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伪装者们·第十八章·墓碑

    2019年10月8日

    我抱着那女孩，一瘸一拐地从街道上走过。这些街道我曾经穿行过无数次，那些记忆现在看来仍然顽强地幸存着，似乎是在证明，我其实是博尔顿.司雷亚。

    就算我带着这库兰.洛扎的面具……我依然是博尔顿.司雷亚。

    “全拜托你了，博尔顿.司雷亚……全拜托你了！”

    拜托我……为什么非得拜托我？就这么托付在我这样一个小棋子手里吗？可笑至极！

    岚……还有高格，你们的计划难道都是这么随意的吗？

    到头来你们都是个笑话……我也是个笑话……就连“超雄”本身，应该也是个笑话吧！

    火光冲天……不对，根本没有天，现在我还在下层……我的上方是一片岩层，是无法用人类的步伐去随意穿过的无情穹顶。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知道是在安慰那女孩，还是在安慰我自己。但是不论如何，现在的状况都不能用“没事”来解释的。

    那时候在上层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应该察觉到什么呢？

    莱昂的出身是在灰街上的，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跟高格那边决裂了……但是那个时候，我却怀疑他一直对我隐瞒着对我不利的东西，最后在怀疑之中刺伤了他，并把他用来谈条件的筹码给摧毁了……那时候他谈话的对象，很可能不是上层政府，而是对下层的高格。

    我真是个混蛋……就是因为自己的天真、就是因为自己的粗率判断，才导致事情恶化到了这个地步！本来这一切都还有谈话的余地的，本来这一切……

    不知不觉间，我又哭了起来，似乎是在对自己生气，又或是对于“超雄”如今的命运感到愤怒。

    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咎由自取……如果当年没有那糟糕到令人恶心的强奸事件，现在的人类应该还会有更多的选择分支的，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条路都可以说是最为作践人类自身的道路！上层人从那时候开始不把下层人当做人看待，但是自己也逐渐退化、悲观，到现在在这个大灾难中苟延残喘保留下来的人类社会，现在仿佛要走向尽头！

    这一切都不应该如此的！

    在恍惚之间，我感觉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这时候我注意到，似乎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我咬紧牙关，将怀里的女孩抱得住！”

    与声音一同到来的是一声抢响，这一抢就打在我的脚边，让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险些摔倒。我扭过头，歌利欧正站在我的身后。

    “库兰老弟，你怎么老是搞得那么麻烦？”歌利欧露出一副很嫌弃的表情来，“现在状况变得很糟糕了，你总不能就这么直接跑了吧！”

    “高格已经没有机会了，现在这女孩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我必须得带她去上层治疗！歌利欧，你现在阻止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小子，那女孩可是重要的筹码啊，你该不会不懂吧？岚那群家伙也真是天真的不行，觉得这样的谈判能解决问题？现在把她送到上层去，等于把手上的优势拱手让人了，就算不是高格的主意，我也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嘛！”

    歌利欧说着将肩上扛着的机关抢对准了我，笑着说道：“听我的，库兰老弟，把那小姑娘放下来……之后你想要怎么样，都无所谓！”

    “……真的吗？”

    我露出了一脸冷笑，慢慢将已经昏迷的女孩放在了地面上，举起双手，同时说道：“那么我有个愿望，还请你帮我实现。”

    “哦？老弟还是挺好说话的嘛！来，说说什么愿望吧！”

    “你现在就死了，如何？”

    歌利欧一愣，随后没有等到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闪到了他的背后，随后刀光闪过，歌利欧的脑袋从勃颈上落了下来，随后整个身体也倒在了地上。

    “来的还真的是个时候，1号！”

    “那还真是多谢库兰先生夸奖！”

    “现在叫我博尔顿。”

    “好的，博尔顿先生。”

    在我面前的1号，是我在前往上层后购买的第一个“生体”，如今她正站在我面前。身上穿着优雅的男士西服套装，头发剪成干练的短发，瘦高的身形和颇具英气的面庞，乍看之下只是做了一些女性化改造的男性罢了。

    她本是我用来与下层交流的一个传话者而已，但是我却给她设置了“尽量理解话语意义”的思考功能，她确实远比2号、4号以及3号优秀，包括这一次，估计那三个家伙还正和那些“超雄”们欢快地做爱呢。

    1号快步走到我面前，将折刀还给了我。虽然说这把折刀看上去很普通，不过我在里面加装了热切割的装置，这样斩下歌利欧的脑袋不算太难。

    那时候汉诺也是因为这个死的……哪怕是改造过得强力身体，也是抵不住这一刀下去的。我当时甚至忘了这一点，导致还以为汉诺还能活下去。

    不过那时候自己的愤怒，确实是让自己动了杀死汉诺的想法。仔细回想起来，那件事情……也是岚对于我的考验吗？

    至于吗……为了这样一个考验而致汉诺与死地？

    我一边想着，一边靠近停在街区深处的“尖啸”升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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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在汉诺的唆使下前往灰街，当时的我根本没有任何消息证明灰街方面与高格分裂的事实，我在不自觉的状况下，跟莱昂打了个电话——我以为莱昂会知道是个什么事情——随后就跟汉诺一块儿过去了。

    为什么会是让汉诺带我去呢？这应该也是计划好的——我见过汉诺买过的“生体”，大多数都是身材娇小的模样。

    到达“玩具店”之后不久之后，岚就派人把这女孩带到了我们面前，他当面告诉了我们这女孩的由来——大概九年前的时候，被岚安插在“伊甸园”方面的人从育儿师中盗窃而出，同时也就表示向高格他们谎报了新生儿状况。说白了，岚从那个时候开始，已经发觉到一切状况交由高格判断存在有问题了，很早就采取了措施。

    不过看情况，他们自身也并没有多么好，并没有学会怎么把一个女孩正常的养大，而且哪怕是确实是自己的同类，他们似乎也在她的第二性征都还没开始发育的状况下动手了。

    我第一时间便清楚了这个状况，决定将这个女孩转接到上层秘密治疗，但是汉诺却不由分说地想要与女孩做爱。

    “我们有‘伊甸园’的‘天使’来为我们繁衍不就行了吗？说到底女人的存在不就是

    为了这么用的吗？”

    他的短视让我难以忍受，我与他争吵了起来，随后他一拳把我打翻，骂道：“你这家伙，就当一辈子的傻瓜吧！就跟当年你劝说库兰.洛扎一样！”

    汉诺对于当年我把他支开、与库兰谈合作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在上层的时候也经常找我麻烦，某种意义上就是对我心存嫉妒。

    在我倒地的时候，他再一次将手伸向那女孩，并开始撕扯她身上的那块破布。但是下一刻，他便触电倒在地上抽搐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动手了——我对于这个根本没有成熟人格的混蛋彻底无法忍受了。

    在那之后，我们的骚乱终于把岚吸引了过来。面对着自己的同志的死亡，他没有责怪我，告诉我：“那接下来她就拜托你了！”

    他似乎是确信了，如果是我的话，不会对这女孩下手吧！他也很天真吗？大概是吧。

    那时候是我提出将我一部分的记忆消除的——因为我对于自己的状况并不自信，但是如果自己是凭着本能不想要让这女孩受伤的话，那么消除记忆反倒是个很好的选择。我并不觉得我能够做得多么好，但是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带着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着的女性的话，那么他人也很难弄明白吧！

    带着这无知的自信，我一错再错……直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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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那女孩坐在乘客座位上，由1号驾驶着“尖啸”升降机向着上层出发。

    女孩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实际上她一直很虚弱，身体已经被很多人玩弄过了吧，这些自保用的身体改造并没有真的派上特别好的用处……她在那种环境下生长，恐怕根本没有学会怎么自保，仅仅只是学会跟在男人身后。

    这样的世界，哪怕女性仍然继续存在……也依然令人恶心。

    “啊！”

    一阵剧烈的摇晃让我连带着女孩从座位上摔了下来。我强撑着爬了起来，看向窗外，发现从下层“伊甸园”的方向升起了滚滚浓烟。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边也遭遇了这个情况？谈判破裂了？还是说这是高格最后的报复行动？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不敢相信，人类坚持到如今的繁衍手段竟然在这二十四小时内被彻底摧毁。

    不……不对。

    我看向那女孩，她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如果她的年龄再增长一些，然后再与其性交的话，应该是可以生育的吧……糟糕的想法在我的心头环绕着，让我自己感到害怕。

    升降机进入了岩层中的通道，地下的剧烈震动摇晃着整个通道，我和女孩被晃得在乘客舱里滚来滚去，头晕目眩的感觉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上升还是下降。

    “库兰先生……可能撑不住了！”

    1号有些慌张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而就在她这么说着的时候，一块巨石从上方坠落，咋在了我面前坚固的玻璃上，玻璃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确实是太旧了吗？我的心里感到无奈，但是无济于事。

    升降机上升的速度愈发变慢，而且发动能力也开始变得时灵时不灵。在终于从通道中出来后，这升降机似乎是终于撑不住了，坠落在了地面上。

    “啊……”

    看着窗外那墨绿色的世界，顿时间我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算是什么的错觉。我摇晃了一下那女孩的身体，我感觉他的身体正在不断变凉……

    “喂，别这样吧……糟透了……”

    我咬着牙，抱紧了那女孩，她的脸贴在我的脖颈上，我能感受到她那微弱的气息……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

    “库兰先生……我们可能陷入最糟糕的状况了。”1号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无奈。

    我叹了口气，说道：“朝上层发送信号，看看有没有救援队过来救我们……”如果说把这女孩作为底牌来逼迫上层来救援，那么上层肯定会立刻行动……但是我却没有这样说。

    “啊……”

    就在这个时候，女孩突然间半睁开了眼睛。我笑了笑：“你还好吗？”

    “为什……”

    “嗯？”那微小的声音低的我几乎听不清，我把耳朵贴近了她的嘴边。

    “为什……么，非得……变成……这个样子……人类……”

    我愣了愣，正想继续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女孩的头猛然一歪，随后，我便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

    顿时间，内心中的一大块巨石落在了地上；顿时间，我感受到了一股曾经从来没有的强烈冲动感在心中跳跃着。

    我看向窗外，笑了一笑，抱起那女孩起身，打开了乘客舱的大门。

    “库兰先生！”

    1号在驾驶舱里看着我走出来，惊讶地拍了拍窗子，但是她没有走出驾驶舱——她被设定成能够明辨危急状况的思维，所以不会情急之下冲上来阻止我。

    在这墨绿色的空气中，我蹒跚前行，寻找着什么。

    “如果未来能够顺利，我希望能给他们立块墓碑。”

    莱昂所说的墓碑，在现在人类的生存空间里是不可能立得起来的吧。不过在这片人类文明的大坟墓中，应该就可以……

    墓碑……在那里呢？

    就算找到墓碑，我该在上面刻上谁的名字呢？

    她……到最后也还是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啊。

    啊……名字啊，我记得以前在翻以前的宗教书籍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不错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是……博尔顿.司雷亚……”

    “你就……叫作夏娃吧！”

    这就是最后能刻在我们墓碑上的名字吗？

    可是到底谁来刻呢？完全不清楚。

    继续向前走着，身体越来越痛苦，意识也逐渐远去。

    我还能走到哪里？恐怕是走不了多远了。

    就这么继续走下去吧……就这么继续……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