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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就是一具骨架子,乍一看与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依然美丽得惊人。世上不是没有病美人,但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美的,素还真平生却仅见此一人。瘦骨嶙峋,憔悴支离,连本来丰美的紫发也干枯得失去了光泽,胡乱的披在身上,这种样子本应是难看的,然而在练无瑕身上,竟硬生生的落出了一缕清奇的美,仿佛无月之夜行将枯死的老梅,艳得灰败,畸瘦,虚妄。

    素还真不由回忆起初见练长生时的样子,尽管当时救人心切并未仔细观察她的样貌,然而事后回忆起来,依旧能够忆起当时那粗粗一瞥之下的惊心动魄。狭长的浅褐色明眸燕宛冷秀,顾盼之间冷媚彻骨,面上的萍水纱似极了云梦大泽痴缠不散的迷雾。这样的一份冠绝天下的好颜色,却是一缕近于无望的妍丽。

    那是他从未领略过的绝望的末路祸劫之美。

    他的爱妻风采铃,即使已故去多年,他也依旧清晰的记得她当年也是冠绝一时的美人,然而那是琴棋书画诗酒花间陶冶出的温文秀雅,远观可亲可佩,近视可敬可爱,即使智计绝顶可以孱弱之躯玩弄天下人于鼓掌之中,也是舒卷姗然的玉软花柔,浑然不似练长生这般让他一见生畏。

    古有爱龙如痴的叶公,及至见到真正的龙之后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世人正如叶公,无人不爱看美人,然而当真正的美人就在眼前时,却全然没有了多看一眼的勇气。而练长生,带给素还真的正是这样的感觉。

    颜色太盛,却过盛,虽然清极丽极,但总有种绚惑不祥之感在观者心中盘旋不去——盛极则不祥,对于红颜而言,过于的美丽,本身便是一种灾祸——可当她果真睁开了那双迷花悲风的眼,向你轻轻而笑之时,刹那间紫发侬艳,眉目静好,你又只顾记取此时的无缺无瑕,而将彼时的不祥畏惧断然的抛在了脑后。

    妙严垂光练长生,毕竟是一名令任何人都无法以铁石心肠去对待的女子。

    素还真心底略升起无可奈何的薄云,正色对好容易苏醒却只顾着向他微笑的少女道:“得知练道长近日的情形,”他轻而易举的将白发剑者之事带过,如果可以,他希望白发剑者的存在不为任何人提起,“素某认为练道长在痊愈之前不宜在人烟繁杂之地居住,未及征求意见便将道长带来此地,还望道长勿怪。”

    即使胸中沸腾的血气快要将身体炸开,练无瑕也只想欣然微笑。生恐骇到素还真,她垂下脖颈,攥紧床褥忍耐了半晌,确定自己可以控制住面上神色之后才微抬了脸,却只能摇头。她已没有了施展他心通的修为,只好以手指在被面上勾画:“珍姨、小师妹、月无波……”

    “素某有留书给她们。昨日惠夫人派冲天赤马来给练道长送行李,并有书信一封交予道长。”素还真说着,目光向旁侧一瞥,练无瑕顺着看去,当即看到了桌上的信,封皮上浓墨淋漓,果然是金战战的手迹。她正想探身去取,素还真已挥出一道气劲把信卷入了她的手中,她心神不定的撕开信封,看了半晌也没看进去,只约略看清战战让她静心修养,她的所有物品并用惯了的东西都已打包送来,还需要什么就写在回信里,让她家小可爱冲天赤马带回去。

    她盯着满纸墨字呆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事,急急写道:“昨日?”

    “练道长已昏睡三日之久。”素还真领会了她所问,了然而答。那日感应到她命势垂危,情急之下顾不上避嫌,白发剑者只出面得将她带走,临走前留书一封交给月无波说明缘由。也不知笑蓬莱的人领会成了什么,次日只听马声嘶鸣,却是笑蓬莱之主所珍藏的绝世异宝冲天赤马从天而降,驮来了数十箱笼,美其名曰是练长生的私人物品。可修至练长生曾经的境界,万物皆可以袖里乾坤之术一袖带走,她的行李收藏只会藏于袖里乾坤之中,如今她修为尽失,自是半样都取不出来的。至于笑蓬莱送来之物……素还真粗粗看过,珠宝、绸缎、古董,甚至还有田契房契,给一名世家闺秀做嫁妆陪送都绰绰有余。他早听说金八珍要给练长生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如今看来,已有大半在此中了。

    素还真暗暗摇头。那厢练长生手拿着信纸假作阅读之状,却不时偷眼瞧着他,唇角隐约游离出点水华幻梦也似的笑。他被瞧得颇觉尴尬,只得装作未曾察觉她的注目,澹然道:“险匿迷谷是素某隐居之所,山水虽佳,却也甚是僻静荒凉,空有虎豹熊罴出没。练道长若想出门散心,切记不可走远。”

    他说的话,练无瑕哪会不听的?当即如听佛语纶音般一字一字的将他所说的话记在心底,默诵几遍,才记起来点头示意自己听到。素还真怕的便是见到她如此认真而专注于他的样子,又叮嘱了几句便和声告了退,那行迹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莹褐的眼瞳映出轻轻合拢的门户,练无瑕只觉得那扇被他亲手触及、亲手合上的门都是如此的光彩可爱。她复又呆坐了会儿,那种如处梦幻的迷离终于随着神智的清醒从失色的面上褪去,她掏出帕子捂住嘴,搜肠刮肚的咳嗽了良久,方才将适才强自闷在胸口的淤血呕了出来。血色将檀唇点染得分外娆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