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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妹年纪尚小,这走镖不是女儿家绣花功夫,只穿针引线就能上手的。这镖头的位子,不如暂且交与我。待他日你学会了,再交还与你,怎样?”

    海月咬了咬牙,答道:“这镖头之位,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争一争的。既然荀彻师兄有意与我比试,那便请师兄赐教。”

    角落里的景唐看着海月,轻轻摇了摇头。

    不自量力。

    荀彻似乎没想到海月会如此回应。他抬起头来又瞟了一眼女孩,却陡然看到她眼中有一种奇怪的光芒,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集合了悲凉,坚定,和视死如归的勇气。像一团火搅着一汪泉水,时而凌冽,时而炽热。

    荀彻是个聪明人,他太明白哀兵必胜的道理了。所以当他再正眼看向这个女孩时,不再用不屑的眼光,而是正视起了她。

    老莫转头去和老三商量了片刻,道:“按祭酒规矩,比试分为两部分,比武与实战。如今情况特殊,两位便只比武即可。”

    镖头之争向来残酷。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走镖一行也并不例外。

    一个能立足于江湖长盛不衰的镖局,历来便有十分残酷的镖头之争。胜者顺理成章接任新镖头之职,而败者,则要宣布永久退出江湖。

    而项元德是曾经打破过这一铁则的人。历年来,向他发起挑战的镖师总是络绎不绝,他手下所经的败者也不计其数。但项元德非但没有逼迫对方退出江湖,反倒逐一甄选出资质上佳的收入麾下。这一不同寻常的行为,为他在走镖这一行当中,积累了更多的威望。

    荀彻显然不是项元德。在他的意识里,远行走镖带着一个小姑娘,本就是累赘。如今这小姑娘竟然还想与他比试,更是贻笑大方。

    他固执地认为,镖头之位,永远只能属于最强者。

    尽管比赛还没有开始,似乎结局早已定好。刚刚从疲惫和悲伤中走出的众人,看着这一对实力悬殊的对手,不禁陷入了沉默当中。

    荀彻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有些嘲笑自己一时的心软。

    “既然如此——比试便定在三日之后。各位意下如何?”

    “五日。”海月咬了咬牙。

    “好,五日就五日。”

    夜半。今夜无月。

    海月立在窗边许久,直到客栈里的灯都熄了,外面街市上的马蹄声吵闹声也都停了,她依然没有丝毫倦意。

    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景唐将她从沙漠中带出来的时候,心里那惴惴不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如此疼爱她,再也没人为她遮风挡雨,也再没人愿意陪她一同长大。

    每当她一想起那个严肃,可爱,古怪的小老头,那个喜欢捉弄她的大师兄,还有那些可亲可爱的师伯们,海月便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狠狠地抽痛着。

    漫漫长夜中,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睡着。

    景唐斜靠在床榻旁,雪白的衣衫层层叠叠地散落着,衬得他宛若谪仙一般。

    而他手里不曾握着戏文话本,却捏着一本厚厚的国书。抬手一掂,竟有千斤之重。

    小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一盏热茶递给景唐道:“少主,别看了,早些歇息罢。”

    景唐接过茶来,摇了摇头,继续盯着手中那封看了千万遍的国书。

    “…大明青海府兵变,屡派兵马镇压皆不奏效…...谨以此国书,如同陛下亲临,愿借乌斯藏精兵良驹,奔袭西境相助。若得度此难关,大明愿重撰边关贸易通协,并增派使臣往来两地,以修万年之好……”

    小曾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却陡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地问道:“小曾,我们离开燕京已经一年多了罢。”

    小曾费解地点了点头,道:“已经一年又三个月了。”

    “颉漠之乱早在数月前便陷入僵局,朝廷屡派兵马增援却接连告败,如今叛军与京师只隔数十个州府,倘若不能尽快抵达乌斯藏送上国书借兵支援,恐怕万里江山便要沦入他手。”

    景唐一声长叹,重新合上了国书。

    小曾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一同陷入沉默。

    “你可知,长久以来,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

    “什么?”

    景唐将茶盖打开,扑面而来的热气氤氲着,仿佛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梦境。

    这的确不是一场梦境,因为那个痴缠着他的思绪足足三年之久的疑惑,直到如今却仍旧会使他在凌晨惊醒。

    “长城军覆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没等小曾开口,他又道:

    “即使青海暴动声势浩大,地方军无力镇压,可驻守在嘉兴关的二十万长城军是大明在西洲战力最强的军队,缘何能在短短百日之内为敌军所破?”

    这不像是对旁人提出的问题,竟像是他在同自己讲话。

    一如既往地,他感觉到头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不能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