然对言晏说,“言晏,谢谢你愿意来爸爸这里,谢谢。”

    他还要说什么负疚的话,言晏没让他开口,“我们都过得挺好的,这样就很好。”

    他始终是父亲,言晏从见他的第一秒起,心上就隐隐地疼,她不愿意这个给她生命的这个男人太多的卑微与她,哪怕说他们确实欠了她了许多,言晏能和母亲解开心结,同样也不愿意让父亲为难。

    这种情绪,她不亲眼会一会父亲,她不知自己真实的感受,与心上翻腾的热血比起来,那些旧日里的所谓辜负太不值得一提了。

    所以她的话是由衷的,看到你们都过得好好的,哪怕是分离的,她也没什么恨了。

    *

    言洛笙告诉言晏,他两年前从县北的一家高中调到县城一中任教,一家人就把原先的老房子卖了,换了眼下的三居室。

    “你孙阿姨也在学校食堂帮忙,言宥也刚上高中……”父亲口中的言宥是言晏同父异母的弟弟。

    “家里还有个外婆,这些年也一直跟着我们住,老太太这些年脑子不中用了,要是寻住你问东问西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