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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之人乍然面色如土,舌头僵住了说不出话来,依旧冷若冰霜。

    “怎么了,不敢再说了?”慕梓妖呵笑一声,摆手幻化出一个琉璃瓶,“我本来还想把那剩下一半也给你,你既然是这个表现,给你也是白给。”

    透明瓶子里,一小团绿色的光芒。

    榻上的南景予紧紧皱眉,惶惶不安之间,有怒气从两肋升腾起来,怂恿着他迅速朝那光芒一扑而上。

    突然被扑抢了琉璃瓶的慕梓妖耸耸肩,片刻受惊后,倒也没去夺回,作势长叹一声,收理好药匣转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头顶吸附回光芒的男子重重倒回榻,陷入无尽碎梦。

    桑落未晚,红梅白雪知。

    他执墨笔作几点龙胆小花于纸上,毛绒团子似的花鼠自窗口跳进来,胡须一翘一翘,两只绿莹莹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稍听得点声响,便像一团滚动的凝尘;有时花鼠也会在他的墨画上欢喜地跳来蹿去,不觉已裹了一身墨点。

    书香墨坊在喜乐声中幻化成了高堂,猝不及防的,他竟在满座的惊叫声中被妖物掳走。溺亡的边缘,呼吸枯竭时吻住的面孔布满了泪痕,一如年少时所见,发髻间别着龙胆花的少女。

    海浪无情地拍打在礁石上,疾风中雪白刺目,那一眼迷离,他的眼中不过唯有她的欢笑和悲戚而已。

    画面一转,层层高墙围住的宫院中,他以参药博得美人欢心,却在同时面对两幅一模一样的面孔后,彻底慌了心神,以至在她呕血质问时,也无从开口。

    白云山上有痴人。他在她坟前一跪便是数十年光阴,落魄到斑白寂寥,相守到天荒地老。

    又一世,他再度忘了她,身负幼年的家仇国恨,注定永远活在仇恨的阴影里,进而选择了有目的的求仙问道,却不想,在她的撩拨下闪现了违背一切誓言的心思,他惶恐至极。

    硝烟弥漫于废墟般的都城,阴鬼也哭嚎,自然如同人间地狱的战场上,她以元神守住他天劫,空无的相拥中魂魄碎裂,没能等到期许相守的誓言,那一刻,只有震破苍穹的悲吼,难以拥抱的面容碎片。

    再后来,他于空洞中应了明端建议,跪叩于忘阶,自然也忘了心房的撕裂之痛……

    原来失去了,就代表梦里梦外,都是噩梦。

    第六十章

    光明宫设天后百年寿辰宴,正值天界多事之秋,故而布置得简单,参加者也是一些德高望重的朝臣或散仙。

    依旧如往年一般,仙兽表演后,天后亲自分发蟠桃,接受众人祝贺。

    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保持悠然。我一袭蓝紫色的淡雅长裙,墨发如瀑侧披开来,银色眉心妆下淡淡然笑。

    只是素面纱遮挡,别人大概是并看不清我笑的。

    天庭才受战事洗礼,宴会从俭,善舞的仙伎也一连好几名抱恙。

    翩然出尘,傲世而立。

    紫衫如鬓角所别的花朵,我挥舞出的长剑胜雪,两枚手执的双刃虽肃杀,于花瓣飞舞间却有种说不尽的清雅。

    高台上的众女水袖曼舞,轻步曼舞如同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乐声突然进入新篇章的高潮,我以袖半掩妆面,双刃瞬间化了彩扇,飘逸如流水精灵般,朝舞队之前走去。

    天际一轮春月开宫镜,月影前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在下界的数百年中,我曾无数次回想的是涟漪的舞,当然,也会时不时想到其他观赏者仰慕的目光,那样真实,真实到刺痛人心。

    彩扇轻摇,我做出一个如同送出的动作后,因目光久久停驻于远处密集的坐席间,险些跟不上其他人舞步。

    仙魔之战,魔兵虽分流攻上了九重天,但主力还与仙军对峙在边境,涟漪这个主将突然出现在宴席上,着实有些意外。

    南景予断断续续地捂唇咳嗽,涟漪劝着黑色的药汁盘坐身旁,其实两人的参席都让人有些意外,尤其是,我每换一个动作,只要朝那里看去,必定对上南景予目光。

    又或许,那目光定定,根本就不曾挪开,配以男子不断咳嗽的苍白无力……我已不知是第几次被其他舞伴提醒错了步子。

    分不清此时心头依旧抽痛的情绪是什么,只要细细回想被驱逐时的窘迫,还有什么比满地的瓷碎声更能惊醒人的幻想。

    花前月下,有相对为伴才更好,可惜我执迷不悟,如今只能跳完最后一支舞。

    袖与扇舞动,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末了,依旧是领舞着半掩流银眉心妆,也掩了淡紫色珠花摇曳,朦胧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