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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夏
西城的夏天是从紫藤花谢,梧桐絮落开始的。转眼之间,就已是满目浓荫。
五月十七日,宜祭祀祈福,忌人宅安门。
下午,院里写生,一堆人沿着路牙子在人文大道上坐成一排。周茉支着画板,迟迟未落下一笔。她记挂着兜里的手机,既盼它响,又怕它响。然而等了一.下午,她期待的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
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下雨了”,大家匆匆忙忙收拾画具,她也跟着往背包里塞画笔。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她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电话是父亲周思培打来的,告诉她顾家有人去世了。
半小时后,全身湿透的周茉在校门口坐上了父亲周思培的车。
她的母亲唐书兰看着眼前这只“落汤鸡”,神情很不悦,取了车里常备的毛巾给她擦头发:“早上不是瞩咐你要带伞吗?”
周茉没来得及说话,先转过头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思培,先把车开回去,茉茉得换身衣服...
周茉正要说“不要紧,大夏天的不至于感冒”,唐书兰的下一句话却把她要说的给堵了回去: “她这个鲜艳的衣服,去顾家不得体。”
周茉怔住了,把肩膀一缩,拿着毛巾,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
素日沉闷死寂的东郊顾家大宅此刻灯火通明,往来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半小时内,周茉瞧见三批西装革履的人来了又去,但不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上。周荣起身走到窗前,把沉重的丝绒窗帘掀起来寸许,瞧着远处昏沉夜色里的几星火光,焦虑如顽石一样压在心头。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瞧了瞧,还是没有新消息。
父亲周思培送完两位客人出门,折返时瞧见周茉神色恍惚,皱眉道:“你妈妈在二楼书房,你上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周茉“哦”了一声,放下了窗帘。
周、顾两家素有来往,今日,顾洪生的续弦妻子贺宓去世,周家自然得前来帮忙。
周茉上了楼,帮母亲唐书兰往一张白纸上眷写名字。唐书兰进进出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让人格外心烦。
忽然,外面有人低呼一声: 贺冲来了!”
楼下隐约传来呵斥声,周茉竖耳听了片刻,没听出什么名堂,一番犹豫之后,放下笔走出了书房。
周茉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只见一楼大门敞开,一个男人立在门口,一身黑衣黑裤,像是裹挟着夜色而来。
顾洪生的长女顾之茹将男人拦住了:“请回吧,今天顾家不欢迎你。
男人笑出声道:“我妈死了,我来不得?
顾之茹佛然大怒:“请你说话注意些!”
右侧会客厅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起身来:‘请问, 您是贺冲先生吗?
黑衣男人抬眼看过去。
西装男人整了整领带:“这儿有一份贺宓女士的遗嘱....”
顾之茹断喝:‘刘律师!”
刘律师神色泰然:“我受贺宓女士之托,必须将遗嘱内容传达给受益人,至于如何执....”
“噔噔噔”,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周茉回头看了一眼:“妈,那个人是贺冲?
唐书兰手里端着一个骨瓷茶杯,正从楼上下来,她闻言皱着眉“嗯”了一声。
周茉以前见过贺冲三次,都是在这个宅子里。
第一次是贺冲十五六岁的时候,他过来求见贺宓,但没见上,就被顾之茹给轰走了。
第二次见贺冲,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大冬天的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夹克,藏着一顶棒球帽,帽檐下露出一圈绷带。他站在门口和贺宓说了儿句话,拿了封信便离开了。
第三次见他是三年前的夏天,在顾洪生的追悼会上,顾家连栅栏门都没让他进,他就在铁门外和贺宓打了个照面,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了贺宓手里。
楼下,贺冲身上滴着水进了屋,在会客厅的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刘律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查文件,清了清嗓子。
唐书兰倚着栏杆,瞧了那边一眼: “顾洪生送给贺宓的那两套总价值六千万的别墅,贺宓给贺冲了。”
周茉一惊。
唐书兰冷哼声:“可笑吧?
周茉把头转了过去,没有说话。
贺冲听刘律师读完遗嘱,神色丝毫未变,倒是顾之茹情然而起:“和我爸葬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这遗嘱具有法律效力吗?
刘律师推了推眼锐:“有。 这两栋别墅是贺宓女士三年前通过顾老先生的遗嘱继承的,手续都已经办完了,贺女士有权任意处置自己的合法财产。
“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分我们顾家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