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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第1部分阅读

      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 作者:yushuwen

    《重生宜室宜家》

    第一章 华灼之死

    天色方亮,天空飘着雪。

    长长的青石巷,地上泛着白,起早的人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渐渐又被覆盖了。一辆小车从巷口慢慢行来,拉车的马,尾秃毛稀,老态龙钟,车架发出依呀的轻响,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轮印,一直蔓延向青石巷深处,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后门。

    “夫人,舅老爷家到了。”

    车夫从前座上跳下,拿出方凳摆在车厢门口,起身的时候,猛咳几声,吐出一口浓痰。

    到了么?

    华灼缓缓睁开眼,憔悴的面容上藏着一抹深深的忧虑,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正要下车,旁边刘嬷嬷伸手拦住,低声道:“夫人,还是让老奴先去叫门。”

    她怔了怔,苦笑一声,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刘嬷嬷下了车,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冷风夹着几片雪花飞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她用帕子擦了擦,擦去了脸上的冰冷,却擦不去心中的冰冷。

    都落到了这种地步,刘嬷嬷还在维护她华家小姐的颜面,可是,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阿福。”华灼轻唤了一声。

    “夫人,有什么吩咐?”车夫立时便在外面应了一声。

    她从袖中取出一纸契书,从车窗递了出去。

    “阿福,这张地契你收好,等我进了舅舅府中,你就带着刘嬷嬷走吧。”

    父母俱亡,亲族不理,回到舅家是迫不得已,她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境遇,但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又能得到什么境遇呢?刘嬷嬷和阿福母子为她已吃够了苦,她不能再拖累他们。

    “夫人,这不成的。”车夫又咳了几声,只是摇手,不肯接。

    她仍是苦笑,探出半个身子,硬将地契塞进车夫手中,坐回车中,才又道:“阿福,我那舅舅和舅母是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待我进了府,便做不得主了,这些东西,与其让他们搜刮去,不如留给你为刘嬷嬷养老,你母子二人侍奉我华家三代,却为我连累你至今没能娶上媳妇,如再让刘嬷嬷不能安享天年,我便是死了,也是不能瞑目的。”

    车夫还要说什么,这时方府后门已开了,一个老妪从门后探出头来,不耐烦道:“谁呀,这么早敲门,还没到送菜的时候。”

    车夫为人还算机敏,忙藏了地契,不再说话。

    刘嬷嬷忙上前陪笑,道:“这位嫂子,我家夫人来了,烦请通报一声。”

    老妪眼儿一翻,道:“你家夫人又是哪个夫人,大清早的,不走前车,怎么钻到后门来了?”

    语气实是不客气,也难怪,正经来访的客人,哪有走后门的,只是自家夫人是被夫家休弃的,走前门太招摇,逼不得已,只得走后门。刘嬷嬷虽有些气,但只能忍了,仍是陪笑道:“我家夫人,是贵府表小姐,便是出嫁,也是从贵府出来的,虽是舅家,却也如娘家一般,这位嫂子莫非不记得三年前曾在府中住过的华家姑娘了吗?”

    “哟,瞧我这记性,原来是华家的表小姐,哦呸呸呸,现下应该是乔夫人了,夫人回舅家,怎么走到后门来了,莫非是嫁出去三年,连舅家的路也认不得了么?看这天冷的,赶紧进来喝杯热茶,老奴这就向夫人通禀去。”

    老妪换了表情,语气也热情了些,但却仍藏着几分轻视。听说这位表小姐出嫁后,在夫家过得并不顺心,莫不是上舅家诉苦来了。

    想来,自己被休的事情,仍未传回来,否则这老妪未必会让她进门。华灼苦涩一笑,这才下了车,让刘嬷嬷搀着,走进了方府后门。

    在后耳房里略坐了一刻钟,方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方瑞家的匆匆带了几个丫环迎了来,进门便笑道:“乔夫人来了,如何不先派人来说一声,咱们府里也好准备准备,方才有人来报,可把我家夫人吓了一跳,只说如何这便来了,不吭不响的,倒跟未嫁前一个性子,却不知道放着前门走,竟要偷偷地从后门来。”

    华灼听出方瑞家的话语中有打探的意思,并不回答,只是问道:“方妈妈,舅母身体可好?”

    方瑞家的是何等精明之人,见华灼避而不答,便知必是有些事情不好对她说的,便又笑道:“好好,夫人一切都好,只是自你嫁了,便再没见上门过,有时候夫人也怪想的。这会儿夫人正在西暖阁里,乔夫人这便随我去吧。”

    华灼便起了身,仍让刘嬷嬷搀扶着,由方瑞家的引着,穿过一条夹巷,走过几道门,最后拐进一道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转进一处厢堂里,绕了几绕,便到了西暖阁。

    “乔夫人到了。”

    方瑞家的对着身后一个小丫头示意,小丫头便撒着腿,一溜地跑到西暖阁前通传。

    华灼堪堪走到门前,那门帘子便适时地掀起,暖意扑面而来,一个巧笑倩嫣的丫头当头一个福礼,道:“乔夫人安好,奴婢如意,伺候您进去。”

    这就是要把刘嬷嬷给撇在外面。

    刘嬷嬷正要说什么,华灼一捏她的手,微微摇头,又轻轻拍了拍,低声道:“我与舅母有话说,嬷嬷便在外头坐坐吧。”

    刘嬷嬷虽是不愿,但也没奈何,只得道了一句“夫人,小心”,便被徐瑞家的派出的一个丫环请到一旁的抱厦里坐着去了。

    华灼深吸了一口气,进了西暖阁。

    如意为她除去斗篷,入手便是一怔,竟是一件薄薄的夹层斗篷,上面的针钱都旧了,毛了边,也不知哪年的旧物,竟仍穿了来,心中便有些嗤笑,看来这位表小姐嫁了后,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

    华灼并没有留意如意的表情,就算是留意到了,她也不会动气,这样的表情,这些年来,已见得多了,麻木了。

    转过一道大屏风,就看到舅母姚氏半倚在一张软榻上,脚上盖着厚毛毯,方瑞家的站在榻后,俯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华灼进来,正好说完,方瑞家的就后退一步,站直了。

    一个容貌秀丽的丫环正跪在榻下,手里拿着两只美人锤,在姚氏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捶着。旁边还有几个丫环侍立着,华灼一眼望过去,除了那正在替姚氏捶腿的她认得叫做舒儿,其他竟是一个也不认得。

    短短三年,物是人非。

    “外甥女给舅母请安。”她上前,福身一礼。

    “是灼儿啊,怎地突然回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可不要怪舅母招待不周。”

    姚氏面上淡淡的,四十余岁的妇人,保养还算得体,心宽体胖,端是一派富贵相,只是眼角一抹精明,坏了她的面相,透着几分刻薄出来。

    “舅母……”华灼上前一步,双膝一软,跪在地下,哭道,“外甥女被乔家休了,求舅母收留。”

    姚氏一惊坐起,眉间皱起,喝问道:“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你怎地被休了?”

    舒儿连忙收起美人锤,退到一边,与几个丫环站在一起,拿眼睛瞄向华灼。

    华灼只是落泪,不敢多言,却是从袖中把休书取了出来。

    方瑞家的上前接过,递到姚氏手中。

    姚氏扫了一眼,竟是大怒,将休书甩回华灼脸上,道:“你还有脸哭,嫁去三年,一无所出,乔家休你也休得在理。”

    华灼捂着脸,哭道:“他不进我的房,我如何能生?”

    无子只是借口,乔家大郎性喜寻花问柳,在家中又偏宠妾室,她性子懦弱,并不相争,奈何她步步退让,别人却步步相逼,闹得不可开交,乔家终是容她不下,一纸休书将她休回来,可怜她父母俱亡,亲族又绝了往来,除了舅家,竟再无处可去。

    “没用的东西……”

    姚氏气极,一脚踹来,竟把华灼踹得向后倒去。

    “你还回来做什么,丢脸要丢到我方家来么?”

    “外甥女无处可去,求舅母顾惜。”华灼知道这位舅母是个不讲情面的,她伏地哭泣,哀哀道,“乔家将当日外甥女的嫁妆都退回,外甥女愿献给舅母,只求舅母让外甥女能有一容身之地。”

    姚氏原是打定主意驱了她,但听华灼这话,顿时却有些心动。当年小姑出嫁,嫁妆丰厚,虽说后来姑爷和小姑都遭了难,但那份嫁妆却被忠心的家奴带回了大半,她有心谋夺,才只来得及弄到手几座田庄铺子,自家夫君却贪那乔家的聘礼,匆匆将外甥女嫁了,那些嫁妆也被带到了乔家,也不知这三年来,这不中用的外甥女手上,还保住了多少嫁妆没被乔家夺了去,但不管还剩下多少,总是让人心动的。

    “你且起来,留不留你,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待你舅舅回来,我与他商议了再定。你且先下去歇歇,我让人给你送热水去,把脸洗洗干净。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先呈个条目上来,我让人核对了,再帮你收着,说什么献不献的,都是一家人,难道我还能要你的东西不成。”

    “多谢舅母,外甥女这便去拟条目。”华灼低垂着头,抽噎几声,又道,“还有一事,随外甥女来的那两个下人,路上已向外甥女求去,左右日后在舅母这里,也用不着他们伺候,外甥女便答应了,还请舅母莫要为难他们,让他们原银赎了身去,自去谋了生路便是。”

    这才是她明知舅父舅母不良,却仍回来的原因。自己已是一生尽毁,好歹要帮刘嬷嬷母子寻个出路。若不是当年舅母扣下了他们的卖身契,她便是死在外头,也绝不再回这狼窝。

    姚氏目光一闪,却又笑道:“我如何与两个下人为难,他们既先弃了你,这等背主之人,我也不屑留他,通共不过十几两银子,原就是你华家的下人,我要这赎身银做什么,你自个儿收了,回头我打发人取了卖身契,让他们走了便是。”

    说着,便让舒儿去她房中取卖身契。放了小的,还有大的,区区十几两银,又岂放在她方家主母眼中。

    “谢舅母。”

    华灼目的达到,这才在如意的搀扶下起身,向姚氏又行了一礼,才退出了西暖阁。

    “夫人。”刘嬷嬷一直在抱厦门口张望着,见她出来,立时便迎了上来。

    方瑞家的跟了过来,一见刘嬷嬷便冷笑一声,道:“夫人有命,还你卖身契,赶紧拿了,快快走吧。”

    刘嬷嬷大惊,紧紧抓住华灼的手,道:“这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赶老奴走?”

    华灼泪又落下,道:“嬷嬷,你跟阿福走吧,我已连累了你们母子多年,如今有舅母照料,你便放心去吧。”

    刘嬷嬷也落下泪来,道:“你那舅母是什么人你不知么,她如何会好好照顾你,不将你刮落一层皮下来,岂有你的日子过……”

    方瑞家的立时喝一声道:“老婆子不知好歹,乱说什么,还不拿了东西赶紧走。来人,来人,拉她出去,以后不要什么猫啊狗的都放进来,仔细被叼了东西去。”

    说着,便有两个矮壮婆子走来,挟住刘嬷嬷的胳膊就往外拖。

    “夫人……夫人……”刘嬷嬷挣扎着,只是哭喊。

    华灼泪如雨下,却是站着一动未动,只说了一句:“嬷嬷多保重。”

    “好了,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带乔夫人……呸,现在又是表小姐了,带表小姐去西厢房歇歇。”方瑞家的对如意喝道。

    如意连忙挽着华灼走了。

    进了西厢房,还未及坐下,方瑞家的便又掀了帘子进来,笑道:“表小姐,你有什么条目赶紧写出来,也不知有多少东西,我好打发人去清点,不然东西放在车上,后面人来人往的,教人摸去一件两件的,防都防不住。”

    华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刘嬷嬷她走了么?”

    “老婆子不识好歹,在后门上哭天喊地,听了都叫人心烦,我已打发人将她和她那个儿子逐远了。”

    “那便好。”华灼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隐约显出几分嘲弄,旋即敛去,仍是那副软弱无助的模样,“方妈妈,你取笔墨来,我这就写。车上那几只大箱子,你着人搬到这儿来,箱上都有锁,钥匙在我身上,总得打开箱,一件一件地对清了才是。”

    方瑞家的一听这话,顿时笑眯了眼,道:“表小姐说得是,我这就使人搬去。如意,还不伺候笔墨。”

    待方瑞家的走了,华灼坐在椅中,将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呵气,对如意道:“这天儿太冷,我身上都冻僵了,手指更僵得握不住笔,你去取个火盆来,再拿个手炉让我捂捂。”

    如意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家夫人贪表小姐的嫁妆,这会儿必是有求必应的,想来去拿火盆和手炉也不需多少工夫,便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西厢房,却仍留了个心眼,唤了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

    见如意走了,屋里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了自己,华灼方敛起软弱无助的表情,露出一个仿如死灰的冷笑,伸手在袖中摸了摸,取出一条三丈白绫。

    想自己本也出生在世代勋贵之家,华氏豪族天下闻名,以荣昌堂为本家,更有荣兴堂、荣安堂、荣瑞堂、荣吉堂四大嫡支,她出身于荣安堂这一支,曾祖父入主荣安堂时,官至一品,封疆大吏,可谓荣宠一时,却失在与其他嫡支关系冷淡,更可惜子嗣不旺,至她祖父、父亲,都是一脉单传,到她父亲时,荣安堂也渐渐没落。

    她原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尽娇宠,若不是十三岁那年,新江掘堤,洪水冲毁了淮南府上万亩良田,父亲身为淮南府尹,被指为督造河堤不力,贪墨河银,一道圣旨被押解进京,半道上莫名死于水土不服,母亲忧愤之下,一病不起,留下她孤姐幼弟,无依无助,向荣兴、荣安、荣瑞、荣吉四堂的亲族去投靠,可被本家的荣昌堂一句“当初本家让你荣安堂将女儿送来,不是不肯来吗,那便不要来了”,偌大的华氏豪族,竟无一人对她姐弟施以援手,无奈之下,才在忠心耿耿的家仆护送下,来到青州府,投奔了舅家。

    只可恨才到青州府不久,幼弟被舅家仆人带到街上看灯,却教拐子拐了去,从此再无消息,荣安堂竟就此绝了嗣,原属于荣安堂的产业,被本家荣昌堂收回,一分了事。她没了幼弟,再无依仗,不过两年,舅父舅母便贪那乔家送来的五千两聘礼,将她嫁与那中山狼。

    懦弱非她本性,只是实无依靠,忍气吞声,只求将日子过下去,平平安安的,却直到沦落到此,她才仿如梦醒。

    她本无急智,却也不是蠢笨得不可救药之人,自父母俱亡,也尝尽人间冷暖,许多事情,当时察觉不出,事后慢慢回想,也能想出其中蹊跷,旁的事情也就算了,但幼弟被拐一事,后来想起实是可疑之极,只怕是舅父舅母收了荣昌堂的好处,故意绝了荣安堂的嗣,这才知人心险恶竟可至此。

    本是弱女,虽无缚鸡之力,但恨到极致,她也曾想报复,原想凭名门贵女的身份,嫁个权势郎君,好歹要替荣安堂讨回一个公道,哪料到舅父舅母竟棋高一招,将她这名门贵女配与商户人家,可怜她孤苦无依,受此侮辱,竟连个求助出头的人都寻不到。死心嫁了,认命了,不争不抢,却仍落到这般下场,让她如何不怨,不恨。

    外甥女被夫家休弃,自缢于舅家,这事情传出去,任舅父舅母舌灿莲花,总归要说不清。有心人略略一查,便可知方家是怎么把外甥女卖到商户为妇,若再查得深些,华氏豪族见危不救,反而瓜分族人家产,这样的事情,不需有实证,只是捕风捉影,便是华氏豪族抹不去的污点。

    将白绫悬上屋梁,华灼忽地一笑,满室灿烂,如桃之夭夭。

    第二章 再世重生

    雪盖了天地,白茫茫一片。

    三进的院落,仆妇们来来往往,有端热水的,有拿火盆的,也有站在门口急急往外看的,嘴里焦急地呢喃:“大夫怎么还没有请来?平日里做事慢慢腾腾也就算了,这节骨眼上,怎么还敢慢呢?”

    秀阁中,一个丫环打起帘子,向外张望,才望了一眼,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骂:“死妮子,还不赶紧放下,透了冷风进来,小姐若有个好歹,看夫人不打死你。”

    丫环一哆嗦,正要放下帘子,忽见外面涌来一群人,仔细瞧去,是一群丫环媳妇拥着一位打扮端庄贵气的妇人,忙便叫了一声:“夫人来了。”

    秀阁里顿时就是一阵混乱,咣当一声,不知是哪个毛手毛脚地打翻了杯子。方氏正好走到近前,当即便道:“乱什么,刘嬷嬷和七巧、八秀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在门外候着。”

    立时便有三、四个丫环从屋里出来,各自守在门口,屋里只留下一位中年仆妇和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环。

    方氏进了屋,方才显露出一片焦急之色,径直往女儿床沿奔来,口中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八秀胆子小,被主母一问,只吓得全身发抖,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七巧便上前答道:“先前小姐见夜里落了雪,积得厚厚的,便吵着去园子里堆雪人,奴婢们拧不过,只得让小姐去了,谁料到经过荷塘时,也不知怎地,小姐脚下一滑摔了,偏那里地上的雪已结成了冰,顺着那冰,小姐就滑进荷塘里,奴婢和八秀伸手去拉,把袖子都扯破了,也没拉住。”

    这丫环虽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有些惊慌,语气却不乱,答得一清二楚,将当时情形都说清了,还取了自家小姐换下的湿衣展开来一瞧,那件红色的锦绣衣裳,果然没了一截袖子。

    刘嬷嬷拿过来看了看断口,道:“确是扯掉的,就说这锦绣的衣裳不牢靠,稍一扯就破,用来做衬底还好,偏用在外头,何必图这个花色好看,若换成结实朴素的细棉布,小姐当场就被拉住了,也不会滑进池塘里去。”

    “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灼儿昏迷不醒,大夫怎么还不不来?”

    方氏心疼的摸着女儿小小的脸,眼泪往下直掉。

    这时外头便传来一阵急呼:“让让,让让,都挤在门口做什么,大夫来了,快让开来……”

    是方氏的贴身大丫环三春急急领了大夫过来了。

    方氏一听,忙站了起来,喝道:“还不都让开。”

    七巧反应快,立刻上前打帘子,进来一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郎中。

    “甄大夫,我女儿落了水,昏迷不醒,方才我摸她额上,略有些烫手,你赶紧给瞧瞧。”方氏在边上三言二语便将女儿的病况说了。

    甄大夫搭了脉,便道:“夫人莫急,小姐无性命之忧,只是吃了水,天又寒,寒邪入体,内外交济,需用药调养一阵子。”

    方氏忙叫了三春进来,备了笔墨让甄大夫开方子。

    须臾,甄大夫写好方子,颇用了些名贵的药物,然后方道:“小姐年幼,又是一向娇生惯养,这回受了寒,调养上便要多费心,药须用足半月,免得留下病根,半月后老夫再来府上为小姐请脉,此间尤其要注意,万万不可再受寒,否则再想治,便要难了许多。”

    “多谢甄大夫。”

    方氏接了药方,让三春赶紧打发外头的家仆去买药,又唤了刘嬷嬷来,道:“你领甄大夫去帐房取诊金。”

    甄大夫知道这户人家惯来是出手大方的,当即道了一声谢,跟着刘嬷嬷走了。

    不多时,药买回来了,七巧为人机灵,手脚又快,赶着去外面煎药,方氏却是不大放心,想亲自过去盯着,又舍不得离开女儿身边,便让三春跟七巧一起煎药。又见屋里火盆只摆了两个,其中一个盆里的银屑炭已快要焖尽,又使了人拿了两盆进来。

    忙乱了一阵,忽又见盖在女儿身上的被脚松了,赶紧又上前,小心仔细地按了按,一抬头便对女儿黑漆漆的两颗眼珠子,呆呆的,仿佛滞住了一般,不见一丝光亮。

    方氏心里一惊,惊呼一声便道:“灼儿,你可醒了,哪里不舒服,跟娘说。”

    陷在锦衣玉被中的女孩儿只是睁着眼,幼小的脸蛋上一片苍白,不见半丝血色,眼神呆滞滞的,眼珠儿一动不动,便似活死人一般。

    方氏只当女儿因为落水而被吓傻了,顿时便抱女儿放声大哭:“灼儿,你说话呀,不要吓娘……”

    她这一哭,倒把陷在被子里的女孩儿给惊住了,黑漆漆的眼珠子缓缓转了几下,在屋顶、窗棂、家什摆设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方氏身上,似惊又讶,仿佛不敢置信,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几下,终于迟疑着唤了一声:“娘?”

    “灼儿……灼儿……我的灼儿,你受苦了……”方氏听她一声唤,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眼泪落个不停。

    女孩儿又呆滞了一会儿,忽地从被中伸出双手,搂住方氏的脖子,哇地一声哭开了。

    “娘……娘……灼儿好想你……好想……”

    八秀在边上,见她们哭,自己也跟着一起哭,一时间满屋都是哭声。

    “哟,这是怎么了?小姐醒了,这可是喜事,怎么娘儿俩抱在一起哭上了?八秀你也是的,在边上不帮着劝劝,怎么也跟着一道哭起来。”

    刘嬷嬷送走了甄大夫,进门就见母女俩个在一起哭,忙上前劝慰,又指派八秀拿了帕子来给她们拭泪。

    “夫人,小姐还病着,莫招她眼泪。”

    方氏这才省过神来,忙小心扶着女儿躺好,又重新将被脚按结实了,才道:“灼儿不哭,回头娘就叫人把那荷塘填了,再不教它害人。”

    女孩儿乖乖地躺着,黑漆漆地眼珠子只盯在方氏脸上,似是怕一眨眼母亲就不见了,看得方氏又是窝心又是心疼。

    “灼儿,你睡吧,娘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灼儿要看着娘。”

    女孩儿细细弱弱的声音,衬着苍白的小脸蛋,分外可人疼,直听得方氏又想落泪。这时三春和七巧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回来了。

    方氏接过药碗,要亲手喂女儿吃药。

    刘嬷嬷知道小姐最是怕苦的,在边上吩咐七巧:“赶紧的,把小姐平日里爱吃的蜜饯拿来,给小姐下药。”

    七巧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拿了一大包杏脯进来,跑到床边,捡了一片递到女孩儿的嘴边,道:“小姐,先吃一片甜甜的,一会儿吃药就不苦了。”

    女孩儿的目光落到她的面上,又迟疑起来,唤了一声“七巧”,见七巧“嗨”了一声,便又开始哭起来,伸手摸了摸七巧的脸,道:“七巧,我对不住你。”

    七巧被她说得莫名其妙,脸一垮,也哭起来,道:“小姐您怎么了?是奴婢不好,当时没抓住您,要是奴婢手脚再快些,您就不会落水了,是奴婢对不住小姐。”

    “七巧,不哭。”

    女孩儿擦去她的眼泪,忽地绽开笑颜,笑中带着泪,又道:“娘,七巧,八秀,刘嬷嬷,还有三春……灼儿很想你们……”

    方氏见她哭哭笑笑,说话更是糊里糊涂,心里一急,道:“糊说什么,快把药喝了,不然凉了,药效就弱了。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灼儿明天就能好了。”

    女孩儿轻轻应了一声,乖乖把药喝了,又含了一片七巧递过来的杏脯,才躺回床上装睡。

    第三章 恍若如梦

    眼一闭,一睁,原以为会魂归黄泉,谁料到竟又见到了娘亲。华灼以为自己在做梦,偷偷拧了自己一下狠的,疼得她几乎叫出声来。

    不是梦,不是梦啊,她回来了,苍天垂怜,她又回到娘亲的身边,七巧、八秀都还在,刘嬷嬷也在。忽然想起什么,顾不得再装睡,华灼猛然翻身坐起,把正看着她的方氏吓了一大跳。

    “娘,娘,弟弟呢,弟弟在不在?爹爹在不在?”

    她扯住方氏的衣袖,又开始哭。

    方氏拍了拍心口,忍不住笑道:“灼儿,你吓娘好大一跳,还当是什么事,你弟弟这会儿正睡觉呢,我让四喜守着他,不会有事的。你爹爹一早就去了府衙,等到忙完了公事,就回来看你。好了,乖乖躺下睡吧,把被子捂好,别又冻着。”

    华灼这才又躺下,却不闭眼,只是细声细气道:“娘,你让七巧、八秀守着灼儿就成了,您刚生了弟弟,不能劳累,快回屋去躺着,若连累娘也病了,是灼儿的不孝。”

    记忆中,方氏就是因为她这次落水,还没出月子就过来照顾她,她却因药苦不肯吃,硬是拖了两、三个月才病好,方氏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结果落下病根,在爹爹出事后,才一病不起,丢下她和幼弟,无依无靠,受尽欺凌。

    方氏被她一番话说得窝心之极,眼圈一红,又是哭又是笑,道:“灼儿乖,娘不累,你看着你睡。”

    “娘不睡,灼儿也不睡。”

    她坚持,悲剧不能重演,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母亲再受到任何伤害。

    刘嬷嬷被这母女俩给逗得笑了,道:“了不得了,娘疼女儿天经地义,女儿也知道疼娘了,这可少见,旁的人家哪有这样乖巧听话又孝顺的女儿,整日里不闹得做娘的头疼就算好的了,夫人,就冲小姐这一片心,您就回房睡休息吧,小姐这儿有奴婢在,您只管放宽心。”

    方氏被她说笑了,大抵也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扶着三春的手站起来,柔声道:“好,灼儿一片孝心,娘就听你的,回屋歇着去,灼儿你也要乖乖的,吃药不许叫苦,刘嬷嬷的话你要听,不然娘就是歇下了,也是不安心的。”

    “灼儿不怕苦,灼儿一定听刘嬷嬷的话。”华灼乖乖答道。

    方氏实是将女儿疼到骨子里,忍不住抱着亲了亲,这才不舍地放手,让三春扶着,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华灼眼见母亲去了,这才重又闭眼躺好。她本是心力憔悴,偏现在的身体又在病中,受了寒邪,忽冷忽热的,实在耗体力,方才又哭了一阵,加上吃了药,这会儿药力也挥发开来,一躺下便吃不消,睡意涌上来,片刻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

    四五个火盆将屋里烘得暖暖的,八秀睡在脚踏上,流着口水,一副娇憨之相。七巧坐在桌边,手边放着一件没完成的绣品,脑袋一下一下像小鸡啄米似的。

    华灼看着她们两个,觉得心疼,这两个最贴心的丫头,比她长了几岁,向来似亲姐姐一般,可是在投奔亲族的路途中,遇到流民抢粮抢银,七巧为了护住她,被一个流民用刀刺死了,八秀跟着她到了舅家,被舅母强行配了一个又丑又老的下人,八秀不甘受辱,投了井。

    没有惊动两个丫头,她蹑手蹑脚下了床,穿鞋的时候,一不小心,胳膊肘撞在床脚上,发出一声轻响,八秀睡得死,毫无所觉,七巧却蓦然惊醒,忙过来扶住她。

    “小姐,你要起夜吗?”

    “嘘,别吵醒八秀,让她睡吧。”

    不想吵醒,想不到还是吵醒了七巧,华灼有些歉然。

    “这死丫头,明明让她警醒些,还睡得这么死,哪日屋里进了贼,她都不晓得。”

    七巧嘀咕着,取了一件厚厚的棉服替华灼披上,服侍她起夜,又到秀阁外的叫了人,去后面小厨房里打来温在灶上的水,替她洗了洗,才让她重又睡下。

    “七巧,你也到床上来睡。”

    华灼看到七巧坐回桌边,又准备小鸡啄米,心里一疼,上一世她不懂事,还没来得及对七巧好,这丫头就为了护她,被流民刺死。上天既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不再让身边的人因她而受伤害。

    “奴婢不困。”七巧冲她一笑,拿起绣品,凑在烛光下,一针一线。

    “有光,我睡不着,你吹了蜡烛,要么回自己屋去,要么跟我一起睡。”华灼想了个借口。

    七巧噗哧一笑:“小姐,你以前说怕黑,不点着蜡烛睡不着,今儿怎么反过来了。”

    华灼脸一红,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是怕黑的,只是后来连番遭变,便是连夜路都走过,耳边还听着狼嚎,那时吓得几乎胆破,却也把怕黑的毛病给治好了。

    “反正你不上床睡,我就睡不着,七巧,好七巧,你就陪我一块儿睡吧,你来摸摸,刚才起来,这会儿被窝里都凉了,你来帮我暖暖。”她一边耍赖,一边又想出借口,还把被子掀开来让七巧过来摸。

    七巧过来一摸,被窝里确实有些凉了,忙解了外衣爬上床,嘴里只道:“小姐你别掀被子,奴婢上来睡就是了,小心又着凉,大夫说你要是再着凉,病就不好治了。”

    重新躺下,两个人挤一个被窝里,很快就暖哄哄的,华灼先睡足了,这会儿已经不大睡得下去,见七巧也是一副不肯睡的模样,忍不住便问道:“我睡着时,爹爹来过吗?”

    “老爷来过,坐了好久才走呢,看到小姐病怏怏的睡着,可心疼了,奴婢去倒茶回来,还看到老爷悄悄地抹眼泪,嘻,当时奴婢就没敢进来,等老爷把眼泪都抹干净了,才敢进来。”

    华灼听得忍不住也想笑,爹爹表面上看着是个严肃刻板的脾气,其实私底下一副柔肠,娘生弟弟的时候,她偷偷地在外面看爹爹在花厅里走来走去,听到娘惨叫,差点吓晕过去。

    “嘻嘻,奴婢也看到了,老爷那么大的人,怎么还爱哭鼻子呢?”

    八秀的声音突然从床下传来,却是刚刚七巧爬上床的时候,将她吵醒了,正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插上嘴。

    “少胡说,什么哭鼻子,你当老爷跟你一样,老爷那是心疼小姐。”七巧连忙斥了她一句。

    华灼虽是忍不住地想笑,但父亲的威严仍要维护,一正脸色,道:“七巧说得是,那不叫哭鼻子,那叫父爱如山,八秀以后不许再胡说,不然……不然我就挠你痒痒。”

    她记得,八秀最怕有人挠她痒痒,一挠就止不住笑,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仍止不住。

    八秀吐了吐舌头,道:“奴婢知道了。”又从脚踏上爬起来,“小姐,七巧,你们都睡吧,奴婢已经睡足了,后半夜有奴婢守着,你们只管放心。”

    “就是有你才让人不放心。”

    七巧嘀咕了一声,但到底还是宽了心,不大一会儿,困意涌了上来,抬眼看看华灼已经闭上了眼,这才放心睡去。

    华灼虽是闭了眼,其实是睡不着的,她这会儿精神头足,便忍不住又琢磨起自己一闭眼,一睁眼,却回到八岁这一年的事情。

    如果没有记错,再有半个来月,本家荣昌堂派来的人就要到了,原是想接她去荣昌堂住一段日子,有两堂重修旧好的意思,但正是因她落水生病,病情迟迟不好,母亲不肯放她去,她自己又任性骂了本家来人,才致荣安堂和本家荣昌堂彻底决裂。

    第四章 华氏嫡支

    荣安堂在曾祖主持的时候,与本家和其他嫡支只是关系冷淡了些,但逢年过节,仍是有所来往,并未僵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真正闹僵了,却是在十三年前。那时,本家也派了人来接荣安堂的小姐去小住一段日子。

    华灼曾有两个姑姑,和她一样,在子嗣不旺的荣安堂,即使是女儿,也一样是口中含着,手里捧着,如珠似宝。曾祖还在世时,已预见到了荣安堂没落的前兆,因此过世前曾嘱咐祖父要想办法跟本家和其他嫡支修好,祖父牢记在心,只是一时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恰好荣昌堂派人来接女儿,祖父想到这不失为一个联系感情重修旧好的机会,便把两个娇宠在掌心的女儿都送了过去。

    哪里料到,去了才知道,原来本家竟是想用华家女儿去联姻的,偏巧那一年,又逢皇家选秀,本家打着遍地洒网总能捞到一两条大鱼的如意算盘,将四大嫡支家年龄合适的女儿全部接了去。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只要门当户对,是个好人家,祖父也是认了的,可是他怎么想得到,自己疼到骨子里的两个女儿,到了荣昌堂还没有多久,就先夭亡了一个,说是得了急病死的,但祖父心中有疑虑,想方设法打听了,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竟然是被荣昌堂的嫡女和其他三家嫡支的女儿一道哄去骑马,又故意用鞭子抽马,害得大女儿从马上摔下来,当场就摔断了脖子。

    打听到事情真相后,祖父当场气得吐血,原想立刻冲到本家去质问,但想二女儿还在荣昌堂,便强忍了这一口气,准备将二女儿接回来后,再与本家和其他三家嫡支理论。可谁曾想,本家手脚更快,已把二女儿送入了宫中,没多久又有噩耗传来,二女儿在宫中犯了宫规,被当场杖毙了。

    祖父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在地上,就再也没睁眼,祖母素来身体就不好,哭得死去活来,当夜就随祖父去了。

    那时父亲才十七岁,独立撑起偌大一个荣安堂,也亏得他素来少年老成,虽是磕磕拌拌,倒也勉强撑过来了,守孝三年,在祖父祖母的坟边结庐而居,博得一个孝名,又刻苦攻读,除孝后便赴京赶考,高中探花,名闻天下,次年又娶了母亲方氏,夫妻情投意合,恩爱无比,父亲的日子才算过得舒心顺畅,只是深恨荣昌堂的人不顾血脉亲情,害死两个妹妹,又气死父亲母亲,因此虽在京中度过数年时日,却一日也不曾踏进荣昌堂半步,就连荣昌堂主动亲近,他也一概不理。

    后来父亲调任淮南府任府尹,远离京都,自然就更不理会荣昌堂。荣安堂与荣昌堂还有其他三家嫡支的关系,就此闹僵,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荣昌堂又派人来接荣安堂的女儿,别说自己正中病中不能去,就算是能去,父亲也是绝不肯的,像他这样刻板守礼的人,竟对着本家来人说出“我荣安堂已有两个女儿为你荣昌堂丧了命,无论如何,这最后一个也得留着替我养老”的话来,可见父亲对荣昌堂恨到何种程度,从来只有儿子养老,哪里有女儿养老的说法。

    本家来人也是知道那段公案的,当场被噎了个大红脸,偏偏那时华灼又刚从刘嬷嬷口中听说了两个姑姑的事,气得不行,一时任性,跑出来说了一句“什么破烂地方,也是我去得的,趁早死了这个心,你荣昌堂若真缺女儿,我家里丫头多,挑几个去就是”,她这话更过分,直接把人家的千金女儿和自家的丫头相提并论了。

    本家来人顿时就气得不轻,拂袖而去,不多久,荣昌堂又派人送了信来,把父亲教训了一顿,说什么虽是各领一堂,到底同祭一家宗祠,如何纵容女儿羞辱其他嫡支的女儿,莫非只有你荣安堂的女儿宝贝,其他嫡支的女儿便连丫头也不如吗?无论两堂间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好,只要让你的女儿正式向其他嫡支的姐妹道个歉,这桩事情本家就不再追究,否则到祭拜宗祠的时候,各堂之主齐聚在祖宗面前论个分明。

    字里行间,分明是本家挟其他嫡支之势,向荣安堂施压,逼父亲低头。可父亲是个要强的,更宝贝自己的女儿,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索性就在老家九里溪另设宗祠,并且去信通知了本家荣昌堂和其他嫡支。

    就是因为华灼的一句不知轻重的话,荣安堂另设了宗祠,彻底得罪荣昌堂,从此荣安堂与荣昌堂决裂,连带其他三家嫡支也气得不行,再也不管荣安堂的事,因此后来新江堤溃,父亲被人暗算推出来做替罪羊,本家和其他三家嫡支竟无一人出来保他,这才使得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押解进京的路上,更令她后来投奔无门。

    这些事,现在细细想来,竟都是自己造成的苦果,若自己那时懂事一点,不是火上浇油,而是劝着父亲与本家修好,即便不是修好,哪怕维持着表面的来往,也不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