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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 作者:容千丝
接连两日,阮时意往书画院跑的时间,不知不觉变长了。
她原本坚信,莫论徐赫本人,抑或是他血脉,她都能平静接受现实。
活到这把年纪,自当坦然。
而实际上,她没想象中云淡风轻。
随着作画时线条的勾勒、矿物色的晕染,无数淡忘的记忆翻涌复至,提醒着她,他曾为了接近她,改投在她阮家门下,如洪朗然所言——处心积虑。
哪怕徐赫远不如她在子孙面前夸耀得那般十全十美,但无可否认,当初爱慕她、呵护她的心,千真万确。
他陪她时,不惜舍弃惯有的洒脱写意,静下心以工笔细细描绘他不擅长的花鸟鱼虫。
那一批画作,阮时意至今未公诸于众,是以世人无人得知,山水大家“探微先生”,也曾为讨好妻子,以水墨、浅绛、青绿、金碧巧密勾勒小绢画,三矾九染,甚至描绘过楼台界画的匠气之作。
心上微微泛起的一丝暖意,酿成了新的顾虑,使她踌躇未决。
她如何在不泄露自身秘密的情况下,试探对方身份和目的?
所幸,黄瑾适时打探了一切。
——此人姓徐,已婚人士,妻儿远在乡下,目前正与小侄子居于书画院处所。
据说,他是苏老无意间发掘、一心保荐入翰林画院的才俊。
得悉那人名为“烜奕”,阮时意瞬间悲喜交缠。
——徐赫别字“烜之”。
若是其子孙,多半会避家讳,不会用祖辈的字为名。
凭空消失了三十五年,一万两千多个日夜……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他未予她支持和鼓励,却在她年华老去、“撒手尘寰”后,隐藏身份回归?
他是原来的徐赫吗?还算是她的夫婿、子女的爹吗?
既然他没主动找上徐家人,她何必冒险暴露?
爱淡了,恨也淡了,或许这就是彼此想要的——镜破钗分,形同陌路。
反正,“徐太夫人”已死,活着的是“阮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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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过半,天气一日比一日舒爽。
这一日下午,阮时意拾掇私物,打算提前回澜园处理徐家事务,不料女先生匆匆而入,朗声宣布:“请诸位带上新作,到栖鹤台集合!苏老先生将亲自点评!”
画室内登时一片欢呼雀跃。
苏老德高望重,能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是年轻学子梦寐以求之事。
阮时意尚无拿得出手的作品,奈何女先生执意要求,她厚着脸皮,手握《萱花图》,慢吞吞跟在队伍最末。
待行至中院,方知四苑男女学员基本到齐了。
更要命的是,坐在苏老身边那位水色道袍的温雅男子,不是她的堂弟又是谁!
说好的……仅在初一和十五才到书画院授课,缘何忽然跑来考察功课?
阮思彦比阮时意小四岁,保养极佳,面如冠玉,温润圆融,眼角眉梢潋滟诗书气,不显山不露水。
相识多年,阮时意深知他心思细腻,火眼金睛,观察敏锐,过目不忘,绝不像洪朗然和萧桐那类粗枝大叶之人好糊弄。
如若她一直低头混在人群中倒也罢了,像其他学员亲自拿画作上台、一对一请他品评?
不论相貌、体态、举止、谈吐或笔法,势必令他生疑!
她可不能当着上百人面前受他质疑!
一旦在外人前露出破绽,徐家上下的安危、她的小日子……将受到严重威胁。
面对困局,她唯一的办法是——躲。
中院入口处有侍卫驻守,她若公然从大门折返回东苑太显眼;周边树木稀少,藏不住人;台边的聚雅阁存放大量珍贵卷轴、册页、手抄本,往常大门紧锁,进不去……
阮时意明眸转动,瞄准了另一侧的撷秀楼。
如若被路过的人撞见,大可宣称来领物料。
趁众人翘首倾听尊者发话,她沿墙根缓步走向东南角。
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苏老和阮思彦点评完毕,突然布置了一道功课——选用矿石,花十日时间,研制不同的“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