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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故事里 作者:湫山夏石
车子启动,街边景致与行人倒带一般从眼前退去。大概生活就是这样,往前走的每一秒,脑海里就有个小人在清理那些需要被遗忘的过去。遗留下来的不是因为需要被铭记,只是没能清理干净,又或者只是那位小小的清洁工偷懒罢了,否则怎么解释莫名其妙的选择性记忆呢。
若果真如此,她脑子里的小人一定是个善于玩忽职守的磨洋工专家,林寂自嘲地想。
她闭眼假寐,心里空落落的。自从上次时桥南来找她,她隔了两天去莱恩医院见他,她已经告诉他自己最近一直在好好吃药,没有再出现幻觉。她不清楚精神科医生会如何诊断她,但她既然想要放下并结束这场闹剧,那就要给自己做好铺垫,在不伤及彼此的情况下慢慢结束。只是,理智可以列举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情感却是个任性的孩子,不在乎任何因与果,全凭一己私念。她的人踏上了往回走的旅程,心却丢在了他曾存在过的废墟。
“林寂。”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她如此失落就放过她。
林寂霍然睁开眼。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边的绿化带旁,他穿着毛呢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望着她,他身后是经冬不谢的绿化乔木,乔木下绽放着执拗的艳丽山茶。他像是站在风景油画里,唯独从嘴角微微晕出的笑意让画中人栩栩如生,她方知那不是画。
时间一下子慢下来,风轻轻地、缓慢地掀动他的衣角,幅度并不大,几乎能用肉眼看清整个运动轨迹。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车子的前行一点点拉近,又一点点拉远。
她看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几乎要冲下车去飞奔到他面前,但她咬着唇摇摇头,终于还是闭上眼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她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目送她,直到化作一个黑点渐渐淡出她目所能及的画面,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他们不是已经告别,已经翻过了这一篇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她面前?他是来找她的,是特意赶来见她的,可这是为什么?
林寂把右手放在左胸口,低声自言自语:“对不起。”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那里住着的人说。
从此以后,他们会天各一方,过着不同的生活,但她会跟他一起白头。她不需要他的回应,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自己的人生。他从来不曾亏欠她,她也从来不可怜,他不需要怜悯她,也不需要感激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她是如此自私,想要在他的生命里占据一笔,如此已足矣。
见到时桥南时,林寂心不在焉。时桥南需要询问好几遍,林寂才会对他的话有所反应,甚至答非所问。
时桥南停止了对话,耐心等待,看她是否会主动开口。
办公室里响着白石的声音,对时桥南来说这样单曲循环自己的歌曲实在有些羞耻,他也只是在林寂来时才会循环播放自己的声音。一开始,他有些紧张不安,既怕林寂从两个声音里发现真相,也怕林寂突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演唱者的缺点,但她像是没有发现背景音乐的存在,每次进来都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好一会儿才能跟他正常交谈。他习惯了她对自己声音的习惯和融合,她一进来,她的气息就自然地与他的声音交融。
“身负行囊,北方向南方。
琴歌送我,琴歌声长过路长。
斟酒作别就他乡,谈笑也匆忙。
今终归,坐当初小楼旧轩窗。
弦上已凝霜,无人抚,无人听,无人唱。
昔年者,踪迹心迹皆渺茫。
砚里墨香,自流淌,缩略山水于股掌,
提笔写罢,抬头落款怎签章?
险失交臂街巷,岁月惶惶,忘否心未忘,
潦草寒暄过往,知音竟疏凉。
独对大江,川流汤汤,怅也诚然怅,
不似少年风光,都磨尽轻狂。
梦里散场,有人痴,有人笑,有人伤,
转醒后,卸下喜怒假容妆。
但凭曲在,耳畔响,抵消去天地辽旷。
算君与吾,只如残谱上宫商。
又几次落叶黄,借云直上,相思捎雁荡,
概吾为野草莽,君为沧海浪。
回笺两行,说知遇难当,怕再见惹彷徨,
十年一晌,混沌本刻骨过往……”[1]
一曲即将终了,林寂忽然开口,重复歌词:“十年一晌,混沌本刻骨过往……我最喜欢的其实不是这句,而是前面那句‘潦草寒暄过往,知音竟疏凉’……我们总是需要忘掉一些人,才能继续生活。”说到后面一句,已经有些哽咽。
“是的。”时桥南说。
“可是,如果被忘掉的人不想被遗忘呢?”林寂问。
“嗯?”时桥南一下子被她问住了。他实在很好奇她脑子里到底整天在想些什么。
林寂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将问题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们劝慰别人的时候,都会说失去的那个人也希望你忘掉他、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可是,这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