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第34部分阅读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 作者:yuwangwen
她的话未说完,就听咯噔一声响,那博古架忽的分成两扇,一个跟这边一般大小的花邬呈现在眼前,待看到那边的场景,周大娘倒吸口凉气,脸色发青的扑通坐在软榻上。
这竟然是由博古架隔开的一间花邬,此时那边摆着三张桌子,桌前坐着不下八九个少年,面前摆着纸,手中都握着笔,就在这分成两扇的博古架上掉下一张纸,
上面写着‘拈’字,屋子正中摆着一个香炉,香炉中插着一根香,已经就要燃尽。
听说学子们都爱燃香为限,看字作诗。
瞧如今这香就要燃尽了,但但屋子里学子们的脸色很是古怪,各个手执笔未落,看来大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谁争这个头筹了。
‘少……少……少爷……’周大娘结结巴巴说道,看着一身家常薄袍,面色沉沉站在博古架中间的顾海。
‘滚出去。’顾海淡淡说道。
完了完了,周大娘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这一席话竟然被这么多学子听去了,林家完了,林家夫人就别猜测顾家的小姐有人要没人要了,她家的小姐自今日后在建康肯定是没人要了!
得到消息的林家夫人气的差点吐血,先是狠狠骂了周大娘一通,那顾海是解元,又中了贡士,聚在他身边的少年都是建康的佼佼者,虽然只有七八个少年,但是这些少年身后站着的都是一个个大家族,林夫人甚至可以想象,周大娘说的那些话会以怎样的速度传播开了。
其实她说的话都是大实话,也是每一家母亲给女儿说亲都会想到的事,考虑婆婆性子,考虑家里每个人的性情,担心女儿受刁难,担心婆婆偏心,担心女儿吃亏。
不过是大家很少这么直白的说出去,直白的说出去的也有,只是当着这么多陌生少年堂而皇之说出去的还是头一遭。
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则又是一回事,嫁女儿是一回事,娶媳妇则又是一回事。
林夫人气的将眼前能见的茶杯瓷壶统统砸碎。
怎么会那么凑巧,作诗会偏偏摆在她们说话的旁边?
这分明就是顾家故意安排的!
林夫人反应过来,咬碎了银牙,好哇,先是故意好脸色,引诱周大娘过来提条件,然后故意安排那么个地,让这席话公布于众,这是要让毁了他们林家啊!无冤无仇,用心何其毒也!
‘你们安的什么心!’林夫人站在曹氏家的院子里,大声喝道。
‘我们安的什么心?’素袍的顾海含笑问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干的!你这是要败坏我家的名声!’林夫人尖声喝道,恨不得扬手抓破眼前这少年的脸。
‘我干了什么?’少年依旧含笑,‘夫人,我可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做的说的都是他们林家。
林夫人意识到这点,捂着心口身子摇晃。
这是在报复,没错,这是报复!
报复她说他们家妹妹那些话,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而起。
林夫人大口喘气,曹氏什么性格她知道,顾海一个读书人断不会想出这样无耻的法子,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姐,那个恶名昭昭的小姐干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人干得出来!
“顾海,我知道,这不一定不是你的主意,你的妹妹已经是不明事理,不知轻重,你难道不想法子挽回,反而纵容,难道是真的不顾你们家的名声吗?”林夫人大叫道,现在唯一能破这个僵局的,只有顾海了。
第128章一年
热闹散去,顾家的大门徐徐关上,将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哥哥,你这是何必”顾十八娘从屋中走出来,叹口气道。
一直以来她都如同警惕的猛兽,张牙舞爪的守护着随时如泡沫般碎去的幸福,无暇也无心去想自己的行径有多么离经叛道,也没想过外人会如何看待。
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对她顾十八娘来说根本无所谓,但此时林家这件事陡然让她惊醒,她不是一个人,自己做事自己担,但她并不是赤条条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她的身后站着母亲,站着哥哥,站着这个顾氏姓。
前朝有个姓孙的j臣,因为作恶多端万民唾骂,以至于天下姓孙的人都不敢承认自己姓孙,以此为耻。她会影响到家的声誉,影响到哥哥的亲事吗?
她这才想到日常走在巷子里,那些族人见了躲闪的神情,退避的态度。被人喜欢是她那一世至死追求的标准,结果落得一无是处凄惨而死,这一世她才要被人怕,让人都不敢欺负自己,就目前来说,她初步做到了。厉害的名头,吓退了那些心存不轨的人,也吓退了哥哥的亲事。这就是无常吗?这就是有得有失?
这是对还是……错?林家夫人的做法心态其实没有错,顾十八娘苦笑一下,妯娌姑嫂关系本就微妙,她做母亲的当然害怕自己的女儿遇到这么个恶名的小姑,如此行事虽然荒唐,也是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意思。”顾海转过身看着妹妹一笑神情淡然,“直接拒绝她也就罢了……”
他站到妹妹身前,如今他的个子又比顾十八娘高了很多,站在那里背对日光,将顾十八娘都遮挡起来,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想法没有错,人都是有私心的,想护的自己的子女周全,那么我想护的妹妹也自然是没有错……”顾海缓缓说道,“那时我是可以直接拒绝这门亲事,但此等妇人,既然说的出那样的话,必然是要为维护自己女儿声誉,也必然不会承认咱们拒亲,而将种种不是推脱到咱们身上,推脱到妹妹身上,这等妇人最是巧言如簧颠倒黑白,我是气不过,凭什么,骂名是咱们的,凭什么她全身而退毫发无伤?”顾十八娘鼻头一酸,侧过头。
“是,我知道林家的女儿无辜,妹妹何尝不也是无辜……”顾海叹口气,背转过身,“所以说,恶念是把两面刀,伤人必伤己,林夫人也好,我也好,说不上谁对谁错,谁善谁恶,都是不得已罢了。”“只是……哥哥的亲事只怕……”顾十八娘叹口气。“你不要多想。”
顾海打断她说道,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看看天,“时候不早了,妹妹不去药铺了。”顾十八娘点点头:“我这就去。”“记得中午吃饭。”曹氏从屋内走出来,忙嘱咐道。
十八娘忙起来废寝忘食,眼瞅着最近又瘦了。顾十八娘恩了声,说了声我走了,带着小丫头去了。母子二人站在台阶上目送她,大门再次关上后,母子二人才同时叹了口气,眉宇间焦忧顿显。
“娘,我这次……”顾海看着母亲低声说道。
“你做得对。”曹氏打断他,“我知道你是为十八娘。”“我并非是要出这口恶气,只是那林家这番行事,在妹妹心里已然扎了根刺,妹妹会责怪自己,也可能会为了我,急忙忙的要将自己嫁出去……”
顾海眉头深锁,想到这个,拳头攥紧,这根刺非但不会因为这门亲事作罢而拔出,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深,直到伤及心肺五脏。
他的妹妹已经心魔噬魂,遍体鳞伤,为什么还要受此折磨。
“我所以要毁了我的名声,我不能解妹妹的困局,那就让我们兄妹一同担着恶名,神仙界也好,恶魔地也罢,不离不弃。”顾海舍笑说道。
曹氏再忍不住伸手抱住儿子大哭出声。
信家,温暖如春,花香清幽的信朝阳书房里,听完信春芳的描述,信朝凌从椅子上跳起来,顾不得再留恋美婢的华润小手:“我的乖乖,林家真的这样说。”信春芳点点头,面上还残留几分激愤,他今日有幸得以受到邀请参加解元公的诗文会,没想到竟然见到这一出。
“我的乖乖……顾娘子那样……那样……”信朝凌啧啧说道,想要找出描述顾娘子的词语,却发现自己脑袋里装的惯用的娇艳如花媚态入骨等等不太适合,那样了半日,一拍手道,“那样义薄云天出手豪爽一掷千金……一看就是个为朋友能两肋插刀的……找个这样的小姑子,林家竟然不庆幸自己家女儿烧了高香,反而要嫌弃人家……要说这妇人的心思真是古怪……”
信朝阳被他的话说的笑了,看了他一眼:“这话以后不许说。”
信朝凌有些不解,觉得顾娘子此等美名应该大大的言扬才是,但自小就已经深知一个道理,就是大哥的话老实听就对了。
他点点头哦了声,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平,“真是,顾娘子这样的人多好……”说着伸手一拍信春芳,“书呆子,你说是不是。”
信春芳摇了摇头:“未曾相交,不敢断言。”
信朝凌嗤了声,还要在说什么,信朝阳打断他。
“你最近不错,我这书房你随意挑一样拿去玩吧。”他笑道。
信朝凌大喜,伸手捞过站在旁的美婢:“我要她。”
信朝阳点点头,那美婢闻言盈盈施礼,抬起头看着信朝阳,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便乖巧的跟着信朝凌走了。
书房里只剩下信朝阳和信春芳二人,一阵静默后,信朝阳叹了口气。
“你知道顾解元家曾经是何光景吗?”他把玩这一方田黄石,似是漫不经心道。
信春芳点点头:“解元早年丧父,家道凋零……”
他说着神色微凄,顾海家的事已经在学子们中流传,跟自己极为相似,一般的幼年丧父,家境困顿,弱母求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解元公待他亦是几分惜惜。
“为了撑起家业,扶母助兄进学,顾娘子以千金小姐之身拜师学艺制药,操匠人之技,一腔心血只为家人,如今兄有所成,家业兴旺,而竟有人要其兄母弃女求妇,此举不也合了那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其心何其寒也……”信朝阳缓缓说道。
信春芳神色一凝,点了点头,面上激愤之情更添了几分,“解元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有妹如此,必当善护。”
“那你呢。”信朝阳忽的问道。
信春芳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看眼前坐在白狐华裘椅垫上的信家未来的一代掌门人微微垂目,浓黑的眼睫挡住了他的眼神,只有一句淡淡的话飘入耳中。
“那……你会对她……好吗。”
信春芳闻言一震,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脸瞬时红了。
“我……我……”他的声音不由有此慌乱。
“不管是因为他的兄长还是别的什么……”信朝阳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我……我……我会,我定会像其兄长般善护与她。”信春芳忍着热辣辣的脸,咬牙说道。
这句话扔了出去,室内陷入一片静谧。
“如此……甚好……”似乎过了很久,信朝阳的声音才响起,“……等过了年,去托媒吧。”
说完这句话,他摆摆了手,信春芳会意,忙告退出去了。
厚厚的毡帘放下,将冰天雪地隔绝在外,信春芳被夹着雪的风一吹,发涨的头脑才清醒过来,想起方才的话,脸顿时又红了。
有高挑秀美、穿着精美的婢女说笑而来,见他呆立在廊下,不由投来好奇的眼神。
信春芳回过神,抓起一旁的油布伞,逃也似的走开了。
年很快到了,入夜时分,伴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家家户户的门外廊下院子里都多点亮了几盏红灯笼,满城灯火齐明,无数爆竹声响,好一派喜庆。
顾十八娘站在正堂廊下,看着面前欢喜满面穿梭来往的丫鬟仆妇,抬着桌椅的小厮家院,院子里飞舞的雪片被悬挂的大红灯笼染上一片艳红,她的脸也被廊下的灯照的晕红。
“又一年过去了……”她抬头望天,“建元七年到了……”
不管这一年过的怎样波折,但娘和哥哥总是平安过去了。
“十八娘,快进来。”曹氏在内唤她。
酒过一巡,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添了几分春意。
“你们听好了,我的上联是……”顾海举着筷子做笔书写状,“……大丈夫何患无妻……”
曹氏和顾十八娘忍不住笑出声,身后的侍立的丫鬟们也掩嘴笑。
“那我对下联……”顾十八娘微微一歪头笑道,“……小女子不惧无夫……”
“横批是,”曹氏端起酒杯,望着分坐两侧的儿子女儿,“宠辱不惊。”
“哎呀,娘,你也会做横批啊?”顾十八娘笑道。
“怎么,你以为你娘我只会哭啊?”曹氏似嗔非嗔的看了女儿一眼,将酒一饮而尽。
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顾十八娘忙伸手拿下她的酒杯:“娘,你可不能再喝了,要不然明日祭祖就起不来了……”
而此时顾族的梅林里,幽香与碎雪相伴,夜空里偶尔炸亮的爆竹给漆黑的梅林点缀一点星火。
梅林的最深处,一个少年躺在山石上,黑裘大衣在晶莹的雪地上似是开出妖艳的花朵。
他仰望夜空,任雪片飘落,在白净的脸上缀满点点碎晶。
一枝红梅在他手中绽放,近处一串爆竹在空中炸响,红耀半边天空,他举起手,用红梅遮挡着双眼,似是要隔绝这突然的明亮。
他遮挡住了双眼,却挡不住随风而来的欢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少年忽的亮声长歌,他的声音清冷尖锐,越唱声音越大,似是要盖过四周的喧嚣,几句诗词,反复吟唱,伴着梅花的冷香萦绕着梅林上空,带着说不尽的孤独离索。
第129章回门
虽然因为叶将军谋反事件的影响,朝廷里这个年过的并不安生,但好消息是大金并没有趁机得寸进尺,而是依照旧约界限而治,没有跃马挥刀南下。
相比于收复旧土,病痛缠身的皇帝更愿意享受这偏安的宁静,因此虽然被各种各样的争论闹得头大,也依旧保持好心情让殿试准期在三月十五举行。
没有前两次考试那么紧张,但谁也想要更好的名次,于是才出正月,顾渔和顾海就跟着建康所有的贡士们一起离家进京去了。
看着一众学子在建康府送考官的带领下登船而去,此一去就等捷报了,岸上送别的人不似前几次那样担忧焦虑,而是满面笑容。
大船渐渐远去化成一个黑点,码头上的人零零散散的散去了。
“哥哥将来是跟爹爹一亲会外放当县令吗?”顾十八娘扶丰曹氏跟随人流向马车漫步而去,一面低声问道。
“按道理是,不过也说不准……也可能留在京里当京官……”曹氏笑道,她其实也不太懂,“别担心,有京里的大老爷安排着,咱们不用操心。”
京里的大老爷,就是顾长春的儿子,顾洛儿得父亲,曾经的礼部侍郎,去年转任工部尚书,算是终于由副职转为正职,也是建康顾族最大的京官了。
对于家中两个新科贡士,他自然要精心指点安排。
顾十八娘点点头,虽然跟顾长春一家有些生分,但这些都是关起门的事,打开门他们就是一家人必须拧成一股绳,她相信,这一点顾长春以及工部尚书大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什么叫家族,一荣俱荣,一败全败。
“这个月里顾洛儿回门,娘挑最大的礼送她吧。”顾十八娘说道。
跟记忆中的一样,年前顾洛儿出嫁了,因为泉州远,冬日寒苦,顾家心疼女儿,保定侯家心疼儿子,便将回门推迟到开春,算着路程,也就这几日到了。
曹氏点点头,又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咱们不能越过人家嫡亲的礼……”
要不然,在外人看来不是献媚就是炫耀了。
这一点在顾洛儿成亲时添箱礼上曹氏就遵循了。
在这件事,娘比自己知道的要多,顾十八娘不再多言。
年节过了,但顾长春家中的喜庆气氛未减反浓,每天前来送贺礼道喜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当朝工部尚书的嫡女,嫁的是保定侯的三子,虽然不是嫡子袭爵,但对于顾家来说,依然是极为荣耀,这门亲事能成其实全在其外祖父家的助力。
在大家的殷切张望中,顾洛儿的马车终于缓结驶入顾家大宅,下车的顾洛儿打扮的如同视仙妃子,引来无数艳羡的视线,再看那位伟岸峻拔的保定侯家的小爷,更是让无数妇人嫉妒。
“这次的贺礼我念给你听听……”顾夫人斜倚在软榻上,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清单,看着女儿笑道。
顾洛儿已经卸了朱钗,解了金边白氅,在两个仆妇的伺候下熏面解乏,一面听母亲念来。
待听到顾乐云家三字时,她猛地抬起头。
“我不要她们的东西!”她冷声道,“别脏了我的地。”
顾夫人是个好性子,闻言只是一笑,说了声好。
“她们今天也来了?”顾洛儿又问道。
“我没在意,来了没?”顾夫人道,后一句是问的身旁的管事的仆妇。
那么多人,仆妇哪里看的过来,但她深知什么答案是小姐要的,便忙笑道:“来了,送了礼就走了,那时小姐还没到家呢。”
顾洛儿哼了声,接过仆妇手里的雪白手巾擦了擦手,“算她识相,知道自己什么下贱身份,没来给我添恶心。”顾夫人只是笑了笑,软语轻声道:“你厌她不见她就是了,只是别去招惹她。”招惹这个词又一次让顾洛儿想到那次的耻辱,在满天四野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丫头骂的狗血喷头,这是她顾洛儿一辈子的噩梦。“我怕她不成?竟然还要我躲着她?”顾洛儿大怒,啪的将手巾扔在水盆,溅起一片水花。
“你瞧瞧你,都嫁人为妻了,还这般性子。”顾夫人依旧含笑道,“在你婆婆妯娌跟前可不敢这样。”
“我自然不会。”顾洛儿说道。“小姐,你是神仙般的人物,那十八娘是污泥里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姐要处置她,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顾夫人的仆妇带着恭维的笑道,“不过是怕小姐脏了手……”顾洛儿坐下来抚着散开的长发没有说话,看不出喜怒。“可不是?小姐,这等人疯狗一般,你知道西城林家吧?”另一个仆妇忙说道。
“就是那个高淳县令林?”顾洛儿问道。
“对,对,他们家今年都没在建康过年,一家子都到高淳去了。”仆妇笑道。“那又如何?”顾洛儿挑了挑眉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家就是着了那顾十八娘的道,在建康呆不下去了,所以才一家子都搬走了,我估摸一时半时是回不来了。”仆妇笑道。
屋子的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她们都是下人,看着那往日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突然曹此变故,颇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顾洛儿至此才动容,“哦?”立刻有人详细将那段故事讲了。顾洛儿听了心内再次震撼了下,那感觉就如同那次听到顾十八娘拜匠人师的时候,她甚至似乎看到那顾十八娘站在面前带着阴冷的笑。果然是疯狗,招惹不得……
“那还要爹帮那顾海!”顾洛儿愤愤道,“有这等族人,早晚带累咱们,不如趁早打发的远远的。
“你爹自有安排。”顾夫人轻声笑道。顾洛儿坐下来不再说了,但终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华灯初上,众人散去,吃的微醺的夫婿进来,这个年轻男子,对于自己妻子出嫁前的闺房格外好奇,东看看西看看,问这个问那个。
“亏你还是大家公子,跟见了什么稀罕物似地,说出去不怕被人笑。”顾洛儿嗔笑道。“我又不是女子,没进过女子闺房,自然稀罕的很。”保定侯三公子笑道,伸手将小娇妻搂在怀里。
顾洛儿羞红了脸,伸手推他,屋内的丫鬟们早低着头退出去了。
“给祖母她们带的礼品你可都看过了?”顾洛儿想起大事,忙问道。这关系到自己在人口繁杂关系错综的侯府里的生存大事,她务必再三精心,别小看这礼品,其中的关系更是大,要面面俱到又要分清主次,既要贴心又要不过于诌媚……年轻公子温香在怀,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顾洛儿知道这个指望不上男人,皱着眉凝神想,忽的想到一件事,猛地站起来。年轻公子酒意上头,失了依仗,不由踉跄一下,顿时大怒,抬手就要如同以往对侍妾般打过去,手到美人头顶,才想起此是自己新娶的娇妻,手顺势一换变打为抚。顾洛儿并没察觉夫君异样,转过头,杏眼闪亮,笑意盈盈。
“我上次听红香说,祖母大人的人参再造丸吃完了,不如咱们带着这个回去。”她笑道。
家里的妇人们不管老老少少一天到晚的用各种汤药丹丸养着,保定侯三公子最腻歪这个,往床榻上一歪,兴趣缺缺道“泉州有的是,还不如带些这里的土产,她们看了反而稀罕。”
顾洛抿嘴一笑,在他身旁坐下,道:“这个可不一样,泉州可买不到刘公秘制的人参再造丸……”她的话音一落,本已经闭上眼的三公子猛地坐起来。“你说什么?”他问道。那个刘公匠人名头果然大,顾洛儿心里顿时几分得意。
“刘公啊,你知道刘公吧?”她笑道。三公子点头,面带几分喜色,“我当然知道,当初我特意跑到锦州买过……”说着露出几分心疼的表情,“花了我好多银子……一盒小小的全鹿丸……”他说着又笑起来,“不过,奶奶高兴坏了,足足夸了我几个月……爹一高兴,赏了我红包,花出去的钱又赚回来……”
“那这次好了,你要多少就有多少,到时候,父亲大人赏你的红包就更多了。”顾洛儿笑道。三公子几分不解,看着娇妻,“怎么?建康有刘公的药?”
“是我家有。”顾洛儿晃了晃头笑道。“你家?”三公子一脸不信,“你家什么时候姓刘了?”他这是玩笑,说着自己哈哈笑起来。
“我家不姓刘,但刘公收了个徒弟,却是姓顾。”顾洛儿嗔怪他一眼,慢慢说道。清晨,天地笼罩着一片寒雾中,在两个侍女的引导下,顾十八娘出现在顾家大宅门外。
“不知道顾洛儿这个女人又要搞什么鬼。”顾十八娘将身上的锦袄领口紧了紧,抬头看了眼门匾。要换做以前她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理的,但正如顾海料想的那样,林家说亲事件到底是在她心里留**影。
她可以肆意畅快行事,不怕任何恶名,但不能不顾忌顾海的影响……尤其是现在,顾海就要入仕为官,家无父长,自己又不懂官场大事,哥哥需要亲族扶持,而这位亲族正是顾洛儿的父亲,于情于理来说,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打了人家女儿的脸。
“是顾十八娘!”
“她怎么来了?”
“这是去小姐的院子!”
“天啊,她竟然要去小姐的院子!”
来往的仆从看到来人,顿时都惊讶失色,所到之处人人退避几步,看她的目光,如同像洪荒猛兽。虽然那一次冲突后,顾洛儿对顾汐儿她们下了封口令,但当时的对话场景还是慢慢流传开来。
顾洛儿在顾家来说,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凤凰,竟然被一只落魄的草鸡骂的哑口无言差点晕倒,简直是让众人跌掉下巴,尤其是那顾十八娘将顾洛儿与青楼女妓相提并论,这无疑是泼天羞辱,所有人都相信,顾洛儿恨不得顾十八娘永远消失。
当然,那一次的事件只是一个意外,是顾洛儿轻敌措不及防才被打得落花流水,她们二人之间的地位差别实在是太悬殊了,尤其是顾十八娘还拜师为匠。
所以,只要她们正面相对,加上顾洛儿受辱的怨恨,顾十八娘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顾十八娘目不斜视,步履稳稳,迈进了顾洛儿的院子。
初春时节,天气依旧料峭,但顾洛儿院子的正兴味索然猂红毡帘高高打起,门外台阶上站着两排仆妇,皆是神情肃然,衣着端庄,侯门望族的威严之气顿显。
透过洞开的屋门,可以看到一身大红缕金衣裙,凤钗珠垂的顾洛儿端坐在正中椅子上,客厅里,坐毒害满满当当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一眼扫去,顾十八娘看到其中有顾汐儿等去年踏春时遇到的一众女子不知不觉距离那一次的事件已经过去快要一年了,看着已经换做妇人发鬃的顾洛儿,再看座中也有一两个女子也显然已成他人妇,顾十八娘突然有些唏嘘。除了坐着的女子,还有七八个站着的少女,再加上丫鬟仆妇,偌大的屋子里竟显得拥挤。
这些都是顾家的人,除了门外站着的是保定侯家带来的仆妇。这么一大早的,竟然有这么多人等自己,顾十八娘的嘴角不由浮现笑意,这顾洛儿是要在这些人前一洗前耻了。
“她还笑!”
“笑的这样阴阳怪气!”屋内的人看到顾十八娘的神情,不由纷纷低呼。
顾洛儿看着站在门槛前的顾十八娘,顿时仿佛又见那刀光剑影般的辱骂扑面而来。这个贱婢!贱婢!顾洛儿的双手陡然用力握住扶手,强忍着将这贱婢一巴掌打在地下,用脚恨恨踩踏其脸的冲动。
“好久不见了,十八娘。”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迈过门槛走进来的顾十八娘,微微抬起下颌,说道。
顾十八娘停下脚,抬头看她,淡淡说了声是。双目相对,室内众人似觉火花闪过。
第130章雪耻
顾洛儿看着顾十八娘,含笑不语。
“见过洛儿堂姐。”顾十八娘低头施礼。
顾洛儿的嘴角微扬。
“洛儿堂姐如今已是御封五品夫人了。”一个声音从一旁飘过来。
正要站直身子的顾十八娘抬眼看去,见是得意洋洋的顾汐儿。
这群女人!分明是又要她下跪,就跟那次见淑芳夫人一般,明明一家人可以免了这些礼节,但偏偏就是要给她难看。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品不品的……”顾洛儿笑道。
“那怎么可以,这是官家皇家的荣耀,那宫里贵妃娘娘的双亲见了女儿还不是也得大礼参拜,能说人家那不是一家人吗?”另一个女子笑道。
所有的人都看着顾十八娘,眼神里带着隐隐的兴奋,这个姑娘颠覆了她们自幼以来认知,她凭什么可以活的那样自信那样洒脱?明明哪里都不如她们,凭什么偏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顾洛儿神色不变,已然将大厅里众人的眼神收入眼底,那一次被顾十八娘指着鼻子骂,是她一生的耻辱,在她心里恨不得将这贱婢一棒子打死,但是大周律法森严,纵然她嫁入侯门,也不能肆意断人生死,那一次借着淑芳夫人让顾十八娘低头下跪的感觉很好,她决定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折磨她。
为此她求了疼爱自己的外祖父,让保定侯家破例为自己提前请来诰命封号。
她不是骄傲吗?她不是嚣张吗?我倒要看看就这样一次一次的在人前丢脸,她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自己出嫁了,离开了建康,不能天天折辱这个贱婢,但其他人可以,她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个贱婢在她顾洛儿面前就是条狗!
这样,天长日久,大家就会只记得这个,而将淡忘自己曾受的侮辱。^
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去侮辱人!
大礼参拜不合情但是合理,顾十八娘叹了口气,跪就跪吧。
她低下头就要跪下。
一个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姑爷来了。”
这一声让屋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吓了一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慌乱惊愕间保定侯三公子已经大步迈了进来,显然也被满屋子的珠翠吓了一跳。
“这……这……”他有些愕然,看着已经站起身走过来的顾洛儿。
顾洛儿也很意外,“三爷怎么来了?不是要出门?”
“你不是说刘公的高徒今日要来,我想了想,还是亲自见见的好。”三公子含笑说道,目光在屋子里一溜,见多数女子妇人都垂着头,羞怯怯的,个别几个正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见自己看过来,都慌乱的低下头,娇羞的模样很是可人。
“你们先去后边坐坐。”顾洛儿说道,此时下逐客令也有点不合适,只得让她们稍等片刻。
女子们乱乱的应了,便转到后边去了,与这里只隔着一个屏风。
“怎么来了这么多女子?难道让她们招待刘公之徒?”三公子这才压低声问道,那刘公的高徒莫非是个荒滛之徒?太匪夷所思了!
“刘公之徒是女的。”顾洛儿嗔了他一眼,目光一扫,不见顾十八娘的身影。
“十八娘。”她转头看着屏风后喊道。
方才一定是随着人走到屏风后,谅她也不敢溜了。
屏风后一阵悉悉索索,顾十八娘果然走了出来。
保定侯三公子一愣神,看着面前这个高瘦的姑娘惊讶道:“这,这就是刘公的徒弟?”
“来见过保定侯三公子。”顾洛儿淡淡说道,看着顾十八娘,转过身跟保定侯三公子并立而站,等待顾十八娘大礼参拜。
今天这跪拜是逃不过去了,顾十八娘心里说道,她前行几步,提裙要拜。
顾洛儿微微抬起头,带着几分不屑看着她。
“免礼,免礼。”保定侯三公子跨上前一步,伸手虚扶,笑道,“原本就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
顾洛儿的脸有些僵,“尊卑有别,三爷,我这位妹妹跟别的妹妹不一样……”
“是刘公的徒弟嘛,我知道。”保定侯三公子笑道,“那就更不须多礼了,正要请妹妹帮忙才是。”
一个匠人而已,顾洛儿根本没想到,怎么在她眼里看起来的低贱身份,怎么在夫君眼里却是不一样?
她有些愕然的看着顾十八娘,见她已经站直身子,嘴边抚着一丝笑,这笑意格外的刺眼。
“也罢,妹妹请坐。”顾洛儿转开视线,恢复淡然神色说道。
顾十八娘说声不敢,并没有再次挑战顾洛儿的极限果真坐下。
而保定侯三公子见她未入座,反而也不好坐下。
透过缝隙见到这种状况,屏风后传来低低的窃窃私语。
“看样子,保定侯三公子对十八娘很好啊。”
“是呀,还一口一个妹妹……”
“莫非是看她长得可怜?”有人低声道,声音带着几分酸意。
窃语声忽的停了,说话那人见所有的视线都看过来,不由脸一红。
“说什么胡话呢!”
“就是,有洛儿小姐在,珍珠翡翠都失色!”
“还可怜!以为保定侯家三公子没见过市面啊?”
怯怯声顿时将那人说的低下头半句不敢再多言,听大厅里顾洛儿似乎带着不悦轻咳了一声,众人忙安静下来。
顾洛儿的轻咳声,也打断了保定侯三公子一脸好奇的对顾十八娘问东问西。
三人到底是都坐下了。
“十八娘,我们要一百盒人参再造丸。”顾洛儿开口说道。
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润润嗓子的保定侯三公子闻言差点喷出来。
一百盒?她以为这是买蜜饯果子啊?
顾十八娘并没有异样,而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对不住,我没有。”
顾洛儿冷声一笑,“怎么?怕我们买不起?”
事实上,就保定侯三公曾经的经验来说,对于保定侯府来说,一百盒刘公秘制的人参再造丸当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东西有时候你想买还买不到,但对于他们小夫妻俩来说,这花费真有点大了。
其实他们只需带回去五六盒,送给奶奶,讨个欢心,这东西奶奶一定喜欢的很,然后自然会要自己再去买些,那时候,就不是自己出钱,且还能落个孝顺的美誉。
怪不得总说这些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洛儿怎么能这样说妹妹……”保定侯三公子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这话让顾洛儿身子再次一僵,扶在椅子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在她看业,一向倨傲的夫君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对这个堂妹彬彬有礼,但自己与这个堂妹之间的过节又不能说给他。
顾十八娘笑了笑,一副我介意她态度的神情。
“那……十盒有没有?”保定侯三公子试探问道。
顾十八娘沉吟一刻,顾洛儿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火冲头,她今日是要来给这贱婢难看的,怎么突然这贱婢竟然成了座上客?
一个匠人而已,堂堂保定侯三公子,用得着这么客气?一句话让她拿来就是,敢不拿来,任打任罚!
屏风后沉寂的窃窃私语声又起来了,顾洛儿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再忍不住恨意,一拍扶手道:“顾湘!你别不知好歹!我们要你的药,是看得起你!”
“住口!”保定侯三公子断声喝道。
这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屏风后也陷入一片静谧,连呼吸声都没了。
“你怎么说话呢?保定侯三公子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调过于严厉,声音软了几分低声道。
顾洛儿一脸的不可思议,新婚以来对自己软语温存总是笑脸相对的夫君,这还是头一次大声呵斥自己,而且是因为这个贱婢!
再想到此时屏风后众多被她请来那些人的神情,顾洛儿差点晕过去,她今天摆这个阵仗,就是为了一雪前耻,耻未雪,反而添耻。
被人这么狠狠打脸从出生到现在只有两次,而这两次都是因为这个贱婢!
看着顾洛儿青白的脸,顾十八娘一笑,转开视线。
“三公子,你们何日启程?”她问道。
“七日后。”保定侯三公子忙答道,立刻明白顾十八娘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果妹妹有困难的话,再延迟一二日也可。”
顾十八娘点了点头,“那我可以做五盒。”
保定侯三公子大喜,抚掌笑着道谢,“那就有劳妹妹了。”
顾十八娘含笑还礼,“不敢,不敢。”看着这二人有礼有节笑语炎炎,顾洛儿如坠冰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匠人很低贱,谁都可以踩一脚,他们要卑躬屈膝的做人才对,为什么面对一个侯门望族的公子可以如此淡然的说不,而这个侯门望族的公子竟然还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有什么地方是她想错了?
“不过,还请三公子到建康大有生取药,”顾十八娘含笑道,“我跟他们签有专供契约,所以……,当然堂姐夫要,价格上自然要便宜。”这一声堂姐夫让保定侯三公更加高兴,而一旁顾洛儿的脸则更加难看。“那真是多谢妹妹了。”
顾十八娘站起身来,看着顾洛儿道:“堂姐还有别的吩咐没?”
顾洛儿脸色煞白,看着眼前神色平静淡然而立的顾十八娘,虽然没有咄咄逼人的眼神,狂风暴雨般的责骂,但这轻声缓语的一句问候,就如同猛烈的一拳击了她的灵魂,她坐在椅子上,再一次口不能言。顾十八娘走近她几步,微微倾身,如同要好姐妹告别。
“我说过,依仗别人永远是无常驻,只有依仗自己,才是天都不可欺。”她低声说道。顾洛儿脸色苍白,高挺的胸脯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而颤动不止。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是个贱婢,她在自己面前只能跪着
第131章依旧
“这是堂姐要送给亲友的,我一定精心做,不让堂姐在婆家失了脸面。”顾十八娘笑道,拍了拍顾洛儿的僵硬的手臂。
要起身给她一耳光的顾洛儿闻言顿时脸色灰白。
顾十八娘看了她一眼,转身冲含笑观看姐妹情深的保定侯三公子施礼,便向外而去,脚步缓缓脊背挺直。
“她是个匠人,你,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客气……”顾洛儿看着自己的夫婿,声音颤抖的问道。
“她是刘公的徒弟啊,你不是也知道啊,这些名匠人名大夫什么的,都是很有脾气,又是死犟的……”保定侯三公子道,又想自己这个新婚妻子是大家族娇养的闺阁女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