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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他这是什么意思,别搭理他!我们自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我们早就和老本家……”

    眼见着更难听的话就要不假思索说出口,便刚刚好,被一旁的父亲出声打断。

    “意晟,别说了,”父亲话音淡淡,“他背后压力也很重,老姑姑钟灵那边,还有一群叔伯兄弟,也一样躲在他背后指手画脚,这怪不了他。”

    “阿爸,你……”

    父亲摆了摆手。

    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每每微笑时,总掩不住衰残痕迹。

    “所以,我提前和你们说了,回去以后,也会在遗嘱上特别注明,谁要是刁难你们呢,把文件摆出来就是了——这是我决定了的事,他们应该不敢再多嘴。”

    毕竟,他们应该都很清楚。

    无论对于钟邵奇,还是钟绍齐而言,“钟”这个姓氏的意义,自他脱离本家自立门户之后,便只在于“钟同学”,又或是“钟生”了。

    如果不是和钟太太葬在一起,这个坚守了一辈子的姓氏,也没有什么意思。

    姐弟俩对视一眼。

    末了,终于是点点头,“……知道了。”

    父亲就像一个早早安排好身后事的先知者,一路上,不管是自己,又或是公司,儿女,甚至连远方表戚,都让他留了个妥善出路。

    却没想到,这一次的上海之行,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和父亲一起的旅程。

    回去后不久,这有如回光返照一般的精气神,便霎时之间如同过眼云烟,一点也不剩了。

    那时是十月底。

    钟意晟和家姐一起安排着给父亲过完82岁生日,当天晚上,父亲就因为心肺功能衰竭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好不容易医生竭尽全力抢救过来,父亲又一直留在ICU观察了大半个月,这才送回普通VIP病房。

    明眼人都很清楚,这次的起死回生,已经是最后通牒。

    股市动荡,四面八方的近亲远戚明里问候暗中试探,都在不约而同预告着父亲的死期。

    钟氏姐弟却还咬牙苦撑着。

    他们已经早早送走了最最慈爱的母亲,即使自私,又多希望能够把父亲留在身边,多一秒,一分钟,一天——再短也好,何尝不是做子女的最深的慰藉。

    父亲也知道他们的心愿,因此,不像妻子的“顽强抵抗”,他仍顺从地配合治疗,努力延长着生命。

    又这样熬过一个月。

    就在钟意晟以为一切都还有转机的当口,当圣诞节的脚步又一次临近,一家上下甚至都开始筹备在病房给父亲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圣诞节party时,父亲却在平静的午睡过后,又一次被医生正式宣告病危。

    圣诞节的歌声响彻在大街小巷。

    街道上都装点着绚丽的红,扮成圣诞老爷爷的小商小贩随处可见,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可对于钟家姐弟而言,这大概是人生中最无法接受的一个圣诞节。

    伴随着病床边的低声哭泣。

    一直到临死前,父亲还拉着他和家姐的手,轻声说:“你们把能做的都做了,阿爸都知道,阿爸很幸福,一生都……很幸福。”

    钟意晟哭得喘不过气来。

    钟意忱死死拉住父亲的手,一直在喃喃:“我做的不够好,阿爸,妈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做得不够好……”

    父亲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

    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却还是固执而温柔的说,“忱忱,阿晟,你们一直都是……是最好的,孩子,我以……成为你们的父亲,为荣啊。”

    是故,哪怕在体征监测最终趋于完全平直的长线时。

    钟意晟在泪眼中轻轻抬头,想最后记住父亲的脸时——或许父亲也知道吧,所以,他看到的,依旧是一张微笑着的,慈祥的脸。

    父亲平静而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紧握的右手,分明地感受到那头失力,他只能更用力、更用力地攥紧父亲尚有余温的手,贴近颊边。

    未曾合拢的窗,吹进丝丝冷风。

    街道传唱的歌声,也顺着这风飘进病房。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Andahappynewyear.”

    父亲啊,他是笑着离开的。

    仿佛还像是很多年前,钟意晟记得,母亲给自己讲睡前故事时,说过——在某个,她的青春里,一个嘈杂声都静了的凄清夜里,有个少年,为她轻声哼起故意放慢节奏的圣诞歌,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温柔。

    虽然是母亲告诉了他们这个故事的开始,

    但父亲,却用生命的最终逝去,宣告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这对于他们来说,钟意晟想,一定,一定是个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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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73年12月25日晚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