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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丑废人呵呵的笑了几声:“废人正有一言,不知人邪是否愿意一听?”
“不愿!”一剑封禅径直回绝。
六丑废人笑道:“你还未听,怎知道废人之言不是你所愿听的呢?”
这光景,是不说出来便誓不罢休了?一剑封禅没好气的道:“那便开门见山,请。”
六丑废人的话里蓄满了笑意:“‘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即使已活过了无数普通人的好几辈子,一剑封禅的文化课水平依旧停留在一手疯魔的狂草与一口五字集合毫无格律讲究可言的原生态狂野流诗人的境界上,私塾先生拿来吊嗓子的四书五经递给他,催眠效果比骨箫的迷魂箫还要剧烈。何况他的思绪早被某种无法言传的恐惧猜疑搅成了一团乱麻,这等古奥无文的诗句,听都未必听明白意思,自然更是品不出来个所以然。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蓦然澄静下来。一点泊然的空明自嘈杂的脑海深处低落,滋长蔓延成一汪浩淼江水,女冠清绝高华的侧影绰约于离合的水光之后。此岸与彼岸隔着恶涛千堵,惊云万重,渺渺光阴,茫茫浮生。
不可泳求,不可筏渡。
“吾假设六丑废人你知道一个常识,入道之人不可沾染情爱欲念。”一剑封禅沉下了嗓音。
“道者亦有仙凡之别。”六丑废人笑道,“若不破釜沉舟一试,怎知对方不愿为你舍仙入凡?”他看着一剑封禅若有所思的神色,语声诚挚,“比起独自困顿,镇日心神难安,与练长生坦诚一谈又有何妨?”
一剑封禅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自己适才失态的缘由,不过……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似乎是个好主意。
沉沉黑暗如幕,陡然被拉开,便有一线渺渺的日光合着遥远的独属于初春的花香鸟语投入。女子沉沉睡去的面容本就气色苍白,被这寡淡而清芬怡人的光线映着,更显憔悴。
惠比寿推开了密室的门,轻手轻脚的探身过去,站在床边稍远的位置,伸着脖子查看床上女子的病情。金战战自他身后端着盛了温水的木盆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自眼角瞥见自家老公的身体与月无波始终保持了至少一尺的距离,把脉用的是高难度的悬丝诊脉,针灸时指尖与月无波的皮肤没有一点碰触——总体来说,这夭寿的表现还算过得去。
金战战偷偷的满意一笑,正脸面向惠比寿时却是一脸的嫌弃与不耐:“我要给她擦身,还不出去,是想留着一起看吗!”
惠比寿连忙向后蹿了两步,唯恐稍稍慢上半拍便无法证明自家冰雪无瑕的贞操一般。只是还没等他出门去,便听到金战战“咦”了一下,自月无波的枕边拿起来一只小巧的木盒——等等,哪里怎么会凭空多了一只盒子?刚才被自家老婆盯着,自己光顾着冒汗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往别处瞧?这么明显的东西,居然硬是没能看到!
这间密室自建成后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之外,也就月无波进来过,旁人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这一来一去还留了样标记,他居然半点端倪都没能察觉!万一是敌人……
惠比寿又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疑惑表达出来,那厢的金战战已然眼疾手快的掀开了盒子。
惠比寿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在看清了内中物品的庐山真面目时,稳稳的跌了回去。
柔软的白绢中间,静静的躺着一块福牌,“福寿双全”的吉祥语虽然普通,字样却出奇的隽秀飘逸,因着幽紫的质地而显得益发的不凡。淡淡的光芒流连在牌身之上,倘若定心观察,会发现那光分明是牌身中自内而外散发的光华,清妙幽沉,令人一望即心安如磐。
即使不知此物来历,惠比寿也看得出,赠送者并无歹意。倒是金战战很鲜明的诧异了一下:“百解消灾符?”
百解消灾符是道门最基础的符咒,也是最高深的符咒之一。以画符道者功力境界为据,低微者能除邪禳灾、化煞祛厄,高绝者可安身定命、遇难成祥,即便是杀身之劫,也能够轻易化消。如此逆天的保命功效,自然为无数贵胄王侯、江湖宗主、达官贵人所垂涎。只是此符对制符者的要求奇高,如练峨眉、苍这等绝顶高人,往往几百年也未必会起意制一张百解消灾符出来,而修为低微者,即使愿意制作此符,也鲜少能够熬过那繁冗漫长的折磨。盖因百解消灾符的制符过程十分庄严,须斋戒沐浴,焚香祝祷,神前参拜;再依次取清洁无根之水、清白无瑕之纸、清雅无尘之笔,祝祷清水、清纸、清笔之咒;然后奉颂密咒,含清水喷净四方,这才神凝气敛,画符念咒;末了还要口诵结煞歌封符……往往一整套仪轨做下来,没个三四个月是不成的——
三四个月!别说玩乐,连吃喝都不许,什么事都不做光画符,谁能受得了?
至少在金战战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两人拥有书写百解消灾符之能——师父大人无所不能,自然不可能不会;而剩下一人,便是自家大师姊了。而能把这多少武林巨擘万金难求的珍贵符咒做成小孩子佩戴的福牌随随便便送人,又能不声不响的潜入密室再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