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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担心她的身体,若不是不想扫了她的兴,他断不肯让她出门的。
看了一眼对面悠然自得赏着雪景的人,仿若严寒与其而言无任何影响,他无声笑笑,招来宇谦又去取了一件斗篷。
十里红梅枕雪,大雪成雾,放眼望去如一片红白交织的烟岚,如梦似幻。段槿煊正醉心于其中,面前突然蒙上了一抹淡青。
她移过目光,身上已经裹上了一件斗篷,她看着搭在肩膀上的那只玉竹之手,弯了眼角,“朕不冷。”
连君则好似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给她系着系带。
又拢了拢衣摆,这才放心地坐回去,清隽的眉眼含笑,声音竟带了些宠责之色,“陛下心血来潮,大冷天的非要出来赏景,陛下不爱惜身体,臣只能替陛下爱惜了。”
段槿煊面有羞意,佯装淡定,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去了他的身上,“朕出来时已经披了披风了,现在皇后又给加了一件斗篷,朕是一点都不冷,倒是皇后才更应注意保暖,穿得如此轻薄,到时候着了凉该怎么办?”
连君则不以为意地笑笑,“臣是男人,比起陛下要抗寒得多。”嗓音一沉,道,“况且,臣的衣服都是陛下亲自挑选布料命人缝制的,只要陛下喜欢,臣怎样都好。”
这话听起来竟像是情话,段槿煊不免心头微烫,双眸落在他那月白大氅下的淡青圆领袍上,云鹤暗纹影影绰绰,映衬着他玉白的面容,卓然清绝,大雪弥漫中,恍若神祇。
段槿煊有些痴了。
恍惚间回到了九岁那年的相见,那时的他,也如现在这般,煎雪煮茶,人间风雅。
但见公子取雪入鍑中,银丝炭火烧之,一沸点轻盐,入茶粉;二沸杓沫饽,置熟盂;三沸浇沫饽,止沸之。
他将茶酌成三碗,执一碗送于她面前。
段槿煊顿神,忙收了目光接过来,连君则看着她略显慌张的动作,唇角笑意更浓,竟是比“隽永”还要醇厚。
交织的长睫颤颤巍巍,她掩饰着垂眸去看碗中的茶汤。
沫饽浮面,汤色红泽,醇而不过的茶香阵阵扑面,渐次消止了她内心的鼎沸。
一瓣红梅落茶上,配着一盏曜变天目,如霞之明艳,如玉之映现。
连君则微愣,没想到那片梅竟如此巧合地落进了茶碗里,他伸过手去,“陛下,换一碗吧。”
段槿煊却噙着淡笑摇了摇头,“就连红梅都被这茶香所醉,皇后当真煮得一手好茶。”她浅抿一口,眉梢挂喜,“梅香茶醇,人间至味。”
瞥到他身后一隅,水方里的雪微闪着银光,摘一片满天星辰,掬一捧浩海粼光。梅瓣三三两两落上去,点了唇上一抹嫣,缀了眉间一点朱。
又一朵红梅浮上雪,她眼角一动,是比红梅白雪还要清雅的目光,下在他的眼里,醉在他心里。
他看到她梅瓣双唇翕动,她笑说:“今天这茶,便叫梅啜白雪吧,皇后觉得如何?”
梅啜白雪……
是你我约。
她梅之容颜在他的眼底拢上一层薄绯,于是他的笑也渲染成俊雅的颜色。
望眼处点点红,片片白,一杯清茶,
一个她。
半个月的休沐期转瞬便到了最后一日。
半月来段槿煊虽然没有过问朝事,但期间还是不断有北漠战报送到她手里。而每每看完这些时好时坏战报,她皆是一笑而过,仿若不以为意,又好似尽在指掌。
把那一小块纸张送进烛火中,火舌瞬间将其吞没,她看着桌上的灰烬,伸出手指随便写了什么,一笔一画堆出了一个字,她盯着那个字若有所思。
殿门被推开,瞳孔一缩,立时抹掉了那字的部首,只留一个“襄”字闯进连君则的眼里。
连君则不动声色地调转了视线,温声道:“看来陛下是觉得无聊了,所以才在这灰烬上练字。”
“嗯,确实有点无聊。”她顺着他的话说道。
“今日是元宵,护城河边有庙会。”连君则拿着手帕细细给她擦着手指,“陛下可有兴趣?”
眉尾一扬,她问:“皇后的意思是出宫?”
“是。”他答,“陛下平日里忙于国政无暇修整,明日又要开朝,陛下就更没有时间了。臣是想着让陛下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放松一番,顺便体察体察民情。陛下觉得如何?”
段槿煊倒是被他说动了,但还是有些犹疑,“庙会的话……人应该很多吧?”她蹙了眉,有些为难。
“陛下不喜热闹?”
“也不是不喜,就是心里没底罢了。”
也是,从小就被严苛以待,像庙会集市这种热闹非凡的地方她肯定没去过,若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这种节日定是在外玩得开心的时候,而她,便只能被拘在屋里哪里都不能去。
连君则甚至能想象得到小小的她坐在桌前,大摞大摞的文史典籍兵书权册将她挡得密不透风,空中绽放的烟花美轮美奂,她却只能从案牍上悄悄抬头望一眼,继续埋首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