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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煞 作者:秦沧翎
趋附。
昱王王爵世袭罔替,掌三州雍凉肃州兵权以镇守疆域,戍卫宛郁燕境天堑,无诏终身不得入京,分封锡土,列爵临民。
萧弈虽不知其何故遭受父皇厌弃,然毕竟曾贵为嫡子,圣旨之下此生与皇位无缘,云家或许曾暗藏扶植与云氏嫡支更为亲近的萧溟的打算,此番也自绝心思。隐患已去,萧聿无疑坐享其成,受益匪浅。
是以他上疏为四弟求情的“雪中送炭”之举,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如同将尖刀捅进萧溟溃烂的伤口中搅弄般用心险恶,惺惺作态至极,萧溟定然不会领情,反生怨怼,对于萧弈来说无疑是趁虚而入拉拢的绝佳时机。
无人知晓,五年来王京洛京与边陲三州千里之遥,萧溟萧弈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暗成战线,沆瀣一气。去年六月里,萧溟得知萧弈逼宫的计划后,便通过太后取得太乾宫内防部详尽,献与萧弈。拉锯鏖战两败俱伤,本以权柄在握,岂料萧溟趁宛郁狄敕大乱之际挥师南下,以清君侧除魔道之名,将萧弈残余部众尽数诛杀。
自己太过轻视这个四弟,既是不甘于屈居于太子之下,又如何会为他萧弈驱策。
坐山观虎斗,手不沾血稳收渔利之人,是萧溟。
萧溟吩咐陈旭全,声音嘶哑:“封皇城,内宫各殿之人不得踏出其宫一步,着重翻查坤极宫。”
谢阑于六艺之书一道上颇有造诣,不但一手好字,且生平凡所见之笔迹,即可模仿十之七八,幼时替萧溟罚抄代笔之事不胜枚举,对其字迹自是熟悉不过。当其攥着自己的衣袍问出“这是不是真的”时,心中定然早已雪亮了然一片。这封失落的罪证夹杂在今日送来的文书奏折之中,所为便是让谢阑得知助纣为虐害死萧聿的真凶究竟是谁。
将太子作为牺牲祭品之时,萧溟心中无波无澜仿若死水,且不提此乃你死我活的皇权之争。他是憎恨萧弈,在自己失势之时,如招呼一只人人厌弃的癞皮狗一般,高高在上地施予恩惠,享受自己痛哭流涕地跪下感谢他;然而他更恨萧聿,恨他白璧无瑕,恨他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大统之位,父皇母后的宠爱;恨他在父皇的庇护下那么理所当然地天真善良。
这封信本应该在萧弈手中,当初岐王府被抄之时,两人暗通款曲的所有证据皆被销毁一清,奉命查抄岐王府之人乃是当初的五军都督使,如今受封建威将军的成阳侯之子乔轻寻,皇后乔念玉之兄。若非这封信打乱了谢阑与自己心神,至少能早一刻察觉中毒。
或许这不过是一招借刀杀人,然而坤极宫定然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却是真真切切地后悔了,他害怕谢阑睁开眼睛,惶然无措,猜不到谢阑醒后会怎么样。萧溟如今方才突地发现,自己竟是从不曾真正了解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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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阑睁开双眼时,便看到了萧溟。
这已是第二次了,萧溟守着昏迷的他,一眼也不错地等待他醒来。
醒后竟是不知今夕何夕,梦里无悲无喜,唯有永恒的黑暗。
谢阑睁大眼睛看着萧溟,泪水却是突地便涌了出来,他微微侧着头,泪水汩汩地淌下,打在绸缎引枕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啪嗒”声响。
床畔的身形顿了顿,好似不愿见到他哭泣,想去抬手拭去那面颊上的泪。
半晌,萧溟终是哑声道:“哥哥,孩子……我们还会有的……”他怎会不知这转移生硬的避重就轻太过可笑,然而此话出口,依然疼得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良久,谢阑苍白的唇动了动,轻声道:“萧溟……”
下意识地倾身凑近,谢阑却已是摸索着牵住了自己,冰凉的掌心颤抖着反覆而上拢住,下一句话却让萧溟几乎捏碎那孱弱得没有任何气力的手骨。
“你杀了我罢……”
萧溟闭上了眼睛,却没能阻止住突地涌出的泪水。
小时候云绯从来不允许他哭泣,华美无双的高贵女子冷漠而疏离,唯有留意到他脸庞上尚未干涸的泪痕时,会浮现出厌恶神情。无论是摔倒跌跤还是受伤骨折,即使泪水仅仅是涌出不曾落下,也会被她狠狠斥责体罚。云绯认为眼泪是软弱无能的,他便这样被逼着竟是十多年来再也不曾掉过泪。
现下这张与云绯酷似的脸庞淌满了泪水,萧溟睁开眼睛,哽咽却是恶狠狠道:“为什么?就为你想为皇兄殉葬?你想得倒是美!你已是亲口说的与皇兄没有私情,那你这算什么?萧聿早就死了!皇陵之中,珠玑玉衣,有徐氏陪着他了。你的身子是我的,心也是我的,那你就是我的人,你便是死了,也得埋在我的寝陵里!跟皇兄的陵隔着两个山头,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谢阑缓缓地眨去了睫羽上的碎珠,任凭萧溟温热的泪水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萧溟紧紧抱住谢阑,哭泣道:“我要你以皇兄发誓,发誓你此生对我没有过一丝情,那我便亲手掐死你……但若你说谎,那皇兄便是即刻魂飞魄散……他是被我害死的,现在定是在酆都枉死城中看着你我呢,也不用等我下去,他就生生世世不得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