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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发和肖永川呢,王连发的父亲是高级职员,解放初期做过一笔白铁皮生意,赚了几千块钱,文化大革命中被旧事重提,打成漏网资本家,目前成分还未确定。肖永川的父亲是个长期病瘫在家、拿半职工资的水产工人,出身很好,只因为他偷东西出名,印象很坏。即使这样,肖永川是出名的小偷、王连发的成分尚未确定,在柯碧舟看来,他们的处境也要比自己好得多,有机会抽调时,他们也要比自己先走。不是吗,像他这种明码标价的黑五类子女(噢,文化革命中又变成黑八类了),每次招生招工,据说只有百分之一二的比例。真按这比例办,多少还有些希望哩。可四处盛行的开后门找关系调包,首先挤掉的,就是出身不好的人,谁不知道,这类人最好对付,不怕他们闹事啊!
种种原因,使得柯碧舟早就对自己的前途死了心。
今天第一次,从邵玉蓉的嘴里,得到了确切的评价,知道了湖边寨的社员们,并不是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在看待他,他的心头不免情绪激动,久久不能平息。仿佛一道灿烂的阳光,突然间照到了他的心灵上。
一阵脚步声响,邵玉蓉苗条的身影又来到了他的床前,柯碧舟鼻子里闻到一股醉人的鱼香,睁开双眼,只见邵玉蓉端着一只粗瓷瓦钵,钵钵里一条斤把重的鱼儿浸在飘浮着葱花红油红油——辣椒油。的热汤里,鱼头鱼尾处,各有两只水泡蛋。她双手端着钵钵,笑微微地说:
坐起来,吃吧!
柯碧舟过年也没吃上这么好的鸡蛋鱼汤,面对着笑容可掬的邵玉蓉,他有些不知所以了,他只怔怔地瞪着鱼钵。邵玉蓉笑道:快接着啊,憨乎乎的干啥?
柯碧舟接过鱼钵,邵玉蓉又递上筷子、小匙,柯碧舟先喝了一小口汤。噢哟,是鱼汤本身的鲜美,还是他饿久了以后的感觉,他只觉得鸡蛋鱼汤奇美无比,心胸中感觉舒适、
惬意极了。
哪儿来的鱼?他问。
鲢鱼湖里打的呀,你不知道?邵玉蓉疑讶地睁大稚气十足的眼睛,亏你在湖边寨快三年了呢!这鱼不是鲢鱼,这是岩花鱼,我们又叫它红尾子,是在湖里天生的,好认得很,你看,它的鳞片白亮白亮的,闪银光,尾巴是红的。要逮到大的呀,那才好!足足有二十多斤。你没得吃福,这是小的,才一斤多重……
已经够美啦!柯碧舟满意地插话,多承你。
看到柯碧舟吃得香甜,邵玉蓉的话也多起来。也许是
谈到了山乡的特产和可爱的鲢鱼湖,逗起了她的话题,她
话不打顿地说:
鲢鱼湖名字叫鲢鱼湖,湖中没得鲢鱼,只有鲤鱼、草鱼、花鱼,最多的就是红尾子。文化大革命前,暗流大队往湖中放过鱼秧,也给集体增加过收入。可大革命一开始,左定法说养鱼是以副挤农,卖鱼是弃农经商,走资本主义道路,哪个队也不敢搞了。现在这湖头鱼越来越少,你吃到的,还是阿爸喂养的两只鱼鹰逮来的呢!
那么,为啥又叫这湖作鲢鱼湖呢?柯碧舟对事关政治、路线的议论历来不接嘴,听了这有趣的话题才关切地问。
嘻,你这也不晓得。这是因为长湖的形状活像条横躺着的鲢鱼,才这么叫它!邵玉蓉兴致勃勃地介绍,你没到湖上耍过吗?我知道你没耍过,要耍的人都要到这儿来领小船。嗨,等你的腿好了,队头放假,我摇船带你看看,不管是下雨、出太阳、阴天,鲢鱼湖都叫人看不够哩……
邵玉蓉眉飞色舞,比画着双手热情洋溢地给柯碧舟介
绍着,柯碧舟被她说得心痒痒起来,恨不能马上下湖看看。
哎,你吃呀!怎么听愣了。邵玉蓉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光顾听讲,忘记吃鱼了,忙催促说。
柯碧舟拿筷子挑了两块雪白肥嫩的鱼肉吃着,想起了什么,忙问:
你、你咋个没得出工?
阿爸被湖边寨请去修杉枝了,队上叫我在屋头守小船。邵玉蓉解释道:你这个人真怪,一天到黑都沉着脸,没个笑的时候。好比那颗心老是悬着,怕出什么祸事,对啵?
柯碧舟低下头,叹了口气。她说得很对,但她这么个无忧无虑的山寨姑娘,咋个能晓得他的苦衷呢!他要是也有个老贫农父亲,会这样忧郁吗!
瞧你,又叹气了,有哪样不舒心的事啊!邵玉蓉着眼,菱形眼一睁一鼓,灵活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活泼中带着点儿顽皮地说,今天我非要逗你露个笑脸!你听着。
说完,不待柯碧舟回话,她把手一扬,张开嘴巴,用活泼喜悦的轻柔调门,唱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