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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说着,杜见春急忙垂下眼睑,迅速地转过身子,想走出屋去。
啊,不要走!柯碧舟张开双手,急切地唤着,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杜见春倏地转过身来,脸色严峻,故作镇定地道:有什么话,你爽爽快快讲,不要做出那副怕人的样子。
是、是的!柯碧舟庄重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吐出每一个字,都要付出绝大的力量,但他拿定了主意要说下去,我是说,杜见春,见春,你、你真好……
杜见春的脸上掠过一道惊慌失措的光芒,她简直无法把握自己了。真奇怪,柯碧舟平时那种喑哑、低沉的嗓音,这时竟变得那样的柔和动听,扣人心弦。杜见春的心骤跳不已,她以极大的理智控制住自己渴望听他讲下去的欲望,舔了舔嘴唇,故作冷淡地说:你怎能讲这些……
是真的,见春……柯碧舟的呼吸局促了,直出粗气。
他涨红了脸,固执地接着说,不知你感觉到没有,反正,我……我自从认识了你,就觉得生活中充满了光明灿烂的阳光,就觉得活着有了意义,也有了信心和勇气。见春,我……
柯碧舟觉得千言万语纷涌而至,激动得难以抑制,一阵泪涌上来,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杜见春愕然失色,傻了似的呆痴了一刹那,还没等到领受自己的感觉,她便仰脸大笑着说:
哈哈哈,柯碧舟,你误解啦,快闭上你那感情的窗户,你怎不想想,我一个干部子女,怎可以和你……不,不成的,绝对不成……
她的故意虚张声势的、比往常还要响亮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愕慌乱地望着柯碧舟。
柯碧舟的脸阴沉惨白,毫无血色,他脸上的红光消退了,双眸中的激情消失殆尽,只剩下一阵失望的微光。他的浑身都在颤抖,为了不使自己发作,他强自扭过头去,望着屋角落。
杜见春为防卫自己而故意张扬的大笑声,刺激地响在他的耳畔,深深地锥痛了他血脉直涌的心。
杜见春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脸拉长了,变得有些惧怕和惊讶,她不知这将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只得尽力放缓语气,道歉般支支吾吾地说:
对不起……这不行……我、我该走了,回去理东西,你保重吧!
说完,她把《天天如此》的稿子往床上一扔,像逃离什么可怕的地方似的,跌跌撞撞地冲出男生寝室,拉开薄梓板门,飞快地跑出了集体户。
跑离湖边寨好远了,杜见春才敢回头向白茫茫的雪野望一眼。湖边寨集体户在雪野里只露出了一个窝棚似的顶,跑过的路上,一个人也看不见。不知为什么,杜见春扑簌簌掉下了几颗泪,她边踉踉跄跄往前走,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要不是反革命的儿子,那、那该多么好啊……
杜见春自然没想到,柯碧舟追赶到灶屋门口,双手扶着门框,失神地瞅着她的身影在路上渐渐远去,远去,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子。最后,只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脚印。
冬天日短,灰暗凄戚的密云布满了天空,雪花变成了雪
粒子,下在石板上刷刷发响。风吹得愈来愈紧,天黑下来了。
柯碧舟浑身发冷,头重脚轻,咬着牙费劲地走回寝室,扑倒在床上。他那睁得老大的眼睛里,停滞着那一片灰暗凄幽的浓云。
第七章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没有吃晚饭而躺倒在床的柯碧舟被一双铁钳子似的大手揪了起来,拖离了单人木床,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跟着,一根火柴嚓一声点亮了煤油灯,灯焰晃动摇曳着,柯碧舟听到一个陌生的嗓门厉声说:
快把大门关上!
砰地一声,灶屋的两扇门被关上了。
柯碧舟从昏沉的迷梦中惊醒过来,惶恐不安地睁大了一双眼睛。煤油灯光焰里,他看到揪住自己衣领往外拖的那个人一张满是粉刺的脸,一下认出来了,啊,这不是双流镇赶场时碰到的那个矮壮结实的流氓吗!糟了,这帮家伙来打击报复了。柯碧舟脊梁上吓出了一阵冷汗,失声叫道:
你……你们要干啥?
来教训教训你!满脸粉刺的家伙用劲把柯碧舟一推,柯碧舟被门槛绊了一下,全身无力地跌倒在地。他惊恐地仰起脸来,一下全看清了,昏黄的煤油灯光焰里,站着高大粗壮脸皮黑黑的肖永川,他身旁站着蓄尖鬓脚、穿时髦的银灰色风雪大衣的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