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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舌尖上五味杂陈。

    “姐姐便站出来要替我挡灾,她愿意去接客。她本来是最好的年纪,家中为她定了最好的亲事,可是这样的灾祸降临到头上,谁也无法阻止,我们一夕之间成了最卑贱的人。老鸨子欣然接纳,也不说要打死我了,便将我拉到小柴房去关起来,每日给我一点馊饭馊水。柴房黑得看不见,我在里头关着,连白天黑夜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来人了,他们扔进来一具尸首,是我阿姐的。”

    霍珩忽然回过了头,他以为花眠因为已经泪雨滂沱,几乎崩溃了。

    她朝他看了眼,忽然一笑,眼中隐隐有一丝清莹明亮,“然后,我重见天日了,我被龟公拉出去做苦力,就在院子里打杂,每日收拾得灰头土脸的,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的。可是我还是只有馊饭吃,他们楼里的花魁为了保持身材的苗条,一日只吃小碗饭,剩余的都喂给了她那条宝贝的白毛犬。”

    霍珩一怔,豁然明白,忍不住咬紧了牙。

    “我每天跟着倒饭的人去捡剩饭菜,起初几日还都是能得逞的,但后来便被那只狗发现了,它凶恶无比,在我腿上咬了一口,我受不了疼,当场就将它杀了。”

    霍珩道:“你……”后头那几个字实在难以说出口,他将唇抿着咽回去了。

    “再后来,我杀了那条狗被人看见,花魁气愤我杀她爱犬,要将我打杀,便打断了我的腿。老鸨子她们出来了,知晓我杀了那条狗,全没阻止花魁。我知道在劫难逃,便向老鸨子说,我愿意到前堂花楼里去,但要等到我十五岁,我才心甘情愿去接客。她眼睛雪亮,念了‘阿弥陀佛’,跟着殷勤地找人治我的伤,又让我去学琴和箜篌。我在家中时,仗着家声也算有几分才名,有时在前堂隔着帘幕弹琴,也有一二附庸风雅的豪绅捧场,于是她们如获至宝,从此对我愈发恭敬。比起我死去的阿姐,我的日子还算是好过。”

    花眠掌中的那晚米饭仿佛冷透了,她将饭碗拿给霍珩,下巴微微上翘。

    霍珩脸色复杂,将碗拿了放到一旁。

    她的事旁人说来潦草几笔带过,可事实上在那两个虎狼窝里待过的女人,想要不吃丁点的苦便能全身而退,又怎么可能?

    花眠盈盈而笑,从身后拽住了他的衣袖,撒娇地扯动了下,“将军你心疼吗?”

    霍珩一滞,顿时沉下脸来,冷冷道:“胡说八道。”他猛然转脸,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你既然有旧伤,不能骑马,为何当时不与我说?你逞强下场,是觉着没你我赢不了,还是故意弄得旧伤复发,逼我在这儿伺候你?”

    花眠也轻轻一嗤,“霍郎,我逼你在这儿照顾我了?我晕迷的时候是拉住你或是抱住你了?”

    他愣住了,花眠低眸含笑,“你不是自愿的?不是担心我?不是怕我出事?”

    “话说八道。”

    花眠朝后仰去,拉上棉被躺了下来。双眸闪闪,灿如朗星。

    “霍郎,你是知道的,我半夜睡相不雅,若是踢了被子着凉了,愈发于腿伤不好,”她望着她,朱颜红唇,如海棠春卧,不胜娇慵,“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霍珩恼羞成怒,“休想。”

    说罢,他又是身体滞住,眼睁睁望着花眠那双清圆朦胧的眼睛充满了失望和可怜,如清池涨水,渐渐地蓄满了湿润,他呆了呆,蓦然被打了一闷棍,竟咬牙倒了下来。

    “我真活该欠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小珩今天是老父亲心态,把你扔了再捡一个。

    ☆、第 19 章

    五更,霍珩拖着酸麻的手臂从梦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正有一缕微弱的曦光透过淡橘色的窗牖,筛出细碎的一粒粒铜钱大小的斑。

    他从来边陲之地后,时而昼伏夜出,时而枕戈待旦,时而伏在马背上追击数百里,闭着眼睡着了也不忘了追赶敌人,却很少能有机会睡得如此踏实,梦里没有出现任何刀兵杀戮,这一觉是如此的安逸踏实,算算时辰,恐怕足足睡了四个时辰有余。

    霍珩从练功之后起,秉持着武道精神,昼夜勤勉不敢懈怠,都几乎快要了睡饱的餍足感。

    他感到无比地舒坦,如果忽略掉那清晨起来便不可避免的可耻的胀痛的话。

    霍珩咬牙看向怀里枕着别人的手臂睡得香甜、呼吸温软的女人,她缩着瘦骨嶙峋的身子缩在被里,腿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抵着他的小腿肚,蓝缎子棉被上头露出巴掌大般的圆润小脸,桃花眼紧闭,丹唇微翕,兰香味一缕一缕地打到人鼻上。

    霍珩忍了半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翻身下榻,寻了自己的鞋履过来穿上。

    自己起身时这副光景难以见人,他没头绪地在屋中来回踱步,又怕花眠醒了当场撞破他的异状,感到愈发暴躁难忍。

    这时栋兰在外叩门了,大清早的霍珩有火,回了句:“夫人没起。”窗外没动静了,他拉开窗,望着那阒寂的屋外光景,慢慢平复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