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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 作者:容千丝
口感细腻柔滑,教人温热入腹,心气平定。
阮思彦自调了一盏,和她对坐而品,扯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如南国阮氏家族近况、画坛上画风的变迁、又问起她变回小姑娘后的身体状况。
阮时意摸不准他所盘算的,简略透露了一点。
品完茶,阮思彦取出一整套《万山晴岚图》,其中五卷为徐赫新绘顶替,一卷则是他搜刮而来的第四卷。
“我处心积虑搜集全图,确想得魏亲王的复国宝藏,再与人联手建一片城邦……”
“与谁联手?齐王?”阮时意打断他。
“嗯,你猜到了?”阮思彦莞尔,“我一心以为,秘密藏在老爷子的诗中。直至发觉你们早把画掉包,我才想到夹层……若要拿回去,我还你便是。”
阮时意徐徐展开久违的第四卷。
这是全图笔墨最疏淡的所在。左右两侧为山,中间大片水波及留白,承前启后,将前三段的磅礴大气和第五第六的渺远幽静完美承接。
她边欣赏丈夫三十七年前的手笔,边等待阮思彦谈条件。
然而,对方环视四周;末了,将视线转移她身上,平和且闲适。
她赏画,他赏的是这阁中的一桌一椅,一画一人,一美妙场景。
茶香久久未散,静谧气氛让阮时意越发坐不住。
“捷远,”她将画作一一收好,“那蛊毒……怎样才能解?”
“哦……是那小丫头,听闻她即将当你的孙媳妇,快则一两月,慢则一两年,自会解除。”
阮时意回想秦大夫所言,心下了然。
缄默须臾,她注视他,语重心长劝道:“自首吧!兴许能稍稍减轻罪责,也不致连累族亲。”
“依照大宣律例,我唯一能连累的,只有你这位‘徐太夫人’,”阮思彦轻笑,“你在外界眼中已病逝,以圣上对徐探微的崇拜、对明礼的重视,岂会真动徐家?你若怕受牵连,明日一早,带人去北山忘忧峰,将我及余党拿下即可……”
“大势已去,你还折腾什么?”
阮思彦朗朗长眸定定凝视她,欲言又止,摇头而笑。
“你若验过晴岚图无损无瑕,便拿回去好生研究;听说师兄受了点伤,替我问句安。”
阮时意微微错愕,终归未再多言。
阮思彦亲自将画匣抱在怀中,缓步送她下楼、离园、上马车,方郑重将晴岚图交还给她。
众目睽睽下,阮时意行了晚辈该有的礼节,淡定从容,滴水不漏。
无人知晓她内心有多矛盾纠结。
阮思彦维持一贯的和颜悦色,宛若诸事未曾生变,他仍是四国七族中最负盛名的花鸟大家,而她仅仅是一位乖巧伶俐的后辈。
车轮滚滚驶向街角,他悠然转身,没再朝她离去的方向多看一眼。
年少时,他目标清晰,唯求将践踏过他尊严的恶徒击倒。
可随年月逝去,心境变迁,他似乎什么都想要,又觉天地间并无值得他所迷恋。
此番惊觉“堂姐”重获新生,且成了玉容花娇的少女,他忽然无从分辨,对她究竟是姐弟情多一点,还是男女爱更多一些。
此疑,无解。
他踱步回兰阁,撩袍坐于琴台前,十指促弦,琴韵抑扬顿挫,时而激昂,时而婉约,如自问自答。
瞒她的事还有不少,譬如她被子女劝说改嫁时,提亲的洪朗然堕马骨折、恭远侯身患疟疾、富商家中失火等等,无一不是他暗中所为。
在他心中,这帮凡夫俗子,不配成为她的夫婿。
此外,还有阻碍徐家兄弟向上攀爬的小诡计,譬如……收买府医,助丫鬟慕秋勾引徐明礼,以毁掉徐家和周家的大好婚事;譬如早年让徐明裕各地的生意遇挫。
那时,她屡逼他婚娶,他怒火中烧,决意给徐家一点颜色,并存心等他们落难时施予援手。
但阮时意力挽狂澜,兼之徐明初为扭转徐家局势,毅然远嫁,当上一国之后。
阮思彦见“堂姐”收回改嫁之愿,且没再催他成婚,他才没再干涉。
一晃大半生,往事如云烟。
瑶琴似珠落玉盘,委婉绵密,曲终人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