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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祸,甚至连他自己,也算得上是被害人。
“运气不好。”他说。
一句运气不好,不足够描述两百多万的诉讼赔偿请求带来的心理压力,以及即使此案判决,后续的治疗及护理费用带来的沉重负担。
“我车速很慢,真的很慢!” 姚宜兴面色暗沉得仿佛一块用旧了的抹布:“他当时摔得并不重,爬起来后脑子上也没有伤,就是手胳膊那里有轻微擦伤。”
明珉“嗯”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听他描述。
“那个搭他的摩托车司机,到现在都一点事没有,我一人给了一千做检查,一个好好的,一个却成了植物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事故造成的,还是他本来就有病刚好发作。对了,他本来就有高血压,家属后来有说漏嘴,病历里面记了。”
一边听他零零碎碎地描述当时事情发生的始末,一边做简单的记录,明珉见他面前水杯空了,说得口干舌燥在舔嘴唇,又拿起一旁的水壶,给他倒满水。
她安慰道:“事情既然出了,只能好好面对,搜集证据积极应诉。”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即使重新有鉴定结果,依然很有可能就是个罗生门,厘清不了。
一拍大腿,姚宜兴再次唉声叹气:“我就是倒霉,遇上了。”
不明不白的,被索赔两百来万,的确倒霉,明珉心中也对他生出同情。
但其实比他更倒霉的,是那个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周磊。
只是这句话,她决不可能对说出口的,会被问质问到底站哪一边的。
“我看啊,这事情周磊家里肯定清楚怎么回事,就是讹上我了!” 越说越气,越气猜想得更多,姚宜兴激动起来,说得口沫横飞:“你见过那个周磊老婆没,极不讲道理,跟个神经病一样,我和你师傅和她谈过一次,你师傅才跟她说希望这个案子调解,金额降一降,她就把水泼你师傅身上了。”
在纸上刷刷记录的笔停下,明珉眼皮微敛,面上带了淡笑,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评价道:“那还真是,不怎么好打交道。”
“很不好打交道!” 姚宜兴摇头叹气:“还动不动寻死觅活的,甚至出言威胁,不给钱就要砍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明珉的思绪拉远。
原来双方曾经试图调解未成,谭成易没和她提起过这茬。
他还被泼了一身水……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将她纳凉一段时日的师傅,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分个标的有两百万的案子给她了。
不仅可能旷日持久,而且还有人身威胁。
可以的,可以的,徒弟什么的,就是拿来做牛做马的……
她捏起笔,在纸上画了一把大叉。
坐在庭审现场的原告家属,周磊的妻子,并没有之前姚宜兴描述得那般情绪激动。
她是个中年妇人,看得出平日里生活简朴,穿了件工装制服坐在原告席上,颜色是洗得发白的灰蓝色。
也许因为丈夫倒下后的生活太过沉重,明明才刚上四十岁的人,却连头发丝都花白了。
她面上表情木然,一言不发,空茫的眼神里看不出类容。
没有泣诉,没有愤怒,也没有悲怨。
面对她,明珉突然想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是缠绵病榻的贫贱夫妻,现在的生活一定过得很艰难。
罢了罢了,收敛心头微泛的酸涩,她只是个律师,莫滥发多余无用的同情,先做好自己分内事。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将早已准备好的答辩状当庭陈述了一遍。
在法官宣布休庭后,原告妻子似乎没反应过来,终于不再呆若木鸡,声音幽幽地问:“不是说今天开庭,要举证的吗,怎么就散了?”
感情刚才念的答辩意见,以及法官在休庭时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也是,看她那样子,魂不守舍的。
对方席上陷入混乱,庭审笔录被书记员先递到己方。
原告律师低声向原告解释原因,安抚她的情绪。
明珉抬头望了对面一眼,扫了两眼笔录,迅速将字签完,提起文件袋起身离开法庭。
走到门口时,听见背后迸发出喧哗。
原告妻子声声哭诉:“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太欺负人了……”
没有向后望,也能想象出,那副过早衰老的面上是怎样的悲愤交加。
仿佛背后面有什么力量催使,她抿紧嘴唇,加快脚下步伐,只想尽快离悲鸣声远一点。
半小时后,坐在返回律所的车上时 ,明珉接到了原告律师打来的电话。
“您好,明律师,我是周磊的代理人,刚刚在案卷里找到你的号码。”
“哦,您好,”尽管人不在跟前,明珉依旧习惯性地点头致意:“有什么事吗?”
对方直接说明用意。
“是这样的。原告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