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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满是腐朽衰败气息的庄子,几处门上贴着倒着的红纸,上面方方正正的字迹写着“福”字。
这字过于正经,反倒显出一丝笨拙来。唐念锦虽从小不受家人重视,但唐父毕竟是个读书人,自家的子女,无论男女,笔墨纸砚自是碰的不少。
她的字虽写得不好看,但总比文盲好些。
除去门上的红贴纸外,还有好几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这些灯笼外架和纸罩多少有些破旧和损伤,但里边的蜡烛却烧地精神。
唐念锦寻到的红灯笼不多,便只给庄子里几处房檐下挂了。如今站在架子上,是挂最后一个。
陆宴站在那廊下,远远看着小姑娘挂上灯笼,烛光透过红纸映在她的小脸上,柳眉弯月,月影婆娑。
一时之间,仿若时光停滞。
直到她挂好灯笼,扶着架子下来,瞧见他站在那处,微微一笑,叫他过去,陆宴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脚步轻快,凑到他面前,道:“等我将来赚了很多银子,就给你换全新的灯笼。”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全都贴上对子,福纸……”她说的开心,环顾四周,见自己忙碌两日的成果显著,便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陆宴道:“我的汤快好了,你先去外屋收拾桌子。”
待她转身走了,陆宴才低下头,微微张嘴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月光下,少年俊逸的侧脸柔和好看。
他说,好。
……
年夜饭极其丰盛,有了地窖里的面粉,唐念锦能做出几十种面食出来,再加上先前常边等人陷阱抓到的猎物,有荤有素,还熬了热汤。
两个人,十多样菜,的确丰盛。
吃过饭,唐念锦又拉着陆宴到外面山坡高处放孔明灯,说是要“守岁”,到子时才放。
两人爬上高地,这里视野开阔,往后看得见陶庄全景,向前是层山险峰,绵延雪地。
越接近子时,天空的云越发显得轻薄起来,积云渐渐散去,一轮白玉高悬。
唐念锦寻了块山石坐下,抬头叫陆宴过来:“等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了。以前的让它过去,期待新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陆宴走到她身侧,也抬头瞧这茫茫天地,“日复一日,不过是都一样的日子。”
唐念锦笑道:“你看这山岭夜景多好看啊,我以前住在京城,足不出户,外面精彩的世界,春夏秋冬,都未好好经历过。斗转星移,都是同一片屋檐,同一个院子,同一棵老树。”
即使不论这具身体的记忆,单论从前的她,也是如此。
她在原来的世界,习惯了城市的钢筋水泥,人人都是一个样子,匆忙地接受着大量繁杂、琐碎的信息。偶尔有机会出游,也是人山人海,说是看山水风光,全被漫天拥挤的人群挡住。
世界变小了,脚下的路却变没了。
如今站在高山雪地里,眺望这处陌生的世界,心神忽然旷达起来。
不知将来的路,还会给她怎样的惊喜。
唐念锦扯了扯陆宴的袖子,问他:“你就不好奇,这山下,这城外,除去陶庄,除去彭城,除去邯郸,外面的世界又是怎样的独特风光?”
在山上的平静日子让唐念锦想了许多,别看现在日子平淡安逸,但下山之后要面对的事只多不少,单说唐家的人,便不会容许她轻易离家。
“等我将这里的事解决之后,存点银子,便走南闯北,去祈朝四处看看。”唐念锦站起身,“你呢,你日后想做什么?”
少年站在她身侧,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但风过无声,雪地云光,他静默无言。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与他找个奋斗的目标,人一旦有了心中所想要的东西,活起来也必然会多些生气。
唐念锦便道:“听闻陆家瓷庄是你……养父一手带起来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陆家二老爷,陆宴眼神微动,轻声道:“陆家原本贫苦,不过是彭城里普通一户采石人家。”
陆家二老爷本名陆兴黎,父母以城里大窑口采瓷石瓷土为生,陆兴黎勤劳能干,他的哥哥陆兴察却好吃懒做。采石这份营生不易,起早贪黑的,陆家兄弟的父母一次进山遇到大雨,山石滑坡,便双双遇难。
陆兴黎虽然年纪小,却也独自挑起养家的重任,他自小聪颖,喜欢跟着城里私塾墙根听学。接触的瓷料多了,自个儿也开始研究烧瓷。
久而久之,便撑起了陆家瓷器的名气来,但偏偏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哥陆兴察,有了钱又染上赌瘾。
输了大半家业不说,还引得别人来砸了一处窑口。陆兴黎自问对得起大哥,分了他一半的产业,谁想他老毛病不改,依旧挥霍家产,赌得越来越大。
陆兴黎能将生意做到如此地步,自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对自家大哥,他自问已做的仁至义尽。那些债主要不到债,即使分家了也依旧找上他,陆兴黎便想了些办法,终于治得大哥不敢再回到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