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第24部分阅读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 作者:yuwangwen
,您大人大量。”他郑重道。
见他如此,刘公干笑几声,似乎有些无趣,“你这老家伙,就是没意思,算了算了,”他摆摆手。
“您老人家是太有意思了……”黄会长苦笑一下,你说你既然在,干吗不早点出来,也就没这么多事了,这不是诚心看我们闹笑话嘛。
“是啊是啊,我们不知道顾娘子是您老……”许多人忙忙跟着说道,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笑。
刘公哼了声,瞪眼看向他们,“不知道?哼我刘不才的药就已经天下人都会做了不成?”
此言一出,面前的众人脸色都有些讪讪。
“是我做的不好……”顾十八娘在一旁低声道,“大家质疑也是应该的。”
这的确是事实,当然不是说顾娘子做的不好,而是不是所有的药都跟刘公的手法一样,但此时此刻再没人敢说出这句话,只得闷头接受刘公的骂,见顾十八娘自己说了出来,大家心里都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小娘子没有那些药师们的古怪脾气。
“知道你笨,不用这么急着说”刘公瞪了她一眼,愤愤道,“你做了紫金丹,长本事了,拿来我看看。”
此时那几个拿着紫金丹的人早已经没了先前的激愤,反而激动的如同捡到宝,笑的嘴都合不上,只在那里呵呵傻笑,还是被人推了两把反应过来,忙捧着盘子冲过来。
“刘公,刘公,顾娘子做的紫金丹在这里。”他们点头哈腰的笑着道。
刘公伸手拿过瓷瓶,倒出来随意一看,哼了声,瞪眼看向顾十八娘。
“瞧你做的,怎么这么差劲?”
顾十八娘低头说了声是。
“不差,不差,是上品。”黄会长忙笑呵呵的打圆场。
刘公没有理会他,抬
“哎呀,这些都是上品……”待反应过来,所有人顿时满面可惜。
“不就是些紫金丹,待老儿我做了赔你们。”刘公大手一摆,制止一片哀惜声。
这话一出,那买了紫金丹的几人顿时惊喜欢呼出声。
这下赚大发了
“那个,黄老2,你们还有事没?没事我有事,先带着丫头走了。”刘公拍拍手,扯过自己的麻袋,问道。
“没事没事。”黄会长哈哈笑道,“刘老,既然来了,待我设宴,为您老洗尘接风……”
“行了行了,我哪有那闲时间听你们扯淡……”刘公摆摆手,背着手,托着麻袋踢打踢打的往外走。
顾十八娘冲黄会长等人施礼。
“顾娘子客气了。”大家忙伸手搀扶。
顾十八娘这才转身往外走,路过王洪彬,被他唤住。
“顾娘子……”他的脸色灰白,声音涩哑,要说什么却也只到此无语。
顾十八娘并没有转头看他,脚步微微一顿。
最初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书又做出了什么药,是他,是保和堂如同识宝人,拂去了她身上的尘埃,露出灿烂光华,那一段,如果不是有这意外,让她得到了自信以及金钱,要不然面对初回族中那一连串打击,她必是无还手之力,只怕已经重新跌回命运的既定轨迹中。
虽然说没有保和堂,一定还会有其他的药行发现她,但命运既然选择了保和堂,那就是保和堂,她虽然口上没说,但心里的确对保和堂很感激,甚至觉得他们如亲人般亲切,所以才会特意给他们制药。
只是亲人又如何?在危难时也能各自飞,在抉择时也能势利,能互相扶持,也能对立决裂,何况他们本也不是亲人,不过是供求合作的生意双方。
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们其实都本无害对方之意,一切不过是人生不得已而已。
但自从保和堂不顾她再三申明,将她推出来之时,他们依然决裂。
“顾娘子,你明明就是刘公之徒,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为什么不惜跟我们撕破脸……”保和堂的那个年轻人冲过来,握着拳头愤愤道。
“晋一闭嘴”王洪彬厉声喝断他。
“为什么?”顾十八娘转过脸,看向他,“你们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说罢,转身款步而去,留下保和堂众人神色颓然。
黄会长根本顾不得管这里的人,大家呼拉拉的全跟着刘公的脚步涌了出去,嘴里乱乱的喊着您老慢走您老走好……
信朝阳走在最后,面上神情愉悦。
“少爷,少爷,这次咱们赌对了”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脸色通红,显然还没从见到刘公出现的激动中恢复过来。
信朝阳点点头,嘴边大的笑意更浓,“是,这次真是……赚的出乎意料。”
他说着话,看了眼门匾上保和堂三字。
“我原本只要保和堂就够了,没想到,随手对顾娘子多礼一下,倒意外捡漏……”他笑道,“礼多人不怪,古人诚不欺我也。”
年轻人挠挠头,不太明白这跟古人有什么事。
“少爷少爷,你说顾娘子干吗就是不说自己是刘公的徒弟?”他也很不解,觉得这顾娘子是故弄玄虚。
信朝阳摇摇头,笑道:“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他不解道。
信朝阳伸手敲了他一下,“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呢,这顾娘子,其实不是刘公的徒弟。”
“啊?”年轻人根本不信,“那刘公他方才……”
“刘公他方才可有半句说顾娘子是自己徒弟?”信朝阳笑问道,“我想,他们是机缘巧合相识,顾娘子是受刘公指点,但并没有拜师……”
“哦这样啊,”年轻人恍然,“怪不得她就是不承认呢。”
信朝阳一笑,扫视了眼聚集在门口,看着一个方向神情激动的众人,“只怕知道这一点人不再少数,不过,那又如何,刘公没有徒弟,这顾娘子是他指点的,也足以当他徒弟这个身份了,更何况,顾娘子是官宦之后,断不会弃士族为匠工,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了,毕竟,刘公还在,有没有徒弟又有何干。”
“少爷想的真透彻。”年轻人一脸佩服的说道。
信朝阳一笑,翻身上马,视线越过众人,看着那顾娘子的马车远去。
单看今日大厅跟保和堂利落翻脸的行径,这小娘子倒有些意思。
谁说女儿家柔顺似水,心善如佛,耳软记恩不记仇?
“够狠”他含笑自言自语,调转马头而去。
空落落的大厅里,保和堂的众人垂头而立,更有定力弱的人小声抽泣。
“三叔,那顾娘子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为什么她就为什么?”几个年轻人咬牙愤愤道,“她肯定是跟建康这些药行串通好了,故意害我们……”
“闭嘴”王洪彬喝道,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幽幽长叹一口气,“是我们一步错在先……”
年轻人不服气还要说什么,就听外边有人喊“老爷,京城老太爷的信到了。”
抖开薄薄的一张信纸,看着上面的字句。
“……万事以顾娘子之言为重,不可相违,她如此说,必是有不得已不能明言之事,万勿鲁莽相逼,逼其无退路必将是反害尔等无退路……同行挤兑乃生意常事,无须过虑,人进我退,竹有韧方能立百尺……”
王洪彬一声长叹,颓然坐下,手中信纸飘然而落。
第一百零一章春来
事情伴着刘公的出现结束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似乎那一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但整个建康的药行的气氛却异常的兴奋起来,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大周。
消失十年的刘公重现人间,这的确是大事件。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月,残冬退去,初春伴着一场细雨缓步而来,整个建康城笼罩在一片清新之中。
“对不住,今天没有顾娘子的药。”
大堂里灵宝面含微笑,重复这这句话,货架上空空荡荡。
“又没了?”七八个人一脸懊恼,“明日还得早来…”
大家散去了,灵宝拿着一块“药售完”的牌子走到门外踮着脚要挂起来。
一双手伸过来,替她挂上。
灵宝回头,暗青的身影已经迈步进堂内。
“少爷,你怎么来了?”灵宝笑嘻嘻的跟了进去,伸手接过顾海解下的披风,上面已经被蒙蒙雨气打湿,忙抖开去晾。
“跟几个同门踏雨,正好路过。”顾海一笑,他扫视一眼室内,见冷冷清清,不过面上却是笑意未减,“彭大叔出外诊了?”
灵宝给他捧上茶,点头。
自从刘公回来后,顾十八娘更加忙碌起来,几乎是日夜不停的在炮制药材,知道炮制师傅的规矩,外人未经允许,不能进后堂,所以顾海只在前堂坐着,和灵宝说话。
蹄哒蹄哒
马蹄声伴着马车咯吱响在门外停下,一阵清脆的环佩声,一个葱绿的身影冲了进来,后面一个小丫头举着伞追上,大堂里有股淡淡的香气散开。
“咦?怎么这么冷清,人呢?人都哪里去了?”娇嗔的少女声响起。
灵宝和顾海停止说话,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并且很意外,还是个眼熟的,顾海微微皱了皱眉,他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
“这位小姐,是抓药还是问诊…”灵宝忙迎了过去,含笑招呼。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那女孩子瞪了一眼。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请个小丫头来店里?”年轻女子皱眉道,目光落到一旁的顾海身上,一愣之后,双眸闪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她歪着头蹙着柳叶眉,看上去格外娇媚。
“药售完,大夫没在,小姐请明日再来。”顾海放下茶杯淡淡道。
“你什么人啊?”年轻女子嘟起嘴,一眼扫过柜台,果然见空荡荡的,不由惊讶。
“这这”她几步过去确认,柳眉不由倒竖,“吴掌柜呢?这是怎么回事?”
灵宝一脸疑惑,“小姐,我们这里并没有姓吴的掌柜,您是不是走错了?”
年轻女子呸了一声,转过头瞪灵宝,“我走错?我自己家的药铺我能走错?”
“你家?”顾海淡淡道,撩眼看过来,“敢问小姐贵姓?”
年轻女子被他这一眼看的一愣,眼前这个少年身材修长,气质洒脱、谦和,不过这眼神怎么……
“哦,我想起来了”她恍然,走近几步,打量顾海,“你不就是那个登徒子……”
说罢杏眼瞪圆,这登徒子来自己家药铺做什么?莫非是特意来打探自己行踪的?这个念头闪过,她的脸不由红了。
“你来我们家店铺做什么?你你是什么人?”她气势略微弱了些,问道。
顾海一笑,看着这女子。
“小姐是姓沈?”他慢慢吐出这个字,只觉得牙关森冷,这样一个飞扬跋扈的女子,就是沈家的女儿,内宅女儿尚且养的如此,可见沈家都是些什么人,那一世的妹妹处境可想而知。
“你你这登徒子…”沈小姐顿时脸色更红了,不知怎的心怦怦跳。
“出去”顾海神色一凝,低声喝道。
沈小姐以及那丫头都愣了下。
“你说什么?”小丫头回过神,立刻叉腰喝道,“你知道这是谁?你怎么说话呢?你滚去才是这是我们家…”
“你家?”顾海一笑,伸手往外一指,“出去看看,看清楚再说。”
他的神情不冷不热,看样子不像是说笑,沈小姐虽然性子跋扈些,但也不是没脑子,脑中一转,已经隐隐猜到可能有变故了。
内宅小姐对于家里的事不知晓,尤其这些产业变动,她隐隐记得曾经听母亲说过,有几个铺子生意不好,留着也只是浪费米钱,不如卖了去……
不会这么巧吧,她今日与人相邀游玩,许给人一盒醒酒丸,所以特意过来拿一下……
“小姐…”小丫头扯扯她衣角。
沈小姐咬唇看了那少年一眼,转身出去了,也不撑伞,用手搭着往上一瞧。
“哼,这不还是顺和堂……”她愤愤道,“咦?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环佩声,细碎的脚步上车而去,马儿哧哧几声,门外恢复了安静。
灵宝跑到门边看了看,才转会身来,见顾海在那里端坐依旧,只是神色凝重。
“少爷,”她好奇问道,“那个是沈家的小姐?”
顾海回过神,还没答话,就听内里顾十八娘道:“谁?”
二人转头,见顾十八娘走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小簸箩。
灵宝忙几步过去接过。
“哥哥怎么来了?”顾十八娘笑道。
顾海伸手擦去她额头上一点灶灰,含笑道:“怎么?你的药铺哥哥来不得?”
顾十八娘抿嘴笑了,“哥哥就会说笑。”
“刘公他老人家在不?我去拜见下。”顾海问道,一面整整衣衫。
“没有,他又出去了,隔个三五天才回来。”顾十八娘答道,一面看灵宝摆药,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方才说谁?沈家的小姐?”
灵宝才要说话,顾海已经先答了。
“我们说的是正是谁家的小姐…”顾海笑道,手在身后冲柜台的灵宝摇了摇。
灵宝虽然心内讶异,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闲着没事,说人家小姐做什么?”顾十八娘带着几分戏谑看顾海,抿嘴点头,“哦,这些日子,咱们家来了好些夫人太太,说的好像也都是人家的小姐哦…”
顾海一笑,没有答话。
自从乡试过后,头名解元顾海成了建康城的热门话题,与此同时,家里说亲的人也多了起来。
顾海今年十六岁了,这年纪也是该成亲了,以往他们家冷冷清清无人问询,很让曹氏头疼,而如今一下子访客盈门,也让她头疼,听着那些夫人们提到的小姐,都觉得好,不知道该挑哪个。
问了顾海,顾海只说待大考过后再说。
“少爷要说亲了?”灵宝笑眯眯的问道,“那是不是过年就能吃上少爷的喜酒了?”
顾十八娘抿嘴笑,顾海咳了一声,说声我先走了,拿过披风大步走了。
“少爷害羞了。”灵宝哈哈笑。
顾十八娘瞧了她的头一下,“灵宝今年多大了?”
“快要十三岁了…”灵宝顺口答道,话一出口,察觉到什么,顿时脸红了,娇羞的一跺脚,“小姐,欺负人”
顾十八娘笑了,“这有什么欺负人的,说起来,灵元也不小了…,灵宝,你说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好?”
灵宝圆脸绯红,只当没听见,顾十八娘在一旁坐下,似乎真的在思索什么。
“小姐”灵宝迟疑一下,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小姐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顾十八娘回过神,笑了笑,摇了摇头。
神色中有些怅然,虽然重生,但她的灵魂却已是一个弃妇,成亲……
她带着几分嘲讽一笑,没有说话,她哪里有那闲心。
“小姐是官宦人家,将来一定找个高门大户的姑爷…穿红袍做大官……”灵宝带着几分崇敬笑道。
“也不一定。”顾十八娘随口笑道。
她如今不是豆蔻的少女,对于成亲嫁人的大事带着神圣的羞涩,谈起来跟说天气如何没两样。
“那肯定也是门当户对的…”灵宝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总之,不会是哥哥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顾十八娘并没有察觉,她的手抚着下颌,望着门外蒙蒙雨丝凝神思索。
保和堂已经撤出建康了,正如她所料,吞下保和堂这块大肉的是大有生,信朝阳以及其父正式来拜访了自己,当然顾十八娘明白他们其实拜访的是自己背后的刘公。
信朝阳这个人……
室内一片静谧,只闻外边悉悉的雨声。
大有生想要一批紫金丹,自己爽快的答应了,这算是对信朝阳那一日木秀于林的回报。
她顾十八娘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灵元呢?”顾十八娘回过神,看向灵宝,见她手拄着头在柜台前面带怅然,这丫头自从跟了她以后,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样少女伤春的神情还真没见过。
“怎么了?”顾十八娘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
灵宝回过神,看到一旁端坐的少女,穿着鹅黄圆领袍,乌黑高挽不攒朱钗,娇俏浅笑,明艳不可直视。
“没什么。”她忙低下头答道。
“灵元可回来过了?”顾十八娘问道。
“还没有。”灵宝答道,一面走到门边往外看,蒙蒙雨丝中隐隐人影车马穿梭,并不见哥哥的身影,“应该快回来了吧?宝柱大哥他们一起去的,那些药材能一起拉回来。”
此时两匹大马拉着的马车正冒雨而行,灵元披着蓑衣坐在车上,身旁是三个粗壮的大汉,其中一个正扬鞭催马。
“你家小姐真阔气,给你这么多钱买药材,还给咱们兄弟辛苦费…”一个大汉揽着灵元的肩头笑道,“你小子真是走运,遇上这么好的主家。”
灵元神色不动,似乎没听到他说话。
“这算什么,人家家里还出了个解元公呢,将来一定是高官厚禄……”另一个啧啧道,“灵元,将来人家肯定要雇不少使唤人,你可记得咱们兄弟……”
“对哦,将来跟着状元公,就是赶马车也够脸面的…”
大家越说越高兴,似乎已经腆肚挺胸的站在状元公的豪华马车前后,接受路人艳羡的注视了。
“这天不错,待会送药回去了,咱们去赌一把…”
“这一段我手气正好,上一次十两银子已经变成百两了,我估摸着再玩几把,就能买下了小院子讨房媳妇…”
大汉们兴奋的交谈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灵元,你去不去?”有人招呼一直坐着不言不语的灵元,推了推他,“你小子一天到晚的守在店里做什么?也出来玩玩嘛…”
灵元依旧不动。
“哎,你家小姐长得可真俊,有句话怎么说的?什么美人能当饭吃……哎呀…”
那大汉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就从车上跌落下去,溅起一片泥水,车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小子活该”
“顾娘子是灵元的救命恩人,你当是黑头巷子里你那相好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大汉一身泥水,揉着腿跟上来,踉跄的爬上车,嘴里唉幺唉幺连声。
“我这是夸顾娘子呢……可没半点别的心思……”他忙忙的辩解,对着灵元赔笑,“…灵元,你这下手可太狠了……”
灵元哼了声,看了他一眼。
“这还狠?人家可是千金小姐,什么叫千金小姐你知道不?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挂在嘴边上的……”赶车的大汉笑道,“你忘了前些年有个闲汉多看了人家一个千金小姐几眼,被人打瞎了眼…踹你一脚算是轻了…”
“是,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乱说了…”那大汉笑道。
笑语喧闹中,灵元的神色越来越暗淡,他摘下斗笠,仰头向天,雨丝扑面而来。
一行人到了顺和堂,灵宝熬了姜汤一一给他们递上。
“谢谢灵宝妹子”大汉们笑哈哈的道谢。
“小姐回去了?”灵元没有见到后院熟悉的人影,忍不住问道。
灵宝点点头,“夫人让人来请小姐回去的。”她说着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事?”
“什么事也不是你操心的。”灵元看了她一眼道。
“那哥哥有些心也该收收才是。”灵宝转过头看着他低声道。
灵元一愣,抿紧了嘴唇,放下碗转身就走。
“哥哥,你去哪?”灵宝忙追问。
三个大汉们已经笑哈哈的走出去了,正商量先去吃酒还是先去赌一把,灵元迟疑一刻,跟上他们。
“早点回来。”灵宝追到门口,看着他们走入雨雾中。
顾十八娘被曹氏叫回去,以为有什么大事,却看到曹氏递来的两张佛帖。
“这是什么?”她拿起来打开看。
“这是了然大师送来的听经课的帖子…”曹氏小心翼翼看着她,说道,“娘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顾十八娘看着帖子上的寥寥数语,神色沉沉。
“你要是忙,不去也行,我自己去就可以…”曹氏又忙忙的说道。
“娘,我去。”顾十八娘抬起头打断她,笑了笑……
第一百零二章听佛
三月三的兴隆寺因为了然大师说法而又热闹起来,不过这种热闹只是小范围的热闹,能听到了然大师法课的人没有多少。
顾十八娘扶着曹氏上马车时,引来街上人家的探头探脑。
“你们这一大早去哪里?”有几个相熟的妇人走过来问。
“是去兴隆寺。”曹氏含笑答道。
这话引得大家惊讶,这个时候去兴隆寺?
“去听了然大师讲经?”有人试探问,心里对于答案很不确定。
曹氏点点头,说了声是。
一辆马车从后缓缓而来,车旁跟着骑马的顾渔,淡青披风随着走动飘飘,露出内里穿的雪白长袍。
他居高临下看过来,见那少女玄色玫瑰衣衫,梳着简单的倭堕髻,安静的站在母亲身旁,听妇人们说话。
似是察觉到注视,她抬头看过来,微微一笑,旋即低头浅浅施礼。
顾渔神色不变,微微颔首还礼,移开视线。
看到这辆马车,大家都知道是三奶奶来了,忙纷纷让开施礼问好。
车帘被小丫鬟打开,内里素淡的三奶奶点头还礼,目光落在曹氏身上。
“老四家的,一起走吧。”她浅笑说道。
曹氏忙点头称是,让三奶奶的马车先行,随后才上车跟随而去。
看着两辆一前一后的马车,站在原地的妇人们一脸惊羡。
“了然大师竟然会给她下帖子?”大家喃喃自语,都觉得如同做梦,要知道了然大师的课全建康也就不到百人而已,怎么算也轮不到曹氏母女。
“也许是她们用钱买来的…”一个妇人说道,“…你们听说了没,十八娘,是一个大药师的徒弟,卖的药可值钱了,都得抢……人人都捧着金子求她的药……他们家现在可有钱了……”
“什么大药师的徒弟,”另一个不屑道,“别说她的父亲曾经做过县令,如今海哥儿考中了解元,她可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去做那等下三滥的手艺?”
“是啊。”有人附和道,“是说她开的药铺里是那位大药师做炮制师傅而已,所以特别发财,听说赚的钱都是金子,一箱子一箱子的抬回来呢…”
大家说着难掩羡慕,那得多少钱啊……
“这一家人,可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大家齐声感叹,目光投向街道,已经看不到那两辆马车的影子。
兴隆寺外停了一条车龙,在仆妇的搀扶下各自下了马车,三奶奶黄世英倒罢了,顾渔、曹氏和顾十八娘立刻吸引来众多视线。
了然大师的经课每年也都是固定的人群,偶尔加入一个新人,必定吸引大家注意,能来这里听课,非富即贵,当然那些不富也不贵的也有,是了然大师口中的有缘人。
伴着曹氏和黄世英并排而行,大家纷纷猜测这位是富还是贵,或者是有缘人。
传说了然大师能知过去未来,他口中的有缘人当然不仅仅是有缘而已,必有非凡造化,只不过尚且不为人知,越是这种有缘人,越被人注视,更有权贵用心记下私下进行拉拢。
雪中送炭永远胜过锦上添花,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只不过世俗肉眼,身在其中往往参不透。
曹氏本来在黄世英后,但被她相邀,二人才并排而行,一面走一面低声交谈,仆妇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这样一来,顾渔和顾十八娘就走在一起。
顾十八娘微微低着头,看着前几步随着走动而晃动的青色披风,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点做贼心虚,她想着顾渔考了第二,离那一世命运中案首只有一步之遥,这一切也许跟自己重生有关系。
可是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顾海没有重生,这一切都是他勤奋学习得来的,不是偷也不是抢。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大意是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但这世上却有某些人有着强大的心志,是志而不是智,能够扭转命运,也就是应了那句柳暗花明之言。
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吧?他以自己的勤奋扭转了资质鲁钝的命运,也许那一世如果不是父亲早亡,哥哥也可能学有所成……
这一世,我要做的只是改变亲人枉死的命运,就是要用强大的意志扭转不由人的命运,其余的一切人一切事变也好不变也好,都不足以为意。
这样想着,心中释然,她抬起头一笑,正对上顾渔回头看过来。
“恭喜…”她笑意更浓,只是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叔叔?哥哥?族里因为黄世英越辈分过继而头疼不已,最终统一喊渔少爷。
顾渔嘴角一弯,勾起一丝笑,“同喜。”
顾十八娘看着他,透过这少年亲善朗朗的面容,没有忽略他深藏在眼底那一丝厌恨。
她心里感叹一下,如果不是自己二十多岁的灵魂,根本不会发现,想他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就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如此,真是不错。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这恨意到底因何而来,难道只是因为和顾乐山的纠纷?
她可看不出,顾渔对顾乐山有什么感情。
“了然大师只邀请你来?没有邀请你哥哥?”顾渔突然问道。
顾十八娘凝神应答,含笑点头,“是。”
“整个顾家只邀请了你们家,”他放缓脚步,停在顾十八娘身前,侧头缓缓说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顾十八娘一愣,旋即带着几分不解,看着他道:“只有我们家?怎么会,三奶奶和渔少爷你……”
顾渔抿嘴一笑,打断她,头微微侧过来几分,低声道:“也许大师想要指点些什么。”
他的眼神,深邃明亮,森然看过来,顾十八娘不由一个激灵,这就如同那一日正要迈入厢房往水中下毒,身后猛然响起一阵佛号,灵魂能被透视的感觉。
他说着话什么意思?顾十八娘脑中飞速转动,老和尚下帖子,写明了请自己和母亲,如果没写自己,应该不会允许陪伴,那样的话,任何一个收到邀请的夫人,想要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了,那样了然大师的讲经还有什么稀罕…
黄世英来了,是因为与了然大师旧交,顾渔也来,是看在黄世英的面子上?面子?要是看面子的话,老和尚只怕眼睛累瞎……
那就是说,他也单独获得邀请……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学问好?那顾海是案首呢……
一个猜测在心底蔓延而来,顾十八娘的呼吸不由急促一刻。
都说老和尚知过去未来,那一日的话,也句句透露看穿她的来历,那么顾渔是……也看穿了?
怎么可能?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混乱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妇人。
不过,看穿又如何?天王老子她也不会害怕,还怕他一般少年。
“指点什么?”她抬起头,看着他含笑道,“渔少爷学问好,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
顾渔一笑,眉梢一扬,“十八娘能文能武,才是学问好呢。”
顾十八娘哈哈笑了,“多谢渔少爷谬赞。”说罢意味深长的一笑,“不过是混口饭吃,求条生路罢了,比不上渔少爷你锦绣前程。”
“托你吉言。”顾渔也意味深长的一笑。
二人边走边谈,脸上都挂着浅笑,少年少女明媚如同*光,与身旁大多数上年纪的妇人男子相比,煞是赏心悦目。
“这是谁家的孩子?”
“是小夫妻俩?”
“你想哪里呢,明明是女儿家的装扮……”
“金童玉。女般的……”
慢步而行的妇人们纷纷低声交谈询问,目光中都有些好奇,年轻孩子们都忌讳素气,更很少有人来听佛经,更何况这场合必定是受了邀请的,这是谁家的孩子们?是建康的新贵还是有缘人?
黄世英和曹氏回头见了交谈而行的二人,也都是一笑。
“渔儿他性子清冷,很少与人来往,海哥儿和十八娘沉稳和善,与他们相交对渔儿是幸事。”黄世英含笑说道。
“哪里哪里,三奶奶谬赞了,”曹氏忙谦虚道,回头看,见女儿正掩嘴抬头笑,整张脸都亮起来,心里忍不住轻叹,“海哥儿和十八娘也没个人玩,如此都好。”
“哦对了,八月就该会试了,云梦书院的李建周先生是当今大儒,考前能得到他指点,必定获益匪浅,我托了几个旧识的关系,准备让渔儿去京城,让海哥儿也去吧,他们也好做个伴。”临近佛殿,黄世英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曹氏一愣,旋即惊喜溢于言表。
她虽然是个妇人,但也知道大儒李建周的名字,朝中很多臣工都曾拜在他的门下,能得到他的指点,不管考中与否,将来说出去也是一大声誉。
“多谢三奶奶…”曹氏大喜道谢。
“也先别谢,你也知道,那些大儒们都有些古怪脾气,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被引荐,这就看他们的机遇了,不过我想京城之地,又是大比之年,学子云集,就算没有见到李先生,拜在其他名师门下,也是获益匪浅的…”黄世英含笑说道。
曹氏连连点头称是。
走在后方的顾十八娘看到曹氏喜气洋洋,不由很是奇怪。
顾渔也看到了,眉头却是一皱,想到什么。
“下个月我要进京。”他微笑说道,略提白袍,迈上台阶,动作悠然洒脱。
“哦?不是八月才考试吗?”顾十八娘问道。
“母亲与我寻个名师。”顾渔答道,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恭喜渔少爷此去必定高中”顾十八娘诚恳说道。
顾渔扫了她一眼,“哦?难道你不希望你哥哥高中?”
顾十八娘脸上的笑意散开,方要说什么,忽的面色大变,脚步猛的停下来。
一旁走过来几个妇人,其中一个脸色白净,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几根金簪子挽着高鬓,披着镶金边的深褐色披风,双手交叉在身前,露出凤仙花染着的长长指甲,神情高贵威严,煞是引人注目。
顾十八娘只觉得心跳加速,婆婆,婆婆……
她好久没见到这样意气风发的婆婆了,自从小叔沈安栋意外被马贼击杀后,婆婆就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整日神情恍惚,最后痰迷心窍卧床不起,不到四十岁就故去了,临死前还特意为了她让沈安林发誓不休弃,虽然最终并没有阻止这个结果,但婆婆对她的心意却是……
素白衣袍在她眼前一晃,顾渔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顾十八娘心里一凛,忙收敛心神低下头。
沈三夫人不说不笑,目不斜视,款步从他们身前而过,顾十八娘低着头,看着那暗红裙角从眼前飞扬而去。
“进去了。”顾渔在前说了句,自己先走了。
顾十八娘这才迈步,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仆妇们自然不能进内,顾渔和顾十八娘将披风解下,各自交付仆妇手里,便迈步进了佛殿。
佛殿里分左右男女各自安坐,顾十八娘坐在曹氏和黄世英身后,离开顾渔,不用担心他的审视,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便有些心神恍惚。
佛殿中了然大师还没来,大家也都在位子上低声交谈。
顾十八娘抬起头,视线投向右手边,在几个妇人的身形后,一身暗红缎面褙子的沈三夫人挺背端坐,因为多人阻挡,只看到她半边脸,头上的金簪随着她偶尔跟身旁人说话而颤巍巍晃动,发出一道夺目的光彩。
“十八娘?”曹氏低声的询问在耳边传来。
顾十八娘收回神,看到母亲担忧的眼神。
“你怎么了?”她低声问道,蹙起眉头,神情忐忑不安,“可是…可是哪里不舒服?”
女儿是重生的,这件事在她心里如同巨石,女儿身上发生这样违背常理匪夷所思的事,会不会在神佛眼里就如同妖魔?
她之所以常带女儿一同进香礼佛,就是为了不让神佛降罪,但如果女儿在神佛眼里依旧是妖魔,那会不会……
“要是不舒服,咱们出去吧。”曹氏只觉得心惊肉跳,她伸手拉住顾十八娘的手,就要起身。
顾十八娘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她不由一笑,反手按住母亲,摇了摇头。
“我没事。”她认真说道。
一声佛号响起,大殿里立刻安静下来,了然大师缓步而进,片刻之后响亮的诵读声响起,回荡在大殿里,顾十八娘先是心不在焉,渐渐的只觉得心神清明,竟不知不觉的凝神细听,一时因为沈三夫人在身侧的焦躁不安慢慢散去。
“……佛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人世间所有的一切,既没有绝对的开始,也没有绝对的完结,没有绝对的丑恶,也就没有绝对的纯美无瑕,更没有表面看去令人欣喜的繁花盛开和令人心灰意冷的草木凋零……”
顾十八娘觉得了然大师的视线扫过自己,她不由笑了笑。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她低声呢喃,可是佛可知道那每一夜深,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亲人死去家破人亡的滋味……
“十八娘?”曹氏轻轻推了推她。
顾十八娘回过神,才发现经课已经结束了,了然大师正在被几个信徒围着说话,人群正慢慢散去。
“走吧。”她忙站起身来。
“去跟大师说几句话吧。”黄世英唤住她们,含笑说道。
曹氏略一迟疑,看向顾十八娘。
收到请帖不管怎么说,也该表示下谢意,顾十八娘略一沉吟,对曹氏点点头。
“我在外边等你们。”她说道。
黄世英点点头,看着一边正走过来的顾渔,“渔儿,你和十八娘在外略等一刻。”
顾渔应声是,站住了脚,看着黄世英携曹氏款款而去。
顾十八娘略一停顿,待顾渔迈步而行,才在后跟上,其间忍不住回头扫视,却并没看到沈三夫人的身影。
因为心不在焉,竟没发现顾渔停下脚,举步而行的顾十八娘撞在他胳膊上,忙道歉。
“佛法玄妙,听得竟失魂落魄?”顾渔似笑非笑道。
顾十八娘笑了笑,轻轻揉了下鼻头,“听得云里雾里才是。”
看着仆妇从一边过来了,顾十八娘忙借口走开,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人站在身前。
“顾娘子。”他沉声说道,居高临下的看向顾十八娘。
顾十八娘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是今生他们第一次正面相见。
沈安林微微一怔,要说的话略一停。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冷漠、寒冷,这样一双眼出现在一张清秀少女的面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一愣神间,顾十八娘垂下眼帘。
“沈少爷,有何指教?”她淡淡说道。
见她开口唤出自己的称呼,沈安林觉得原本要问的那句话也就没必要问了,她显然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顺和堂的新主人,并且这个新主人对旧主人家有一定的了解。
沈安林自嘲一笑,突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恭祝顾娘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带着一丝笑道。
顾十八娘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森森。
沈安林的笑不由凝结在嘴边,这眼神冰冷如剑,毫不迟疑的刺向他的心口,如果眼神有形,沈安林毫不怀疑自己此时已经身处险境。
他不由后退一步。
“那是当然,我必定财源广进,生意兴隆。”顾十八娘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说罢迈步擦身而去。
沈安林尚处在震惊中,震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