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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带包起她的手,最后打了个结,眉宇间平缓半分,他把剩余的纱带放回桌上,扭头就扎进了她似水的目光里。
心一瞬凝滞。
又跳了起来。
他抿唇,没有把眼睛移开,那双星眸里,满满全是她。
段槿煊先收了目光,她低头看着被他包扎得不露半分空隙的手,眼里是清澄的水光,和混沌的杂絮。
她忽地一笑,揶揄道:“幸亏伤的是左手,要不然朕可没法批折子了。”
连君则下意识眯眼,脱口就道:“伤成这样还不忘开玩笑,陛下的心真够大的。”
说完就是一愣,他懊恼地暗叹,僵硬地偏过头去,嘴唇都要抿到看不见了。
段槿煊看了看他,放下手去,敛了笑站起来,回到烛火边。
过了很久,直到一阵急促的“噼啪”声响彻静谧的寝殿,烛火最后挣扎着闪了几下,终于熄灭,她浅浅叹息。
“朕怕黑。”她说。
连君则身形一顿,缓缓看过去。
自嘲地嗤声,她又说:“朕不怕疼、不怕冷、不怕死,朕什么都不怕……可唯独怕一个黑。”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对象还是将她恨进骨子里的他,她想,她怕是疯了。
可一旦开口,那些深藏在内心里的脆弱和不堪便如火山一样尽数爆发,连她自己都招架不住。
她淡淡道:“七岁那年祖父走了,朕就只剩父亲这么一个亲人了,但他不喜欢朕,甚至说是恨的,朕从小被养在祖父身边,祖父严苛,但对朕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怜爱,朕便也觉得日子还算很好。可是祖父一朝归去,便是父亲来管教朕了,他比祖父还要严厉,有一次朕没有背出《教战守策》①,父亲一怒之下把朕关进了冷宫的偏殿里,朕记得那一夜雨下得很大,一个劲儿地往窗上砸,雷一道接一道地劈,狂风呜咽如鬼泣,朕就在那个空旷的偏殿里,缩在墙角,睁着眼熬了一整夜。从那时起,朕就怕黑了,很怕,非常怕。”
她盯着燃尽的蜡烛,烛芯残留一点黑烬,蜡炬如泪默然干。
她伸手,指尖拨了拨再难点燃的烛芯。
“那日,是朕的生辰。”她说。
置于膝上的手微微蜷缩,连君则盯着她的背影,那消瘦、落寞,却又固执着坚强的背影。面前的烛火熄灭了,身后的灯光悄然披在她身上,温暖、祥和。
是要留灯的,他想。
就算暖不了心,暖暖身也是好的。
他翕了翕唇,嗓音竟是像被烛火灼过一般,略带了沙哑,“生辰,不应该……”
“皇后若想听等下次吧,”段槿煊忽地打断他,口吻如常的平淡,她回过身,脸上浅笑依旧,“夜深了,朕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他便也结了话题,不再言语。
殿里留了一盏灯,是极微弱的光,但足以让她安心。她平躺在床上,他也是,两人之间还是默契的一尺之距。她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
身边的呼吸声缓了下来,安然平匀,连君则还没有睡,他睁着眼睛看着上方茶色的床幔,喉间滑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最后,他凝了动作,手慢慢移到一尺之外,尾指碰到了一抹粗糙,是她手上的纱带。顿住,半晌,又将另一根手指覆了上去……
段槿煊睡眠极浅,药劲过去,灼烧感卷土重来,她被疼醒,脑中不甚清明,恍惚间觉着似是有什么东西罩在了她的手上,但因纱带隔着,疼痛感也愈演愈烈,便就那样抵了那股轻柔的力度,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又昏昏睡去。
她陷进了一个梦,是冷宫的偏殿,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是墙角里她死死抱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她想喊,但她不能,她从小就被要求藏匿自己的情绪,喜不笑、悲不泣,她练就了一副淡漠平和的微笑,对谁皆是如此,唯除一人。
在他面前,她努力坚持,她故作淡定,到底是功亏一篑。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那个人,面如冠玉,挺拔如竹,清绝卓然,不染俗尘,三千墨发发尾束,一丝浅笑含唇间。
是,
“君则……”
忽闻一声极轻的呢喃,他眉间微蹙,睁开眼,耳廓微动,可再也捕捉不到任何声响,他复又闭上眼,呼吸均匀。
是呓语吧。
夏意渐浓,宫外的鸟雀叫得清脆响亮,而宫里的人却是满心的烦躁。
笔狠狠地扎到纸上,上好的狼毫登时开成一朵杂乱外呲的花,浓墨迸出,溅在纸上,深深洇晕下去,点点斑驳,将那硕大的“忍”字戳得稀碎。
他用力一甩,毛笔摔出一阵脆响,和田玉的笔杆应声成渣。
“来人!”他吼。
一个小宦官立马进来,“贵君有何吩……”
“咐”还含在嘴里,一个砚台迎面砸了过来,小宦官眼疾手快,一个偏身就给躲了过去,他偷偷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