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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
“不管我是谁。这幅皮囊可是方来来的。”天咏并不肯就范,瞧,路俏对她的重孙子多好,只要发现了不对就能迅速做出反应,可他呢?站在路俏面前那么久都吃了一顿饭了,她光认出不是方来来,却没认出里面是我。
某个面对自己的姐姐永远长不大的少年内心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呵呵,你要是把这副身体弄坏了,可就再也没有第二个能让您的好重孙子愉快地使用了。”天咏把呵呵两个字表现得非常之嚣张,你还要给他买车,哼,你就给我买过栗子糖,你还要给他买车。
路俏脚上的力道没有丝毫的松懈,她低头看着在地上匍匐着的少年,确实这个人的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与方来来来一模一样。
可是他不是方来来,那个自以为聪明其实又单纯又单蠢的少年不会有看向她时的这种复杂目光。
路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的重孙子心丝像是一团棉絮自己都撕扯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每当表现出有一分的清醒剩下的有五分的混沌。这样的他,目光永远带着轻微的神秘与骄傲还有估量,这样的他,也不可能像这个人一样能够这样理直气壮地与自己说话。
何况,自从被她揍过一顿之后方来来就连靠近她都会胆战心惊,又怎么可能让她把手从后面这么轻易地搭在他的肩上。
谈判需要的永远都是筹码,路俏的筹码是脚下这个人的命而这个人的筹码是方来来的身体,所谓投鼠忌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一份的犹疑,路俏就该放开这个人听听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然后就被人掌握了谈判的节奏。
偏偏,路俏她并不是一个会被人威胁的人,或者说,威胁过她的人,都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啊——!”天咏惨叫了一声,他的肋骨刚刚已经被人生生踩断了,是真的断了!
天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他被人捆进锅里要被吃掉的时候也只是害怕没有这样可怕的疼痛,尤其是他刚刚把自己重新依附于人类的身上,所有的感知系统都开到了最大,这样的痛苦简直让人无法承受。
“只要留着你的一条命,我的重孙子还能一点一点的养回来。”至于被打残了大半条命的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就只能看我的心情了。
路俏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她踩着的并不是自己的重孙子而是一只蚂蚁或是一只蟑螂或是一棵可以割掉再重新长出来的韭菜。
已经是百年不见,那个曾经严谨高傲名震天下的女将军似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人——又凶狠又诡异,这样的变化是远在天咏意料之外的。
这样的路俏,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拿弓箭对着天空——让他感觉到了害怕。
“姐姐,我是天咏啊!”少年克制不住疼痛带来的生理反应,眼泪鼻涕流了出来,糊了一脸。
喊出了自己是谁,剩下的话就都好说了,天咏弱弱地趴在地上一边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喘息着一边怯生生地用他第一次对路俏说话的语气说着,那声音仿佛顿时横亘了一百多年的时光,把眼前这一个高壮的粗野的未成年汉子,变成了一个又瘦又小、身体虚弱,只有一双眼睛怯怯看着别人的少年: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天咏啊,”
是您亲手从难民营里捞出来的天咏啊,是您一直护着不肯让我接受铁骨战士改造的天咏啊。粤海之战开始之前你对我说过,我还年轻,我还可以有很多好日子可以过,我不可以去送死的天咏啊!
刚刚的泪水还是生理的反应,现在的眼泪却更多的是心酸,
他的姐姐曾经说过要给她一个家,这样的一句话就曾经让一个少年一直在等着,他想要一个家,所以无论怎样的痛苦他都可以忍受,所以他可以笑着去接受改造,所以他不介意自己也走上战场,所以他不介意被留下保护方启航。
可是,再没有了承诺兑现的那一天,随着北弦炮炮筒的炸裂,那个像是启明星一样走在他前面的人像一颗流星划过了天空,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呢,所有人都说那个女人死了,所有人都忘了那个女人,他们打扫战场收殓尸体,在星空下唱着往生的歌谣。
只留下他守着那个随着路俏离开而瞬间憔悴的男人,他自己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僵硬,就像杀人者乔一样不能说话了,再后来,闭上眼睛就睁不开,直到他变成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人工智能。
就这样一年、一年又一年,他看着那个曾经被他叫做姐夫,后来又被他叫方启航,最后叫糟老头子的男人,从青年到中年最后到了老年,守着对路俏的回忆和信念,用等待和回忆走过了自己的一生。
最终,所有的人都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实验室。
说好的好日子呢?说好的归来呢?
“姐姐,我是天咏。”他终于能说出这句话了,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他终于哇哇的哭了出来,“姐姐你答应过我,因为答应过你会回来的,可是你一直没回来。”
一百年!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