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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子的名字,很美。比钢琴曲的本身更美,双兖都不忍心随意说出口。

    她脸上带着笑,瞳孔追逐着光点的暗面,从颤动的眼睫下向咫尺之外跃迁,眼眶下有热量,几乎是要灼伤她的眼,里面还住着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说着今晚月色很美。

    她轻摇头,说,“学了很久,记不清了。”

    林雫表示可惜,双兖最后再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人很多眼,并不怕有谁察觉异样,她此刻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訾静言的嘴唇动了动,可没有话说出来。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点点头,终于说出口,“再见。”

    林雫夫妇回了她,先行离开了。訾静言还是不说话。

    双兖盈盈笑着,站着等。他回望她半晌,似是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故而顽固地不肯开口给她回应,后知后觉地把左手匆忙藏到了身后。

    见他不愿,双兖也不强求,最后对他一颔首,转身,也让他看一回她的背影。

    她刚才其实说了谎。

    那首钢琴曲是她特地去学的,练了不知多少遍,怎么可能不记得名字。

    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它叫《I Love You》。

    ☆、第七十三章

    十二月底,双兖回到北京,坐地铁去了三里屯,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清炖老鸭汤,进去挑了个最里侧靠着厨房的位置坐下了。

    这里烟熏火燎的,服务员进进出出最多,喧闹嘈杂,其实不是什么好位置,但她每次来都坐这里。因为从她的视角看过去,能看到后厨里正忙活的人。

    皮肤黑黄的中年妇女腰上系着熏满了油烟的深灰色围裙,手上不停地切菜备菜,嘴上也不停歇,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甚至显得滑稽的普通话跟来来往往的服务员还有汤锅前的厨师聊着天,不知说到了什么,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手也跟着颤抖起来,手上的动作暂停了会儿,露出了嘴里泛黄的一口龅牙。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特征明显,一点没变。只有一只手上前后多出了两大块印记,像是伤口痊愈之后留下的。

    双兖用筷子点着沸汤里的鸭肉,托着腮,面无波澜地想,一个年轻时被十里八乡的青壮年踏破了家门槛提亲的窈窕姑娘,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想不出结果来。或许只是命运使然吧。

    爷爷曾经告诉过她,黄芳是跨了省,颠簸跋涉去到滢城的。她幼时家贫,家里姊妹又多,十七八岁就一个人离了家,去滢城打工,投靠了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可那家和她同龄的兄弟姊妹也多,稍不留神就是明争暗斗,要人命的那种。

    那年头治安不严,亲戚要是不追究,警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和稀泥,就把事情给揭过了。

    黄芳离家千里,任老家多少媒人磨破了嘴皮子,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她是出了名的能干,除了那一口生得不大好的牙齿也就没什么缺陷了,她被人夸赞得多了,也生出了一颗野心来。她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为了过更好的日子。在那个年代,像她这样的人很多,如过江之鲫一般,凄风苦雨地飘出了自己的故乡,再飘零过这一生。

    黄芳那时候帮亲戚家的姨妈看商店,靠这个生活。就是透过这个小店不大的窗口,她看见了双晏城带着书生气的脸,一双眼灿若星辰。

    这个男人是来买烟的。他在附近的铁路局上班,白衬衫和蓝工装永远洗得干干净净,趁买烟的间隙,总会多和她多说上两句话,付钱的时候永远是一把零钱,好在里面夹一张小纸条,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里面多半是“你今天戴的耳环真好看”一类的话,那时候的人含蓄,情话也说得九曲十八弯,比苗家姑娘绣嫁衣时哼的小曲儿还要婉转。

    黄芳也秉持着这种含蓄,从未给过他回应,直到她又一次在亲戚那里受了委屈,待不住了大半夜的从住处跑出来,想回老家去。

    双晏城晚上下了班去和工友打牌喝酒,半夜结束了,走出来就见一个年轻姑娘怀里抱着包裹在月色下走得很急。是他心尖上的那个姑娘。

    他怕她大半夜的遇上危险,也怕自己贸然开口吓到她,于是默默跟了她一路,送着她到了火车站。她到了火车站,临要买票却冷静下来了,想她怎么能这么容易就低头,又下了决心回去。一转身,看见了双晏城愣住的脸。

    他以为她要去买票,没想到她又不走了,回头就发现了他。

    这个晚上,他们是一起回去的。双晏城推着自己的上海产自行车,一路踩着月色送姑娘回了家。

    是在这个夜晚,姑娘牵了年轻小伙子的手,小伙子的心里乐开了花。

    是在同样的月夜,他们的女儿也听到了心上人最动听的情话,他说,夏目漱石,看过么?

    但故事终究是要迎来转折的。

    后来全国改革,小伙子成了下岗工人,只能去工地干苦力活,姑娘结了婚怀了孕,干不了活,生活变得越来越难。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故事再次上演。

    后来的后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