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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湖面静悄悄的。有几只水鸟在湖边觅食,察觉到天边飞下雪花片,拍拍翅膀,躲进灌木丛里去了。
那时候他就会想起陆晚晚,她在北地是否也会看到这样的鸟?
(八)
隆冬时节,皇帝薨了。国丧期间,谢怀琛没再住花楼里,他回了镇国公府。
门口徘徊了一道人影,穿着青白的衣裳,身披一件毛色算不上好的披风,在国公府门口数度来去。
他远远瞧着,觉得那人的身影莫名熟悉。细细一品,待陆晚晚的面容闯入眼帘时,他还是没忍住,眼眶红了一下。
“你回来了?”
陆晚晚笑了起来,脸颊上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笑意很浓,看上去开心极了:“母亲身体不适,我带她回来寻医看诊,临来时夫君嘱托我给你带了些北地特有的特产。”
谢怀琛仔细一看,才看到她手臂上挂了个青布包袱,就藏在披风下,遮盖得严严实实。
“阿蕴他……一切可好?”谢怀琛舌尖发麻,本想问问她的近况。但终究不方便,话音一转,便成了问候宁蕴。
提起宁蕴,陆晚晚脸上笑意难掩。她看上去比两年前清瘦了不少,但眉宇间却有一种难掩的神情。她过得很好,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多谢世子挂念,夫君他一切都好。他时常提起世子,说只盼早日与世子相会,把酒夜谈。”陆晚晚低声说道。
谢怀琛点了点头,亦说:“我也盼着这一天早点来临。”
停留不过片刻,陆晚晚便告辞要走。宁夫人身染重疾,特意回京看诊,宁蕴左右不过报备了三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陆晚晚和宁夫人若是还没回去,恐惹麻烦。
京城的事情瞬息万变,陆晚晚的归来,半点涟漪都没引起。京城达官显贵何其多,无人在意一个落魄侯府的少夫人。哪怕对于有的人来说,她是天边月水中花。
谢怀琛的心底犹如巨浪起伏。
他时常悄悄去往宁家的新居,也不登门拜访。就绕着那小小的宅院走上一圈,仿佛知道里面有他念想着的人便足够了。
他从未登门打扰过陆晚晚,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自己的探望可能会造成她的不便。
他就那样,默默地关注着她。
宁夫人的病看了很多大夫仍不见好,她清秀的眉毛皱得越来越深。
谢怀琛看得揪心,去请了纪南方,嘱托他上门为宁夫人看诊。
纪南方气昏了,他是神医不是神棍。谢怀琛这是要他假装神棍去给人看病。
他活到这份上,从来只有人求着他看病,还没他求着要给人看病的。
对于纪南方来说,宁夫人的病症算不上复杂。她是积郁过深而导致的血脉凝滞,药石对她的作用没多大,重要的还是保持心情愉悦。
他给宁夫人开了几帖药,嘱咐她按时吃药,再莫伤神,此病或可痊愈。
(九)
陆晚晚此次回京,并未待多久。离开的时候,谢怀琛命谢染送了金银之物给她,自己并未现身。
谢染再回来时,依旧带着那些东西,他说:“少夫人说多谢你的好意,宁公子在北地如今已有谋生,她亦能赚钱养家,不必公子破费。”
她当然能赚钱养家。
上回谢怀琛无意间瞥到过她的手,那原本如凝脂般的一双手如今粗糙不堪,连树皮草根也不如。
他站在城楼上,再度远眺陆晚晚离去的车马。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不为他停留。
自己念着她的什么呢?这个问题,他又思索了两年,终究难解。
两年之后,安州遭到匈奴进犯。
九月,匈奴大军企图偷渡摩天岭。
宁蕴带着小队人马将敌人引入明月山的山坳里,大成军埋伏在山上,伺机出动想杀匈奴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凭着一腔孤勇,宁蕴提枪蹬马,孤入敌营。却没有料到匈奴早已看穿他们的计谋,派人从西南的悬崖峭壁抢先埋伏在山上,反而是宁蕴的军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成军大败,全军覆没,再失摩天岭,宁蕴紧急下令退守平阳。
累累白骨在匈奴大军的大笑声中被抛弃山野。
陆晚晚在军中为宁蕴操持后勤,退守的时候遇到匈奴追击,她受了重伤,动弹不得,昏昏沉沉混在战士的尸骨中曝晒在盛夏的烈日中。她以为自己会死,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想起了宁蕴。父亲辞世,母亲病重,她也要撒手人寰,以后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只剩他一个人,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办。
如此一想,痛得早已没有知觉的心居然又痛了起来。正是意识游离之际,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笑中带着哭,哭中含着笑,“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
一滴水落在脸上,两滴,三滴……越来越多,如雨一般,密密麻麻砸下来,身体也被人紧紧搂住。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真的有人来救她。战场距离平阳,几百里的路程,有荆棘遍布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