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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晖恼了:“不知道。”
“看来你还没原谅他。”
孟晖问:“你不是去玩了,还说春节回不来的?”
宋山河气死了:“伤心,你根本从来不看我朋友圈啊。早被叫回来了,还玩个鬼哦,天天值班,刚下一台急诊手术,今晚还得继续值。好巧不巧,路过就看见你这只病猫。”
孟晖心思不在此:“山河,你就行行好,放我跑路,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用你请!哥哥请你,好吧?只要你肯吃,约了大半年,你出来过一次么?一天到晚忙忙忙。”
孟晖说:“我是生活所迫。”
“我不明白,你挣得不比哥多?”
“有什么用。”
“那什么奖,你不都得了么?还缺钱?”
孟晖问:“缺钱你借我啊?”
宋山河想了想:“可以。”
“哎,你别。”
他认真望着她:“孟晖,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孟晖摇头:“没有没有,你不是忙?快去忙。”
宋山河不走,反凑近了:“遇上什么麻烦了,你告诉哥。”
目光穿过输液室的门,隐约扫得见那件灰色毛衣,逃跑是来不及了。
自知大势已去,孟晖小声哀告:“回头说,好吧?”
“那好,回头找你喝酒。”
那抹灰色已然近了,孟晖懊恼得鼻子眉眼都皱在一处。
做什么这么大声,好死不死说什么喝酒!
“冰糖雪梨,可能有点烫。”顾沉东从纸袋里拿出纸杯,问孟晖:“你朋友?”
他将纸杯换到左手边,伸出右手:“你好,顾沉东。”
宋山河正欲回以礼节,眼睛滞在对方脸上,竟是走了神,也忘了伸手。
孟晖唤:“宋山河?”
宋山河这才回魂般伸出手:“你好你好,神外宋山河。”
孟晖问:“你介绍科室作什么?”
宋山河笑:“这位顾先生是?”
孟晖说:“我们是邻居。”
宋山河假意藏起他的坏笑,握着对方的手晃了晃:“久仰久仰。”
孟晖说:“宋大夫是这里的名医。”伸手就要去取那纸杯。
顾沉东揭开雪梨水的杯盖:“等会儿,烫。”
宋山河点点自己的脑袋,说:“看这儿的,庸医。没事最好别来找我,找我的绝没好事。”
孟晖骂:“你有点好话没?”
孟晖望着他胸前名牌,又调笑说:“你看宋大夫这名字,像不像黑社会。”
顾沉东淡淡地笑。
“顾先生你别听她胡说,我爸姓宋,我妈姓赵,所以我叫宋山河。我妈是不是很霸气?”
孟晖问:“阿姨身体好么?”
“好,她也是问那句,你几时有空去看看她?”
广播里,有人在找宋山河,这人对着孟晖挤个鬼脸,这才撤了。
那个纸杯被送到孟晖嘴边:“可以喝了。”
孟晖接过杯子,顾沉东问:“宋大夫就是你那个医生朋友?”
“对。”孟晖想了想,问,“宋山河好像认识你?”
“不认识。”
“我看他刚才那样,以为你们之前见过。”
“也许是大夫见的人多?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孟晖低下头:“哦,五年前,我妈在这家医院去世的。他当时是主治。”
“嗯。”
“原发性颅内肿瘤,恶性的。”
“嗯。”
“你还记得吧,直到我十五岁,我妈还拿着低幼玩具来找我。”
“记得。”
孟晖苦笑:“她好像从来没弄清我要什么,大概也没打算弄清吧。她一直有自己的远大前程要走,当然到最后也没能走完。”
“嗯。”
“我一直只是担心她会影响我爸的生活。一直到最后,我送走她,好像也不是很难过,只是累极了,很麻木。”孟晖深埋下头,说得有些艰难。
“我明白。”
“只是,我总能想起最后那几天的事。她连一滴水都喝不进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的时候,她说很多遍“对不起”,昏迷时也说。我真的讨厌这个地方。”
透明水滴随机落在孟晖脚下的磨石地面,因为室内干燥温暖,先形成的那些痕迹很快就变得淡了。
地面深深浅浅、斑斑驳驳。
顾沉东接过杯子,静静握住那只手。
孟晖问:“说对不起,大概……挺容易的吧。”
“是。”
“时间要是以秒记,三个字多不过三秒,其余的每一秒,都要自己捱过来。”
“嗯。”
“她要是知道现在……”
孟晖一直没有抬头,久久哽咽,无法将话说完。
“小小,现在我……”
顾沉东极轻地捏了捏那只手,它瘦且单薄,不堪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