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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布鞋打开了门,直到电梯到达一楼,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仍是她平日里那一身居家的大红色米老鼠毛衣,远远看上去,像一个孩子。
陆行州望见沈妤此时的模样,伸手轻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笑意。
他过去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他没有笑的理由,也没有笑的乐趣。
似乎是在遇见沈妤之后,陆行州便总是在笑。
没有特别的缘故,或许只是因为心里那一点点莫名的不平静。
赵源当年在看见李小茗的母亲时也总是爱笑。
他管她叫芒芒,他告诉所有人:“芒芒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李文瀚那时对于两人的感情嗤之以鼻,他认为芒芒陪酒女的身份有碍观瞻,而赵源是个禽兽,并不适合谈论爱情。
而他自己出生在东北,家住太平洋,全天下的事儿都有他的一份责任。
赵源并不愿意搭李文瀚的腔,放下手中的筷子,只是告诉芒芒:“你不要与此人说话,他嘴中放炮,恶毒非常,最好脱裤子放屁。”
芒芒于是又笑起来,她的眼睛是弯着的,像是在笑,可那笑容却到不了底。
她问:“怎么这样说你的朋友。”
赵源于是耐心解释:“他上月诅咒谭局长下台,今天早上谭局长被判了死缓。”
芒芒这时终于没有再笑,她沉默下来。
谭局长是睡了她四年的男人,他们或许有过十分俗气的爱情。
于是几秒钟之后,她重拾言语,夸赞道:“李先生口诛笔伐,真是兽中豪杰”。
芒芒夸人总是这样生动,她曾经说赵源壮如牛,说陆行州美如花,说李文瀚喷了摩斯的身体十里飘香,有如脱肛的野马。
李文瀚那时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认为这位姑娘看上去纯良,但内心不学无术,并坚信这一切都是受了赵源鼓惑的缘故,内心唏嘘的同时也忍不住高声指责起来:“芒芒你会这样说,一定是没有见过赵源的人面兽心,他以前说自己如果不是文笔生涩,一定要亲自为那些漂亮的失足女性作上一首藏头诗,上书好个姑娘”。
赵源那时回头看他,显得淡淡,只道:“你要是从了良,我也为你写上一首《减字木兰花》。词头绝不俗气,色即是空。”
芒芒是赵源的“色”,可她却成全不了他的“空”。
所以她的笑见不了底,赵源的初恋也终究没能有个结果。
沈妤与芒芒是不一样的女人,她的笑意向来很真诚,有时低头,带一丝少女气息,没有阴霾。
她或许也有过一位擦肩而过的“谭局长”,但她看起来生活仍然充满阳光。
陆行州也不是赵源那样的男人,他不会撕开自己女人身上最疼的伤口,他只会小心呵护着,他喜欢了一个人,所以他是最冷漠的人,他也成为了最温柔的人。
沈妤从大厅中小步出来,伸手将口袋里的桃子递过去,轻声开口问眼前的男人:“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呀?”
她想起那张纸条上的情话,心中免不得跳动,贴着膏药的颈上微微发着红,灯光下,像是被手机软件精心美化过的修长鸭脖。
陆行州却觉得那美丽无比,他沉默不语,接下沈妤递过来的桃子,放在手里仔细打看。
它已经被人仔细地清洗过,表皮上剩下一层细软的毛,像极了沈妤那天夜晚月光下的脸蛋。
两人站在原地,各自低头不说话。
陆行州抿了抿嘴唇,最终决定率先开口:“我路过八中,看见那里的很多年轻人,喜欢抱在一起。”
沈妤低头看脚尖,口中干哑,没有说话。
陆行州于是继续道:“我们,好像还没有拥抱过。”
沈妤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意外。
陆行州却没有犹豫,倾身向前,伸手将她忽的搂入怀中。
他此时表情严肃,目光坚定,有如荒村野外重逢的故人,情深义重,只有耳尖一点红色透着慌张。
沈妤说不出话,她个子不高,站直了身体只将将在陆行州耳下,此时被陆行州抱住,整个人蜷缩起来,猛地将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口,闭上眼睛,脑中嗡嗡作响。
陆行州不喷香水,连现下男人流行的古龙水也从不沾染。
但他身上有一股自然的茶香,他好茶,就像他好一个人,平淡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