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女翻译官第23部分阅读
重生之女翻译官 作者:rourouwu
多著名的画家、音乐家、哲学家……不过,烈火烹油终究是一时繁盛,这个家族的欧洲成员,随着大革命的展开,自己又缺乏谋生的能力,纷纷败落下来。尽管这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里奥斯特家的人在欧洲过的日子,还是比一般人要富足。
而在美国,里奥斯特则是另外一个意义的代表。靠着家族里人最不屑的生意头脑,来到美国之后,里奥斯特从做生意起家,到涉足如今的计算机行业和金融行业,在欧洲大陆之外的这一支里奥斯特家族人,成了商业界的巨头。
表面上看来,美国的里奥斯特家族并不涉及政治,但圈子里的人知道,早在七十年代起,历届美国总统选举背后都有里奥斯特家族的影子,他们还承接了许多美方的高新科技项目,同时也进行政治上的投资,这些都让他们如鱼得水,简直就是一个梦幻家族。
白瑞,是老里奥斯特的独生子,也是继承人。
在二十年前,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老里奥斯特就嗅到了中国的巨大潜力。他注资成立了第一支访华的美国商旅团,委任了一个信得过的老部下带队,领上自己年轻的独生子白瑞来到当时对西方人来说还非常神秘的东方。
在一系列枯燥无味的官方访问活动中,照例安排了文艺晚会和体育友谊赛,那时候很流行“乒乓外交”,曾经留学德国并且跟德国名将学过乒乓球的白瑞成了他们队伍里唯一一个能跟中国运动员抗衡的人。
比赛一开始,他就一连拿下了两名外交部工作人员,因为不是正式比赛,所以没有严格的男女之分,所以第三场中方就派了个女运动员上场来。
这个名叫张宁的女孩子,有着娇小玲珑的身段和如冰霜般透着凉意的灵动眼眸,白瑞原本一下子被吓坏了,死活不愿意跟女孩子打。
而张宁,却淡淡一笑:“白瑞先生,我看你是怕输给我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宁目光中不是挑衅,不是气愤,而是如水面般平静无波。
这下子可就气坏了白瑞,张宁激将法成功,却最终还是19比21输给了白瑞。美国人一向感情外露,赢了比赛的白瑞,毫不掩饰地欢呼大叫。可是高兴过后细细想来,白瑞却发现了事情有疑点,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张宁都不像是个鲁莽的人,而且她确实是球风凌厉,百变多端,显然有着非常深的乒乓球造诣。
然而,为什么在19比21这个紧要关头,她会这么巧地落败自己两分呢?抱着这个疑问,白瑞私底下再次约战了一次张宁,结果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张宁大开杀戒,以高奏凯歌丝毫没有给白瑞得分的形态,一连赢了白瑞七局。
张宁告诉疑惑不解的白瑞,其实他们都曾经受过专业训练,而在比赛开始之前,外交部的官员下过死命令,让他们尽量把比赛打得精彩一点,却不能赢了外宾。这是出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要求。
白瑞输了比赛,同时还输掉了他的心,他的心里从此就走进了一个中国姑娘,成了他此生此世最伤的痛。
不过,那时候刚刚认识张宁的白瑞还不知道这些,那时候他觉得来中国是个最正确的决定,这里不光有美食美景,有广阔的市场前景,而且还有他今生最爱的人。他想方设法让张宁辞了外交部的工作,从此带着张宁在全国各地考察,旅行。
在白瑞心里,这就是他的蜜月。
江南的细雨塞北的雪,故宫的金瓦长城的月……在西安街头,白瑞和张宁买了一对陶埙,一块在街头艺人处学到一首古风曲子《有所思》。为了避免自己忘记那复杂的指法,精于音乐的白瑞还买来纸笔,把《有所思》的指法画下来,背得滚瓜烂熟。
在走了小半个中国后,张宁怀孕了,白瑞欣喜若狂,开始着手安排张宁出国,他要把张宁带回美国,带回给自己老爸里奥斯特那里,让他承认这个中国儿媳妇!
白瑞并不担心自己爸爸会反对自己和外国人结婚,因为白瑞自己就是个美日混血儿,他那早早去世的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日本人。在白瑞的心里,日本人也是东方人,中国人也是东方人,老里奥斯特没理由不接受张宁。
然而,在收到老里奥斯特的回复之前,白瑞首先等到的,却是国安部门……在那个年代,刚结束了一段历史时期的国家,是非常敏感的。那时候的移民,可不是二十年后这么简单。在那时候,光是出一次国,就得通过层层政治审查。
何况张宁还曾经任职外交部,而且职位不低,在辞职几个月后又计划移民,张宁自己问心无愧,却难免有曾经的旧同事被她的幸运而刺激得红了眼睛。
一封匿名检举信,寄到了国安局,里面言之凿凿地证明张宁里通外国,企图叛逃……而更要命的是,有好几个之前张宁的同事站了出来,齐齐指证她。张宁百口莫辩,被抓进了监牢,因为是孕妇,所以只是限制了人身自由,而没有进一步行动。
白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都要疯了。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是谁把张宁被抓的消息捅给了老里奥斯特,又偏偏这位好事者也是不了解事情真相的,说一半倒有一半误解了,老里奥斯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以为儿子在中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当即就派人把白瑞强行从中国带了回来……
等到白瑞跟老里奥斯特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争取到父亲的支持,重新办妥了从美国到中国的手续,赶到帝都的时候,张宁已经失踪了。
听看守所的人说,因为张宁的家人多方奔走,她的事件总算没有造成更大牵连,本人也无罪释放。但那时候的人讲究的都是依靠单位,依靠公家,张宁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没有单位愿意再接受这个烫手山芋。家里人也因为她怀了美国人的“杂种”而对她另眼相看,张宁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么多委屈,从看守所里出来朝她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后,就自己走掉了。
而看守所的人最后留给白瑞的信息就是,张宁在看守所里就生下了她和白瑞的孩子,那是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重五斤。
……
因为情绪一直非常激动,白瑞的叙述断断续续地,说到跟张宁的相识相处,他双目神采飞扬,露出甜蜜笑容;说到张宁蒙冤入狱,他又咬牙切齿,气愤不已。而到最后,说起自己失落在中国的妻儿,他又忍不住再度热泪盈眶。
“我对不起他们,没能好好地保护他们……”白瑞说,“后来我几乎每年都要来一次中国,想方设法想要找到张宁和儿子们的下落。这些年来,这儿对外国人越来越友好,也自己国家的公民也越来越宽松,我常常想,要是张宁能够活在这个时代就好了……”
“那是时代的悲剧。”
秦卿叹了口气,他完全没想到徐清皓身后竟然有着这么曲折离奇的身世,好歹秦卿心理承受能力强大,没有完全失态,只是更加同情这不幸的一家子。
“不……是人心的悲剧。女人的羡慕嫉妒恨,有时候能够毁掉一大堆人。”穆晓云轻轻地说,“如果不是那封用心险恶的匿名信,如果不是外交部那几个女人的指证,张宁也不会马上就被抓走。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白瑞十指交叉在膝盖上,弯腰坐着,这样的姿势让他看起来矮小了许多。
“几年前,老里奥斯特去世了。那几年我忙着接手集团的事,就没有来。今年稍为得空一点,我就再次来到了中国。这一次,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先查到了老幺的下落,结果发现老幺情况很不好——是身体上的不好,他得了严重的心脏病,继续移植心脏。于是我就打算先安排他心脏移植的问题,我想着,老大身体健康,迟一点相认没关系。”
“没想到过了几天,又有人来告诉我,老大找到了,可是,他已经自杀,死了……”
白瑞的眼泪再次掉下来,他喃喃地重复着:“我对不起他……”
“徐清皓的弟弟也需要心脏移植吗?”秦卿说,“真巧啊。最近我们有个朋友,也在做心脏移植的手术。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他已经配型成功了。”
“你朋友真幸运……”白瑞苦笑不已,“好了。虽然不能亲眼和徐清皓说一句话,看他一眼,但是能够见到他的朋友,而且能够把心里这件事说出来,我好多了。我还要回去安排我小儿子的事,希望时间来得及。老天,我可不能再次失去他了……对了,你们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也为他做点什么。不过心脏移植最艰难就是找到配型合适的心脏,他既然这一步已经解决了,那么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秦卿说:“他……”
穆晓云打断了他,抢着对白瑞说:“不,你当然能够帮得上忙。他现在缺钱,你可以为他支付手术费用吗?”
“缺钱?”
白瑞没想到穆晓云会这样直白,他错愕不已,而穆晓云不顾秦卿的白眼,点头道:“没错。他的家人为了给他筹备手术费用,连房子都卖了。你知道现在中国房价多高吧,等到他出院之后,就将会面临无家可归的困境。”
白瑞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当然应该帮他。不是我夸口,我现在的钱,再花十辈子也花不完。心脏移植的手术费用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他们来说,可是全家的财产。”
穆晓云点点头说到:“没错。就是这样。”她见白瑞已经上钩了,忽然展颜一笑道:“而且,白瑞叔叔,你也应该帮他们呀——这个世界除了你,没有谁更有资格和义务出这笔钱了。”
秦卿见她越来越不像话,顾不上继续翻白眼了,开口说:“喂!”
而白瑞,则完全呆了。他中文虽然好,对中国人的思维却始终反应慢半拍。穆晓云笑吟吟地说:“我们那个朋友,叫余青童。”
白瑞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尖叫一声跳起来!
“没错,我应该出这笔钱!小姑娘,你又怎么会……天啊,难道你是上帝的使者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对,你一定是先知……”
穆晓云笑眯眯地说:“不,我不是先知。我只是余青童最好的朋友而已。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你最好先去医院,把手术费给付了,否则的话余爸爸的车票就买在今天下午,他要赶回去买房了了哦。”
“对对对,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gogogo!”白瑞一跃而起,眨眼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穆晓云和秦卿眼看着他上了一辆波罗乃兹,那车子炮弹一样轰然而出,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直到五分钟后,秦卿诧异的声音才在穆晓云耳边响起:“晓云,你到底还知道什么?为什么他听到余青童的名字就发了疯?”
秦卿又不是傻子,看到听到这么多之后,当然知道整个事件并不简单。他已经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穆晓云叹了口气说:“我慢慢跟你说吧……”
穆晓云和秦卿溜达着,穿过殡仪馆的庭园,又走出了大门。
这里的殡仪馆设在近郊的一处小山头——毕竟在国人的理念里,这是一个不太吉利的所在——停车场设在山脚下,所以他们二人要走一段路。
一路上绿树吐新芽,嫩枝压红花,只要不想这里是殡仪馆附近,倒也风景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畅。穆晓云把最近发生的事,都源源本本地告诉秦卿,不过她隐去了自己跟孙景炀的纠葛,所以邱明芬才要对自己不利这一节。只是说云静敏本身是个娇娇小姐,可能自己本身交友不慎,而徐清皓又比较贪慕虚荣,因此二人才会行差踏错。
徐清皓那封信上所说的身世,她也跟秦卿说了,但最终她还是隐瞒了徐清皓的真正职业,只是说徐清皓走投无路,又找到了自己的弟弟,没有办法之下只好自杀去把心脏给了自己的弟弟。
秦卿听得唏嘘不已,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穆晓云说完了徐清皓兄弟的故事,原本话题挺多的两个人一时无语。
正好路过一个小卖部,秦卿没话找话说:“你吃雪糕不吃?说了这么多话也口渴了吧?”
“现在才三月呢,吃雪糕?”
穆晓云还没有吐槽完,秦卿已经一溜烟地进了小卖部了。
再次拿出来的蛋筒,穆晓云怔忪道:“这是……”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口味。”
跟两年前一样的牌子,芒果口味的蛋筒。
那时候在s大,不想莫名其妙被小三的穆晓云,祸水东引,让杜飞勾搭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子,并且带着冯茹去捉了j。在冯茹最后跟杜飞谈判完毕,跟穆晓云倾诉心事的时候,被穆晓云赶开的秦卿就是去买了这种雪糕。
时隔两年,穆晓云没想到秦卿还记得这个细节。难以言说的心情瞬间漫上心头,一时之间,她明亮的杏眼中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怔怔地看着秦卿,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现在不喜欢吃了吗?”
秦卿纳闷道,穆晓云这才回过神来,她到底在瞎感动什么呀!一个雪糕而已!孙景炀扬言说要送一套房子给她的时候,她都无动于衷呢!她连忙接过雪糕笑道:“没什么,喜欢吃。”
甜甜的雪糕,散发着迷人的芒果香味,香滑细腻的触感沿着舌尖迤逦往下,透着丝丝清凉。穆晓云小口小口地舔着那个芒果蛋筒,一时之间,心跳得异常的快……
“我最喜欢吃芒果味蛋筒了。”
秦卿忽然停下脚步来,看向穆晓云,穆晓云正心跳如雷呢,被他这么一瞧,顿时连脸蛋到脖子根都热烘烘地,她羞道:“又怎么了?”
“这里……沾到了哦。”
秦卿伸出手来,帮穆晓云擦掉嘴角边的一点巧克力酱,他的手指头粗糙,磨砺在穆晓云柔嫩的肌肤上,充满了温暖和悸动。
穆晓云脸更红了。
坐这个动作的时候,秦卿和穆晓云的脸相隔不过一个巴掌,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远处停着的小货车内,有人等待的,正是这一幕。黑色的长焦镜头静静地隐藏在货车里,黑衣身影有条不紊地操作着照相机,相机快门安静快速的卡擦声,在狭窄的车厢里轻微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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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师生恋照片风波(两万字)
穆晓云和秦卿有意拖慢了一点动作来到中心医院,好让余青童有时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一路上穆晓云做了很多猜想。
她想余青童勃然大怒,化身某言情电视剧马姓男主角,咆哮着怒斥白瑞一通,然后把自己床头的医疗仪器全部拔出来往白瑞身上扔过去——那是琼瑶剧;
她想余青童潸然泪下,抱着自己养父母泣不成声,然后对白瑞发誓自己会对养父母不离不弃,毅然拒绝白瑞的资助——那是八十年代家庭剧;
她又在想,余青童会不会干脆理智战胜情感,果断答应接受了白瑞,然后顺势认了自己这个爹,回头投奔美帝资本主义去,随即叱咤风云……
“那是宅男的网络yy小说吧。”秦卿无情地打断了穆晓云的猜想,哭笑不得地说,“晓云你的想象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富了。”
还好意思说是yy小说,华尔街大亨忽然变身贫穷青年的亲生父亲,这么yy的情节确然发生在余青童身上了,穆晓云心乱如麻,倒还不忘跟秦卿抬杠:“自从你派给我去筹备迎新晚会之后——没有想象力的人能办好那种晚会吗?”
秦卿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穆晓云一路上这么拼命说话,纯粹是缓解自己的紧张心情。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自己这个习惯,一旦紧张起来,就特别多话讲。
幸好穆晓云紧张的时候并不多,否则秦卿很怀疑自己的耳朵会不会从此长出永不消退的厚茧。
来到病房,出人意料的是,走廊上安静得很。
而余爸爸余妈妈肩并肩站在走廊上,看着窗外一树红红的桃花,神态悠闲。穆晓云加快脚步来到余妈妈身边,问:“阿姨,余青童呢?”
“在里面睡觉。我和老头子出来休息一下。”余妈妈看着眼前那随风轻轻颤动的一树芳华,赞叹道,“好美的桃花啊。”
穆晓云惴惴不安地说:“阿姨……”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余妈妈不想告诉她白瑞的事情。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了。
幸好这个时候,白瑞从余青童病房里走出来,他说:“我的要求你仔细考虑一下,无论如何,能够见到你我已经非常高兴了。”
白瑞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比起刚才在殡仪馆里颓丧不堪的他,现在他容光焕发,每一条皱纹都舒展着,散发着灼灼光华。一天之内大喜大悲,也不知道这个华尔街大亨会不会走出医院门口就脑中风。
在见到白瑞的瞬间,穆晓云敢肯定,余妈妈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余爸爸眼疾手快地一把从后面拦了一拦她,余妈妈这才重新站稳。而余爸爸本身的眼神也是五味杂陈,既有轻松,又有不舍,三分无奈,三分不甘心里夹杂是十分的眷恋悲凉。
大半年以来,这对老实的老夫妇已经承受了太多太激烈的情绪了。
有脑中风危险的,不止是白瑞一个人啊。
白瑞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他抬起头来,发现余妈妈、余爸爸、穆晓云、秦卿四个人全都一霎不霎地看着他,他笑了笑,然后忽然之间,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了穆晓云。
“穆晓云小姐,谢谢你!谢谢你!”他用中文、英文分别夹杂着说了好几次重复的话,穆晓云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眼看着秦卿又要上来施展小擒拿手了,白瑞这才放开了穆晓云,阳光下他浅褐色的眼眸中闪耀着鎏金的光芒:“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才好,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了无生趣的人生中重新找到了希望。晓云,我希望可以像青童叫你那样称呼你,你真是上帝派给我的幸运天使!”
白瑞语无伦次地,翻来覆去只是说着意思差不多的话,不过余爸爸余妈妈倒是明白过来一件事,那就是白瑞的事情不必再隐瞒穆晓云了。
余妈妈嘴唇欲动,脸上露出不解神色,看来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余爸爸却先一步说道:“晓云,这位是从美国来的白瑞先生。他是青童的亲生父亲。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没错……”穆晓云斟酌着字眼,正在想要怎样跟余爸爸余妈妈说,自己不是有心窥探到他们的。秦卿已经代她说:“事实上,正是晓云让白瑞先生在今天赶来这里,跟余青童说出一切真相的。”
余爸爸余妈妈同时脸色大变,余妈妈控制不住情绪,失声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们原本可以——”
余爸爸眼疾手快地拉住老伴的嘴,但余妈妈挣扎着,还是把下半句话说了出来:“我们原本可以当一辈子的一家人的!你为什么要让青童知道!”
一直以来,余爸爸余妈妈对穆晓云都很好。每次见面都嘘寒问暖不说,因为穆晓云家在外地,而现在余家和她又租在同一个大院里,很多时候余妈妈都会叫上穆晓云一块吃饭。
但是今天的余妈妈,却前所未有地责备起穆晓云来,她眼泪流了下来,眼中闪动着无奈的怒火,余爸爸满怀歉意地看着穆晓云,嘴里只能不住地抚慰着自己的妻子,又回头对穆晓云说:“晓云,叔叔知道你是为了青童好,叔叔不怪你。可是你知道得太多了,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呀。”
混乱中,秦卿把穆晓云护在身后,他的声音异常有力。
“余爸爸、余妈妈,晓云这样做,也完全是不忍心让你们把唯一的房子卖掉给余青童治病而已。你们为什么要责怪她呢?”
余妈妈大叫:“我们愿意卖房子!在我们心里,青童就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可是,你们可知道,余青童这次配型成功的心脏其实就是他亲生哥哥的心脏?”
余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就连余爸爸也不知不觉松开了手,白瑞的眼圈又红了,苦笑一下。
秦卿缓缓地说:“余青童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关心他!他的亲生哥哥为了救他,自愿捐献出自己的心脏;他的亲生父亲为了救他,千里迢迢从美国搬来最好的医生。就连我们——我和晓云,也都非常关心他,愿意为他做点什么。刚才我们才从余青童哥哥的葬礼上过来,他叫徐清皓。而就在那里,我们见到了白瑞先生,晓云跟他说明一切,他才第一时间赶过来,去挽救余青童的生命。”
秦卿说话的声调不高,却抑扬顿挫,如行云流水一般,在不知不觉之间控制了全场。
没有人说话。
一个也没有。
于是秦卿把穆晓云告诉他的,他所知道的徐清皓的事迹,以及徐清皓为了余青童所做的一切,一一讲了出来。
他说得很慢,也没有华丽的词藻和惊险的描述,然而正因为这样,更显得真实可信。
等到秦卿把事情全部说完,余妈妈忍不住又哭起来,只是再不责备穆晓云,不住地说:“我苦命的儿”,余爸爸则说:“我们很幸运了,反而是白瑞先生,你的遭遇更令人同情。你刚刚才失去一个儿子,而我们却又要夺走另外一个……”
“没关系,你们养了青童二十四年,他应该叫你们爸爸妈妈。事实上我也没有打算让他跟你们脱离关系,等青童的病好了之后,他喜欢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而我也随时欢迎你们两位到美国来做客。”白瑞说到这里,眼睛忽然发出柔和亮光来,“中国人都喜欢大家庭地生活,其实我们里奥斯特家族何尝又不是有这种传统。只不过现在里奥斯特家族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了,如果你们适应美国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多三个家人……”
言下之意,竟然大有把余爸爸余妈妈也一块接到美国去的意思。
余家二老听到白瑞这样说,都又惊又喜,余妈妈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失去余青童,现在听白瑞这样一说,也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白瑞的话。
作为黄土埋了半截脖子的人,余家二老不会再做什么去美国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了。他们最担心的是余青童被接到美国去然后一去不复返,然而现在白瑞说他不会这样做,甚至还会让他们保持跟余青童的见面,二老其实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也很清楚白瑞对余青童以后的帮助将会多么大,迟疑再三,余爸爸和余妈妈对望一眼,余妈妈轻轻点了头,于是余爸爸说:“既然是这样,那么以后青童就交给你了。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
白瑞听他们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大喜道:“我当然会最好的都给他!我这就去给他把费用给交了。”
白瑞走了之后,穆晓云见没什么事了就说:“那我进去看看余青童,我们还要回中心去呢。”
“晓云,”余爸爸叫住了穆晓云,对她说:“晓云,你刚才也听到白瑞先生的话了。他想要把余青童接到美国去。但是其实青童自己并没有答应他……那孩子比较死心眼,我看他就只听得进你的话,你等会进去探望他的时候,能不能劝劝他?”
穆晓云和余青童是好朋友不假,但要说余青童听穆晓云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书呆子执拗又认死理,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于是在接下来半个小时的探病过程中,穆晓云好说歹说,余青童就是不答应,被逼得急了,他索性来个避而不答。
当穆晓云第三次旁敲侧击地说:“我也很想去美国,纽约时装周虽然没有欧洲的三大时装周那么历史悠久,却充满了创意的魅力。余青童,到时候你养好了身子,我拉上依伊、陈锦州他们就去吃你的住你的怎么样?”时,余青童笑眯眯地又拿起一个苹果来,卡擦咬了一口,然后表示自己在吃东西,嘴巴没空说话。
这已经是穆晓云进来后他吃的第二个苹果了!看样子余青童恨不得嘴巴上长一棵苹果树好塞住自己的嘴,避免回答穆晓云的问题。
穆晓云战败而回,不由得灰心丧气。
“不要这样子嘛。”秦卿说,现在他们刚从医院出来,秦卿开车,穆晓云坐在他身边神情郁闷,“余青童虽然有点儿执拗,却绝对不笨。权衡利弊之后他会做出他认为正确的选择的。”
“正确的选择——就像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是坚持出席校友会,最后搞到要进医院那样的选择吗?那可真是正确的选择啊!”
穆晓云不无讽刺地说,秦卿知道她是急怒攻心,微微一笑又说:“好了,今天的事算是结束了,不要郁闷吧,我请你吃饭——火锅怎么样?”
“不吃,我正上着火呢。”穆晓云张牙舞爪地否决了秦卿的提议,她眼珠子一转,“对了,我们去吃砂锅吧。”
等到秦卿按照穆晓云的指示,七拐八弯地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一条灯火通明的食街时,秦卿总算知道了穆晓云口中的“砂锅”是什么。
“八块钱一锅,随便挑?”
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碗,秦卿很怀疑地看着那个比他巴掌大一点儿的碗,还有眼前气吞长河地一溜儿摆开的食物摊子。
“很明显,这是商家的销售手段,来吸引那些自以为很划算的人,让顾客以为捡到了大便宜……”
咕咕哝哝地分析了一番经济理论后,穆晓云故作惊讶:“秦卿,我不知道你还学过金融。”
“看书而已。”秦卿说着大手一挥,说出了重点:“这么点大的小碗,根本就装不下两块东西吧!”
因为在非洲呆过,所以秦卿的食量要比普通人大上那么一点点……
对秦卿这种出于无知的无理取闹,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穆晓云微微一笑,一声不响地接过他手里的碗。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小黄瓜、莴笋、萝卜、魔芋、各种菇类、各种粉条、各种蔬菜……秦卿眼睁睁地看着素手翻飞,灵巧地挥舞着手中筷子的穆晓云,仿佛古埃及建筑金字塔的能工巧匠一般,一层一层又一层地把各种食材垒起来,最后摞成了一栋通天塔。
当穆晓云把那塔尖摇摇欲坠的一碗东西交给服务员小妹时,目瞪口呆的秦卿收起自己下坠的下巴,说:“晓云,你的碗比较大,所以装得东西多。”
“不是我的碗大,是你的手大,所以显得碗小。”
穆晓云忍着笑意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给自己也如法炮制了一碗,“所以这里的老板算是薄利多销的哦——两个兔头,还有一条烤鱼,谢谢。”
这一溜沿着街边开的小店,大多有着狭窄的店面和超大的摊子,趁着晚上城管下了班,店主们都把桌椅乃至摊子摆到外面人行道上,夜幕降临,这些超摊子小店子点着白亮亮的大功率白炽灯,灯光下食客如云,焕发出无比的生命力。
“不要介意啊,这儿地方是狭窄了一点了。”穆晓云笑着说,“要不是忽然馋了,也不会带你来。”
“比起非洲,这个地方……嗯,也还是简陋了一点儿。”
因为秦卿毕竟是部队里的军官,即使去到非洲也是在驻扎地附近活动,这类路边摊他是没机会见识的——在战火纷飞的非洲大陆上,有没有这么和平热闹的路边摊还是个疑问呢。
“委屈你一下啊。”穆晓云把两瓶玻璃瓶装的维他豆奶放在桌子上,“这一顿我请。”
说得还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样子。
这时服务员小妹跑过来问:“哎,58号桌子你们要什么辣味?少辣中辣重辣?”
“中……”秦卿正准备说话,穆晓云脆生生地道,“重辣!谢谢!”
眼看着满眼放光浑然没有了平日高贵典雅知性干练气质,宛然化身小猪猡的某人,秦卿无语:“你口味真重啊。”
难得的是,这么能吃辣的她,皮肤却光洁细腻,半颗痘痘也没有。
“偶尔放纵一次没关系啦。”
结果等到那红汪汪、油亮亮、冒着滋滋热气的麻辣砂锅煲端上桌子之后——
“喂!秦卿!你吃得太快点儿了吧!我才吃了两筷子,你就全吃光了!”
……
第二天课堂上,秦卿放下手中的教案。
“抱歉,我走开一下。”
说罢,他就匆匆地从讲台上离开了。依伊戳戳正咬着笔杆子发呆的穆晓云说:“晓云,今天长官是不是不舒服啊?”
“嗯?你怎么知道?”
依伊满脸担忧地说:“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吧,今天上午才上了一节半课的时间,他就跑了三趟厕所了……难道长官吃坏肚子了吗?”
“哼,活该。”穆晓云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目光乜斜,满满两大锅的麻辣砂锅干掉一锅半,还有兔头和烤鱼……这就是报应!
依伊没听清穆晓云的话,她大声说:“你说什么?”
“哎呀,没什么,我说的是真惨啊。”
穆晓云连忙打哈哈掩饰过去。正在说笑间,穆晓云游目四周,忽然心念一动:云静敏她,也不在教室里……
……
星期一一大早,保卫科的保安打开学校信箱的时候,就收到这个包裹了。
厚厚的一个大信封,分量不轻,没有署名,只是写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外交部培训中心书记收”。
书记日理万机——主要是忙着到各个上级部门里去开会,拉关系,认识对他而言“有用”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去拆这种无聊的信。保安队长把匿名信交给书记办公室里的秘书小王的时候,小王当时就想要把信丢掉,也是鬼使神差,小王正好需要一个硬牛皮纸来装自己的资料,这个信封无论大小还是厚薄都很适合,于是小王就拆开了原本应该由书记打开的信……
一叠照片,很无辜地从信封里露了出来。
小王拿出其中一张看了一眼,顿时就像被烫了手似的把照片塞回信封里去,她把信封原封不动地封好,往书记桌面上一扔,然后就仿佛躲避某种怪兽似的夺门而逃。
这是几张,培训中心主任秦卿和他班上的学生穆晓云拥吻的照片!
书记拿着这些照片,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照片应该是最近才拍的,背景景物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显然是在某个郊区公园内。
照片上的秦卿和穆晓云,都有着完美的侧面,他们都是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光洁细腻的肌肤,而且更让人惊异的是,这一男一女,都有着惊人相似的细长而翘起的睫。秦卿拥抱着穆晓云,而穆晓云则眼眸半睁半闭,俏脸上红霞密布,显得既娇羞又动情。
不得不说,这是一组赏心悦目的照片,如果排除了照片中的人是师生关系的话。
“哼,真是岂有此理,太不像话!”
书记看着照片,越看越生气。
其实按照体制的分级,这位书记才是培训中心的一把手。秦卿是培训中心的主任,负责学生日程事务的管理,属于实干派,而书记比秦卿刚好高半级,属于领导阶层。但由于秦卿身兼两职,亲自带课,跟学生们打成一片。为人又正直和气,很得同事们的好感。
加上他初来咋到就成功举办了一届迎新晚会,赢得上上下下一片称赞,走在学校里跟秦卿打招呼的人比跟书记打招呼的人还多——尽管秦卿平时为人已经很低调谦和,但书记心中始终还是存了一条刺。
而现在,那条刺借着这些照片,开始迅速地挥发出它的毒性来,冲破了书记一直抑制着的理智堤坝,引诱出他心中潜藏已久的某些念头。
他迅速拨通了电话,刚准备打给秦卿,心念一转又改变了主意,他说:“小王,你找——英语班的云静敏来我办公室一下。”
云静敏是穆晓云的室友,她所知道的一定比别人多。书记要先把所有人证物证都搜集齐全了,再去打一场有把握的仗。
很快,云静敏就来到了书记的办公室。
书记一向脱离群众,他并不知道迎新晚会背后所发生的事,也不关心实训基地里学生们的八卦。而云静敏外表温柔乖巧,嘴巴又甜,在每次见到书记都会打招呼的学生里,她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中间的一个,所以书记对她印象很深刻,也很好。
今天的云静敏穿着考究的白色丝质长袖衬衫和浅蓝色的长裤,搭配着粉白色芭蕾舞平底鞋,新做过造型的长发到她的背部,乌黑柔顺,带着细碎的卷儿,像最上等的锦缎。
“书记您好,我来了。”
一进门,云静敏就露出招牌式笑容,因为赶路,她的瓜子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透露出些微笑意和不经意的勾引,书记原本焦躁的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他冲着云静敏露出笑容:“云静敏,你来了,坐。”
他冲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点点头,又露出一个很亲切的笑容。
云静敏依言坐下。
书记把照片递给云静敏,说:“你看看这个。”
当看到秦卿和穆晓云拥在一起的画面时,云静敏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书记盯着她秀美的脸,像要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捕捉下来。他说:“我找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室友,穆晓云她的私生活状况。”
“穆晓云?”云静敏已经看完了照片,她愕然地抬头。
“没错,你和她一个宿舍,关系应该不错吧。你也看到这些照片了,万一流传出去,那影响是相当的恶劣啊。你有没有听说过,她和学校里一些老师,过往甚密的传言?又或者,见到过类似差不多的事?”
书记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耐心表情来,而云静敏,则陷入了思考中。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为难道:“书记,按理说我应该配合您的调查。可是您说我有没有亲眼看过,我还真的没有。实不相瞒,虽然我们是全封闭半军事化的管理,但是在很久之前,几乎在刚入学的时候,穆晓云就在秦长官那里拿到了一张长效放行条,所以她是有不在学校过夜的特权的。我们在宿舍里相处见面的时间实在不多。”
“长效放行条?”书记再次皱起眉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感兴趣的关键词,“穆晓云夜不归宿?住在校外?你知道她去干什么吗?”
云静敏千娇百媚地笑起来:“我一直住在学校里,怎么可能知道她干什么呢。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筹备迎新晚会,穆晓云和陈锦州分别是晚会筹备委员会的正副会长,她应该是忙晚会的事去了吧。事实上大家的努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这台晚会办得很成功呢。”
说起迎新晚会,书记又是一肚子意见,能够获得袁丽青睐的秦卿完全抢过了书记的风头,反正每年的例行公事而已,又何必搞得那么隆重?幸亏没有出事,出了事就得他书记来背黑锅了,
所以提起晚会,书记完全没有一般老师回忆起来那样眉飞色舞,他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书记又问:“这样说来,穆晓云有没有在恋爱,又或者,有没有发现她和某些老师,发展处超友谊关系?”
一边说话,书记的目光一边不住地在照片上游移。
云静敏却笑起来,她的目光也跟书记落在一块:“反正我跟她同一个宿舍这段时间来,没有感觉出穆晓云对任何一个男同学稍假辞色。她平时为人很正派,大家也都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