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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留学回来的,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
林又夕于是赶紧退开半米,挠着头发开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陆老师,那我以后一定注意。对了老张,年级组正张罗着开会呢,老刘让我来喊你,正好陆老师不用去,就把沈黎这小子交给他吧。”
张爱玲听见这话显得略有些意外。
陆行州却难得地点了头,沉声答到:“可以。”
于是,沈黎望着林又夕拉着张爱玲远去的背影,神色颓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七岁半的男人,并不善于应付另一个长相出众的男人,毕竟男人的攀比心不可小觑,况且自己还要更加年轻。
陆行州一点没有发现沈黎心中的忧郁。
他在一旁的木椅里坐下,发出一点儿嘎吱作响的声音,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眼神掠过面前摊开的作文本,情绪平静地问:“所以你长大想要做一个扫大街的?”
沈黎靠在桌边趴下来,小脸放进肉实的胳膊里,挤起嘴边两块软肉,像一只嘴里堆满食物的小胖松鼠,皱着鼻子回答:“不行吗,妈妈说了,劳动最光荣,陆老师,您作为淌游知识海洋的烈士,难道歧视劳动人民吗。”
陆行州觉得这话他没有办法接下去。
眼神轻轻从沈黎白嫩的脸上掠过,指着作业上的数字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分数从八十九改成五十九?”
沈黎这下倒是显得有些慌张了起来。
他站直身体,绕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辩解到:“我不告诉你。林老师和妈妈都知道的,你不许因为这个骂我。”
陆行州半辈子从没有和谁动过气,更无所谓骂人。
他只是挑起半边眉毛,身体往后靠去,不动声色地问:“听起来林老师和你妈妈关系不错。”
沈黎这下脸上又开始泛起一点明朗的笑意,歪着脖子挪动,试图让自己趴得更加舒服一些,他说:“那是,谁让他喜欢我妈妈呐。”
陆行州觉得有些意外,那两颗被称作“喜欢”的字被他放进脑中游荡一圈又重新折返回来。
偏头看着眼前的孩子,露出不解的表情:“你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大人的感情?”
沈黎扬着脑袋有点儿神气,看着他嬉皮笑脸地回答:“那有什么,我还知道,张老师喜欢林老师,喜欢好多年好多年啦。对了,陆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你也会让她和你一起徜徉知识的海洋吗?”
陆行州哑口无声,坐在原地一时竟有些回答不上来。
陆教授时至今日有过数不清的学生,回答过数不清的问题,它们大多围绕着数字、等式和方程散开,有着某种固定的联系和规律,像机器主程序中的代码一样准确精细。
但当他遇见沈黎,遇见这个年仅七岁、长大想要扫大街的孩子,他却忽然发现,很多问题,他是找不到答案的。
陆行州从学校做完备份出来,时间已过六点。
提前离开的沈黎还没有走远。
他背着大大的书包,跟另一个小姑娘走在路边夕阳的林荫里。
那姑娘是他们班上一个智商有些问题的残疾儿童。
陆行州听林又夕提起过她,他说她叫李小茗,养父母是一对年过五十的清洁工人,家中有些清贫。
李小茗年纪比沈黎大两岁,个头却稍矮,走路脚有些跛,被沈黎护在公路靠里的一侧,脸上泛着少女天真的笑意。
沈黎还是和平时一样,双手拉着书包的带子,装模作样地感叹:“你真好,得了六十分,我这次都只有五十九分。”
李小茗停下来,踮脚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神情严肃,说话却有些磕磕巴巴,“那当然、了,我、是要做、做开洒水车、的人呐。”
沈黎没有回答,哼哼两声,转眼又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陆行州将车停在路边,眼神随着两个孩子脚下的余光往远处走去。
车里放着他听了多年的歌,歌词嚼烂了,有些吞进肚子里,有些被落在路上,随着车轱辘一转,哗啦啦碎了一地。
李文瀚这人年轻时是个文青,小时候喜好装老成,等年纪大了些又开始怀念青春。
几个月前陆萌怀上孩子,他看着照片里模糊不清的轮廓,哭得像个娘们,半夜三更,写下了这样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他说——儿子,好好长大别害怕,这世上没有人永远年少,可永远有人在年少。那么多笨拙的纯情迎面扑来,春风十里,最像此刻臭不要脸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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