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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煞 作者:秦沧翎
少的勋贵子弟们正在各自商量着休沐日的计划,一片喧嚷,好几个人约李祁殷出游玩乐,却皆被他婉言拒绝了。
撩开垂落的竹帘跨出门时,李祁殷瞥见萧聿摸了摸萧溟的后脑,如金华春水般的声音道:“是我不好,你十七的生辰也快到了,皇兄定会补偿你……你们带上阿阑去玩罢,别让他老是一个人闷在宫里……”
最后一个回首,李祁殷遥遥见着萧溟笑着搂住了萧聿身边的白衣公子,那人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难得的春日雨霁后晴空,三月桃杏满溪,浦树落芳,京郊踏青寻花之人处处。金明河画舫烟中浮游,南望寺金殿香火长续,稚童田垄间放着风筝,贵妇娇娥盛装打马而行,流觞曲水的雅士文人吃酒赋诗,一片春日宴游之景。
李祁殷却没有同洛京的纨绔们般,一同在这春日里寻欢玩乐,他甚至甩开了所有的侍从与书童,独自从侧门进了兰台宫。
兰台宫毗邻太学翰林院,由天禄、石渠、嫏嬛与崇文四大阁组成。其中天禄保有至太祖开国以来天家皇室玉碟与录载,石渠则为存国志盟约、机略密图等要事有关;嫏嬛相传天帝藏书之处,最为隐秘,整座通天书阁皆为当年大秦工匠以理石花岗建成,藏有四海珍奇书画、失传经集,书阁内甚至不设明火,唯以千万颗北海夜光珠饰嵌于墙。
崇文阁则为国书库,集昭文馆、经史馆、集贤馆三馆为一体,占地千顷,所藏琅函缃帙浩瀚如山。翰林官员与太学、国子监学子多有来此处借阅书籍,且每月有十天对洛京百姓开放。
今日大休沐,据说帝后都出宫游玩了,经史馆内空空荡荡,只有最外三架书柜旁,站着几个忙着登记还书之后就赶紧放衙出宫的翰林校书郎。明媚的天光透过窗棂射入室中,光柱折射出翻飞如金屑的浮尘。
便是这时,有三人从角门入了馆内,登记的年老文员,早在春日暖阳中打起了瞌睡,未曾发现他们。前头那人径自往崇文馆深处走去,上了一阶塔楼,层层叠叠如瀚海浪潮般的书架,很快隐没了三人的身形。
李祁殷是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惊醒的。
今日乃是他的母后端木锦瑟祭日,已是过去了十年,李祁殷早已忘却了她的面容,然而每逢此日,他都会尽量寻上一处无人打扰之地,独自待上一整天。
挑了一处隐蔽之所,此地偏僻,便是崇文馆藏放古籍的一室,半月才有洒扫的宫人前来,两栏书架隔障开一方狭小天地,书架上堆放着密密匝匝挤挤挨挨的浩繁卷帙,入口处被大堆半人多高胡乱堆积的陈旧沉重的书简掩住了,不若透过缝隙查看,难以发现后面还有长长一段空间。他前些时日偶然间发现了此处,今日便翻入书堆后,拖过了一架有些破旧的躺椅,一个人安静地仰倒在其上翻看手中随手拣来的一卷书。
却终是春来不是读书天,李祁殷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被吵醒时,竟是从书架之外传来的声响,他并未动声色,只透过册籍卷秩细微的缝隙间,窥向声音来源。
明亮的天光在此处已被滤得昏黄柔和,声音传出不远便被堆积如山的书纸吸收得干干净净。
隔壁三人身影,李祁殷乍见之下略略惊讶,便是今日早晨太学中方才分别的四皇子萧溟同他的伴读,谢府二少爷谢黎,与二皇子萧聿的伴读——谢府的大少爷谢阑。
听得先前交谈,这三人应是今日出宫游玩,为何在此?
方才似是谢阑扑倒撞落一册缥囊卷轴的声响,只见萧溟坐在一张高桌上翻看一卷书,修长的腿垂落摇晃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前之人的狼狈,谢黎走向谢阑,却是在兄长欲要扶着书架起身时狠狠一踹在其膝窝上,让他再次摔倒在地。
李祁殷皱了皱眉,在洛京这么多年,他自是晓得谢家那点拿不上台面的腌臜事情。一个由继后同胞妹妹所出的侯府嫡子,同一个父亲不知和哪个下贱妓女偷欢所生来历不明的长子,兄弟两人在外人面前并未有阋墙隔阂的模样,看着现下这个场景,不过都是些骗人的表象罢了,他倒也不曾吃惊。
更吸引他的是四皇子萧溟。
四皇子搁下了手中书卷,打量着跪在地上头颅低垂的谢阑,眼中带着兴趣盎然的天真残忍,几个时辰前那个爽朗撒娇的少年,仿佛从这人身上割裂般不复存在。萧溟同谢黎的母亲乃是同胞孪生姊妹,四皇子与表弟同岁,一向亲近胜过他的那些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们,然而谢阑这娼妓所生的庶子,却是和四皇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因着姨父永安侯谢忱的缘故,会唤他一声表兄罢了。
视线转向谢阑——这人他自是知晓,萧聿的唯一的侍读,功课在太学中稳若磐石的首位,教授们偏爱的门生,虽他甚是低调沉默,永远伴随二皇子身侧,却无人能忽视他——只因他生得太过于好看,同萧聿一道时,仿佛纸页间那琼琅玉树、春华寒木化作实质。
同自己的漠然不同,他曾见萧聿谢阑两人立于一池春水边,谢阑望着神采飞扬的萧聿,眸中似乎也盛着一泓刚刚打捞出的涟漪,温柔而专注。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花雨缤纷,落了两人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