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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便在这一缕气中晕散开来。
“撤了吧……”
话音未落,一串坚定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他身后。
连君则愣了几瞬,忙回过去。
是她。
像是匆匆赶来,她的气息有些乱,但依然是笑着的,“今天的折子有些多,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朕来晚了,还请皇后多担待。”
“臣……”
段槿煊提前拦住了他要俯身的动作,“无需多礼,这么晚了,皇后定是饿了吧?快用膳吧。”
“是。”
连君则也不推脱,随着她到桌边坐了下来。
段槿煊脱掉披风交给宇谦,连君则这才发现她竟还是穿着中午时的那件薄衫。
京城临州处北,四月的晚上依旧泛凉,外面下了霜,不大,但足以将她的衣摆洇湿,再往上看,她的发间眉睫也都沾了薄薄的一层霜珠,她就这样单薄着冒霜赶来。
为了中午对他的那句承诺。
连君则移回目光,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刚才是在腹诽她的,可眼下,他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他翕唇,嗓音有些哑,“陛下穿的这么单薄,会着凉的。”
段槿煊正用发带绑着头发,听他这么说,草草打了个结,端起碗筷,笑道:“无妨,皇后这里很暖,不会的。”
连君则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默默执箸,衔了一口,脸色顿时变了。
囫囵吞下去忙看向身侧之人,她竟不觉有恙一般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他敛了眉,放下玉箸,握上她的手腕。
段槿煊一顿,疑惑着去看他。
他说:“陛下,菜都凉了,您不能用这样的膳食,臣让他们重新做吧。”
段槿煊定了半晌,遂浅笑着放下碗筷,“若皇后觉得凉,便让他们重新做吧。”
连君则听出了话里的异样,问:“陛下不觉得凉吗?”
“也不算太凉,”她说,“幼时朕被父皇关在屋子里读书,一读就是一整天,也不让人伺候,饭食往窗台上一搁就走。直到朕觉着饿了,反应过来已是深夜时分,那饭早就冷透了,但朕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地让下人去准备新的,也就那样吃了。所以这个温度的饭食对朕来说,已经算是挺好的了。”
她说得轻淡,连君则却不免惊异,她从皇太孙到皇太女直至现在的女帝,明明应该从小锦衣玉食金贵着长大,可这连他都觉得冷硬难以下咽的饭食她却觉得“挺好”?
他心里真的有些不明白了。
段槿煊,襄国女帝,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或许,他应该试着去了解一下,她很有可能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
他想了想,吩咐三九撤了重做,然后对她说:“陛下万不可如此,中午臣也说过了,女子不能受寒,更何况是这入腹的饭食,陛下更应注意才是。”
“皇后是在关心朕么?”段槿煊笑意盈盈。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连君则顿现窘意,他别扭地移开目光,半晌,轻吐出一个字:“是。”
“那好,朕便听皇后的,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她应道。
之后把手撑在下巴上,望着一处,双眼微眯,“假的关心也能欢愉至厮,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声如雪落松针,极微极浅,落在连君则耳里便是不甚清晰的呢喃。
“陛下在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段槿煊回过神,三九也着人把新的膳食摆好了,她复执箸,道,“用膳吧。”
二人再无言语。
用完膳已过亥时,段槿煊本想着再去翊辉殿批几本奏折的,但天色太晚,外面的霜又浓了许多,便也就没再折腾。
洗漱沐浴完回到寝殿,见连君则正坐在床边拿着本书看,他穿了件穹灰色的寝衫,发丝尽数散了下来,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看似随意的坐姿,那腰背却并无半分弧度。
这个人身上,点点滴滴、由内而外,全都是湮灭不了的王者之风、矜贵之气。
似是发觉了她的目光,他放下手中书,好整以暇地偏过头来,唇上浅笑,笑容意味不明。他起身,下榻,迈步,举手投足间她仿若又看到了大婚那夜的画卷,只是这公子,如今已在眼前。
她听到他恰似流水击石的声音,“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她一顿,点点头。
两人来到床边,段槿煊毫不犹豫道:“皇后睡里面吧。”
连君则想了想,说:“还是陛下睡里面吧,床边总是危险的。”
段槿煊却是笑了,玩笑道:“皇后是怕朕睡着睡着掉下来?”
他想笑不敢笑,故此面容有些紧绷,翕了翕唇,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段槿煊笑意更深,旋身去灭灯,边走边揶揄道:“放心吧,朕睡着了之后一丝一毫都不会动的,除非皇后把朕踢下来,否则朕是绝不会掉下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