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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怔在当场,她一句也不能相驳,看到皇上紧绷的面容与气愤的神情,还有那份同他父皇一样倔强的神情,太皇太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是太过紧张了吗?是心里太怕孙儿重蹈儿子的老路而精神过敏了吗?

    今天对着孙儿说上这些话,或许真的是反应过度了。

    激烈的争执过后,大殿里静得有些吓人。

    慈宁宫的人都避得远远的,有谁敢留在近前听太皇太后与皇上的争吵。

    但是,事不等人,苏麻斟酌再三,还是在这个争吵停止的间隙走了进来。

    “太皇太后,刚刚噶布喇来了,看他面色万分焦急,说是索大人病危,想来向太皇太后讨个恩旨,请皇后回府。”

    “索尼病危?”太皇太后手捻佛珠,目光瞅着皇上,想看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也是人之天伦,就让车马监准备銮仪,准皇后回府探视。”皇上说道。

    索尼病危,太皇太后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时候索尼可千万不能有事,登基大典等着他领头筹划,还有许多的大事悬而未决,他要是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皇上登基之事就又会生变故,恐怕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最终能不能实现心愿都是未知。

    “这样,许皇后回府,不仅如此,皇上要与皇后一同去索尼府探病。”太皇太后说道。

    “朕也要去?”皇上微微一愣。

    “当然。”太皇太后面色肃然,“于私,他才是你正儿八经的阿布哈,是大清朝的国丈;于公,他是首辅,是平衡朝堂上各种力量的中流砥柱。你当然应该亲自去探视,不仅如此,还要格外亲近抚慰。”

    皇上没有说话,太皇太后的意思他明白,可是当他听到太皇太后说“阿布哈”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是那样的别扭。那是他在东珠家里对遏必隆的称呼,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明显有所指向,认为自己不该这样去称呼遏必隆。但是令皇上不舒服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管在宫内还是在宫外,都没有逃脱太皇太后的耳目。

    这样整日都处于严密包围与密切监视中的生活,又有何滋味呢?

    “皇上,你必须要知道,作为皇上,有些事情你想做,可是偏偏得克制自己不能去做;同样,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却必须要做。”太皇太后盯着皇上的眼睛,她那澄明的眼神说明她已经洞察一切,“皇上是这样,哀家也是这样,皇后与皇妃,甚至每一个皇上的女人、臣子,都必须要如此。如果某个人,违背了这样的法则,只是为了自己而为所欲为地生活,那么到头来,一定是害人害己。”

    皇上自然明白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他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孙儿遵命。”

    话是如此,可是万分的不情愿。

    太皇太后心中暗叹,又吩咐苏麻,“你去库里多拿些补品,捡贵重的、稀罕的拿,万不要吝惜。”

    “是。”苏麻立即遵命。

    午后,皇上与皇后轻车简从来到索尼府中。

    索尼于病榻之上,万分虚弱。

    他原本气若游丝,仿佛已经人之将尽,但见到皇上,依旧颤颤巍巍地要强撑着身子起来行礼。

    皇上自然是传免,可是索尼依旧让长子噶布喇与次子索额图将他扶了起来:“为人臣子,礼不可废。”

    跪下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异常郑重:“奴才索尼,恭请皇上圣安。”

    虽然气喘吁吁,虽然身形颤抖,虽然仿佛一跪便再也起不来了,可是他依旧恪守着臣子的规矩,一招一式虽然老迈艰难,但仍没有半分省略。

    “快快请起!”皇上紧走几步上前亲自扶住了他。当皇上的手触及索尼的身体时,皇上不禁一惊,索尼的身体可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也可用枯木逢冬来比拟,那样高挑的身材分量却轻得可怕。

    原来还在推测他的病危是否当真,现在看来,果然是病入膏肓了。

    “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样了?”皇上面露不忍之色,只向索额图问道,“你整日在朕的身边,为什么没听你提过?”

    索额图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不由面露哀色:“是阿玛不让奴才跟皇上说。”

    “这又是为什么?”皇上不解,“早点说了,好让太医过来仔细诊治,或者早就好了。”

    索额图恭敬回答:“近一年来,阿玛的身子就不大好,这些日子忙着亲政大典的事情,从龙袍、冠戴到典仪装饰,所有种种,阿玛都亲力亲为,样样操心、处处督察。前几日为了修缮天坛的圜丘,亲自跑到京郊西南的房山去看石料,先是中了暑气后又淋了雨,回来以后这一下子就病倒了。”

    “咳咳……”索尼一阵猛咳,险些背过气儿去,“圣上面前,不要说这些,老夫只是做了该做的,你这样说,难不成还是在表功吗?”

    索额图立即缄默,并且静静地跪了下去:“儿子知错,阿玛息怒。”

    皇上心中暗叹,他感慨索尼的忠心与正直,更感慨索额图的孝顺与恭敬,眼前所看到的打消了他长期以来对索尼一家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