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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宗师后没多久就找来一些梵文书籍,硬生生对照着佛经学了半年梵文,如今只是口头上不会说,对着文字却都能看懂,甚至给他一本完全陌生的梵文书籍都能翻译出来,学的还不是一种。
半年学会两种梵文!
我觉得哪怕是当年的玄奘法师都得服输。
和这样的聪明人相处,哪怕是多了几百年的阅历,我有时候也有些力不从心,主要体现在脑子上,我总觉得黄药师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却很难看清他是个什么想法。
纠结的日子并不算长。
毕竟我的耐心只有那么一点点。
腊月中旬,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尤其是在夜间,哪怕是一直严格要求弟子的黄药师,也在晚上多留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早早休息。
我其实觉得这有些过了,毕竟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常事,因为天冷就松懈,这样的人很难在武道上走远。
然而除了陈玄风自觉多练一个时辰,其他人都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对此黄药师并不表态,他既不对陈玄风另眼相待,也不对其他人多做解释,仿佛多留一个时辰的时间是个很正常的决定。
对着我的时候,黄药师才道:“我收弟子不看资质,也不看勤奋与否,江湖路远,肯多下一份工夫就给自己多挣一条活路,少下一份工夫后果自己承担,他们勤奋不是为我,懈怠也与我无关,我不会为此改变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看法和态度,这才是为师之道。”
我先前一直觉得收徒弟不好,听了这话倒有些感触起来。
假如我初入江湖,就能遇到黄药师这样的师父,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但黄药师的徒弟们可以早早地上炕睡觉,我却要每天晚上打开门等着他们师父。
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啊!
我先前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现在才发觉这是不对的,真正的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是会忘了自身冷暖的,但我只想着找个不那么伤人的理由,让黄药师开春之后再来。
腊月的天气,湿冷湿冷的,还聊什么天,下什么棋,吹什么曲子,吟什么诗!
一个炭盆,一个暖炉,一个床榻,一个被褥,才是归宿。
由此可见,我应当不能算是个风雅人。
我很快就不纠结黄药师对我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我一门心思地想把他赶走。
比如黄药师跟我下棋,我连面子都不想给他,之前是连胜,现在是一夜连胜,落子噼啪,十分果断地不给黄药师留活路。
比如画画,我花了十来天的时间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他画画的技巧,虽然仿不了别人的,但已经可以把他的画临摹得九成相似。
比如吹曲子,以前是琴箫合奏,现在我比较烦他,手又冷得很,于是也换了箫,把那首像极了小黄曲的碧海潮生曲反反复复地吹,吹得我觉得黄药师可能耳朵里都长茧子了。
我本以为这样就能像学梵文那时候,让黄药师把自己关起来埋头再苦练些时日,结果他的眼睛一天比一天亮,来得一天比一天早,走得一天比一天晚,态度一天比一天温柔,我也一天比一天难受。
最可气的是,被我全方位打败之后,黄药师竟然还进步了。
最开始体现在下棋时让我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画艺越来越精,想要临摹越来越难,吹曲子时双箫合奏,有时候听到我的耳朵里,甚至分不出来哪个是他的箫声,哪个又是我自己的。
直到有一次下棋,他赢了我一次。
那会儿桃花岛上下了年关前最后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几乎把客舍的门给封了。
也刚好三更过半,平日里,是黄药师该离开的时间了。
我抱着暖炉,听着外面簌簌的雪声,有些不想动弹。
黄药师也坐在棋桌前没动。
我问他,“赢了这一盘,是不是回去之后都睡不着了?”
黄药师笑道:“初时有些惊,现在只剩高兴。”
我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当着输棋的人这么说,信不信我明天关上门不让你进来。”
这已经不是信不信的事情了,是我真的想关上门不让他进来。
黄药师却没有这个自觉似的,嘴角勾起,道:“我高兴,是因为下棋终归应该有来有往,一直输给姑娘,想来姑娘也该觉得没意思了,倘若我一直这么失败,姑娘又能看上我哪一点呢?”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黄药师,不由得有些心虚了,说道:“情爱之事,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
黄药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这么觉得,人有优异,两个人之间产生情意,必然是两个人的优点互相吸引,正如我这辈子从未觉得能有女人配得上我,上天便将姑娘送来,我观姑娘正如姑娘观我,相反,倘若我貌若钟馗,胸无点墨,弱不禁风,行事粗鄙,姑娘又怎会看得上我?”
我觉得这个论调很是新奇,不由得问道:“那你觉得我又如何吸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