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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63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叫福瑞,这是平郡王夫妇成亲十一年里,生的第五个孩子,尤其可见夫妻两个多么恩爱,是宗室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这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就是平郡王与曹佳氏这恩爱夫妻。也有不如意地地方。

    他们原本有一嫡女福敏。正月里没了。夫妻两个悲痛欲绝。曹佳氏当时肚子里正怀着孩子。也差点流了。还是李氏过去。陪着姑娘。好生宽慰。才好些。

    夫妻两个已经有了三个嫡子。大阿哥福彭已经十岁。四阿哥喜福秀八岁阿哥福靖三岁。

    寻常百姓人家。多是“重男轻女”;平郡王却是倒了一个个儿子。“重女轻男”。京城宗亲。谁不晓得讷尔苏最宝贝王府地大格格。

    好好地一个女儿。小小地就夭折了。岂不是让做父母地肉疼。

    从那时前曹佳氏与平郡王就盼着再添个嫡女,没想到生出来的还是小阿哥。

    已故大格格福敏与天慧是亲表姊妹貌自然有几分相似。这份对女儿的宠爱之情,就让曹佳氏转到侄女天慧身上了。

    说起这个,夫妻两个都有些缄默。

    过了半晌,曹颙叹了口气道:“生个小阿哥也好,总比生个格格宝贝十多年送到蒙古强。”

    初瑜听到这话,想起上个月出嫁的二格格里也有些沉重。

    “听额娘的意思,宫里提起五妹妹了,怕是指婚的旨意也要下了。”初瑜说道。

    听到这个,曹只觉得头疼。

    宗室格格要抚蒙古不假,这八旗贵女的婚配权也不在父母手中。天慧之前眼盲时,还能由曹夫妇照拂安排终身。这眼疾好了,反而以后要受宫里制约。

    “等太后回来母亲去求个恩典,看看咱们家闺女能不能免选。当宝贝疙瘩养大的往后配个混账男人,我这当爹的要气死了。”曹颙说道。

    看着丈夫脸上愤愤的模样,初瑜不禁失笑,道:“瞧额驸说的,天慧才多丁点儿大,就操心这个。”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以后定要挑个放心的女婿,才舍得将天慧嫁出去,要不然宁愿让她做老姑娘,也不能到别人家受气。”曹颙说道。

    见丈夫这般认真,初瑜想起女儿,也添了忧心。她刚出嫁时,五格格还是孩子,这转眼的功夫,不是也开始议亲么?

    曹颙见初瑜上心,有些后悔。这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何时,母亲对孩子的惦记永远比父亲多。

    就像初瑜说的,左右天慧还小,求恩典的事慢慢筹划就是。

    想到这里,他岔开话道:“对了,方才在前院看到曹方领着稻香村的掌柜们出去,他们怎么到府里来?好像还带着孩子,有个小的,比天佑、恒生大不了几岁。”

    他刚才急着进内院,给父母请安,所以在众人请安后,只是点点头,叫众人起了,就回到内院,还没来得及问。

    初瑜将中秋前韩江氏所说的话讲述一遍,还有这些日子的事儿,听得曹颙直皱眉。

    “她的意思,是想将铺子都交还到咱们手中?”曹颙稍加思量,道。

    初瑜点点头,道:“她提了两遭,想要携女回扬州,依附母族。大爷不在京里,我也不好说什么,就含糊着。这捐前程的事,我开始还动心,后来见她有归意,也想拖的,但是耐不住她央磨。”

    “除了程梦星,她几个亲舅舅都是同她不亲。听说当初韩、江两家要同她打官司,其中还有她舅舅在里头。身后万贯家财,却无自保之力,到哪里都是块大肥肉罢了。”曹颙摇摇头,道:“等过两日请她过来说话,看能不能劝她熄了这个心思。”

    韩江氏此举,曹颙倒是有些意外。稻香村的买卖正红火,四成的利,一年也是不少进项。韩江氏虽然有百万家财,但是稻香村这块牌子,如今也价值不菲。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

    原来是天佑、恒生两个听说父亲回来了,过来给父亲请安。

    曹颙看了初瑜一眼,道:“恒生记事了么?会不会忘了我这个老爹。”

    初瑜笑道:“天慧许是会忘,恒生平素最粘额驸的,才两个多月的功夫,怎么会忘?”

    待小哥俩进来,规规矩矩地给曹颙请了安。曹一看,兄弟两个都长了一截,天佑有些彬彬有礼的模样,恒生小身子骨越发结实,已经同天佑个着像是同龄。

    看来还好,两个孩子都记事了,对曹颙这个父亲除了恭敬,眼中就剩下信赖。

    曹颙问了天佑几句课业,又摸了摸恒生的脑门,才叫人带他们下去。

    待儿子们出去,曹颙才对初瑜道:“天佑越发像小书呆了。是不是夫子的缘故?”

    天慧笑着摇头:“老爷念叨许多说了,说天佑像老爷小时候,还像大爷小时候,只是不像大爷那样爱骑射。听太太说,大爷小时候在武事上极为用心,当时太太与老爷还以为大爷要考武进士。”

    听及考进士曹颙想起钱陈群。他算是名儒,想要科举晋身。这现下离明年春天不到半年功夫,他该预备应考了。

    “钱夫子这些日子有没有说别的?”曹颙问道。

    初瑜想了想,头道:“没有,只是问过大管家两次大爷何时回来。”

    “想来他也是着急了。是我疏忽,忘了他也要应试。”曹颙说道:“明儿得空去寻他说吧。看来得给天佑与恒生换先生了……”

    曹家,东府。

    同样儿子归来佳氏却没有李氏的欢喜。听说曹项要辞官回来参加会试,她的脸立时耷拉下来。

    “好好的七品官不当,又回应考,你这做哥哥的,就任由他折腾?”兆佳氏顾不得媳妇也在,瞪着曹颂道。

    “是我劝他回来的。他才多大算这科考不中,多考两次就是。四弟打小聪慧课最好,指定会榜上有名。母亲没去过河南府洛阳繁华些,下头穷得很,驿站里最好的吃食,就是各种面条、面片汤了。想要吃只鸡,都不容易。”曹颂说道。

    这不全是谎话,打去河南府前,曹颂就有这个心思,后来见弟弟受了劫难归来,也是想着劝他辞官。

    没等他开口,曹项便先说了。他这个亲哥哥,立时点头应了。

    兆佳氏听了,气得说不出话,道:“别以为不说我就不晓得,为了他外放,家里掏了多少银子,这一句怕吃苦,就回来了?要是真落榜,不还是要从家里用嚼用。你问问你媳妇,这个家是金山银山么,能可着你们败家?”

    曹颂一路跋涉,已是乏了,又被母亲拉着唠叨半晌,只觉得脑仁生疼,起身道:“儿子一身臭汗,先回去更衣,稍后再过来陪太太说话。”

    兆佳氏见他离家三月,黑了不少,也有些心疼,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一千多里地,也不是玩的。晚上叫厨房给你多烧几个菜,好生补补……”

    曹颙也是乏了,用了晚饭后,就早早歇下。小别胜新婚,夫妻两个,少不得敦伦敦伦。瞧着曹颙眼睛放光的模样,初瑜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丈夫外出后的事,初瑜从不打探,这也是夫妻之间的信任。她心中未尝没有忐忑,在官场上应酬,是推不得的。丈夫又是这般才貌。

    次日,睡得足足的曹颙,才算解了乏,先到吏部交接了差事,随后去户部衙门当差去了。

    河南的事,京城这边早就传开了,只是没有人敢说“造反”,只说是地方官员摊派才引得民愤,云云。

    曹颙去了三月,眼看功成,换了刑部尚书过去,这功劳就眼看着跑了。

    同僚们提及,就有不少为曹颙抱不平的。见曹颙回来,除了寒暄,与禀告这几个月的重要事件外,就是问起河南府的事了。

    如今亢氏兄弟虽然都入了巡抚衙门监狱,但是朝廷并没有将他们押解回京的意思,而是派了刑部堂官下去,看来就是要将事情了解在河南。

    曹不颙晓得朝廷会用什么罪名结案,也不好多说,就笼统地提了两句,没有细说。

    积压数月,需要他审核签字的公文,堆了两尺高,曹颙正经忙了一阵子。

    等到曹颙听到外头的动静,觉得胳膊发酸时,已经到了正午。

    十六阿哥来了。

    十六阿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曹颙说,自然等不到他落衙。

    赶巧曹颙有些饿了,两人就一道出了,寻了间饭馆,要了间雅间坐了。

    这边挨着六部衙门,往来的司官不说,所以曹穿着官服也不惹眼。十六阿哥自在,除了朝会,都是穿常服的,两人也不惹眼。

    “倒是是什么财路,需要内务府每年提供十万两白银?”十六阿哥随意点了几道菜发小二出去,迫不及待的问道。

    晓得在外头,为了防隔墙有耳,他还压低了音量。

    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曹颙道:“不过是给内务府添几个新进项,十六阿哥落衙后才找我们再细说。”

    “十万本钱的话,一年所获几成利?”十六阿哥眼睛闪亮地问道。

    曹颙思量了一遭:“不止几成?往少说的话,一倍、两倍是有的,往多说的话,弄不好三、五倍也是有的?”

    “什么买卖,这么赚钱?”十六阿哥闻言大喜:“孚若不晓得,内库如今不宽裕要往户部拨,还要维修几处园子。就是你不提,我也要催着你想几个生财的法子,要不然皇阿玛跟前我就要顶缸了。户部纳了捐,还能支撑些时日,这内库也不能空了。”

    自打十六阿哥吸了鸦片,生生地戒掉后,他不只对鸦片深恶痛绝于烟草也是。

    这次曹颙想的,却是卷烟的生意。

    虽说百姓手中无钱是官僚地主可都是银主,曹颙只能打奢侈品的主意。

    烟草自明朝传入内地百年下来,也普及得甚广,吸烟者甚众。若是能将大烟袋发展成卷烟,那定是一笔不费的收益。其次,就是对外贸易这块。

    根据魏信之前在广州的消息看,欧美至今应该还没有卷烟问世。

    刚好小二送酒菜上来,曹颙笑着说道:“先吃饭,等寻了僻静地方再细说。”

    十六阿哥虽心急,但见曹颙不愿说,也晓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止了话头。

    吃了饭,曹颙回衙门。十六阿哥同他约好了,下晌去他家里,才先回宫去了。

    回到户科官署,曹颙不禁深思,让十六阿哥去接触他厌恶的烟草,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听说明朝末年,朝廷就有过“禁烟令”。这里面的“烟”,不是俗称“大烟”的鸦片,而是烟草。

    烟草民间的推广,会影响庄稼的数量,朝廷自然不能容。

    不过,同“禁酒”一样,这哪里禁就禁得住的。一百多年过去,东北与华北,烟草在民间已经普及。

    曹颙自己上辈子是不抽烟的,但是卷烟能在世界普及,绝对有它的理由。这点,曹颙毫无置疑。

    康熙不是盯着他催银子么?既不得罪当权的士族与官员,也不会祸害民生的,就是发展奢侈品消费。

    这个时候的人,家里有了银子,没有几个说存钱庄的,都是浇了大的银锭子藏在家里。民间家境殷实些的地主,手上有个万八千两银子,并不稀奇。

    正如曹颙所想,等落了衙,十六阿哥与曹颙到曹家,听了曹颙说的是“烟草大计”时,十六阿哥的笑容立时僵住。

    “孚若,你这是糊涂了?那是祸害人的玩意儿,我还想等着什么时候递折子,请皇阿玛禁烟,你竟然想着‘官办’、‘官卖’?”十六阿哥看着曹颙,不可置信地问道。

    曹颙并不是第一次打卷烟的主意,在内务府招投标前,他就想着将卷烟做个大项的。只是当时内务府事务繁杂,都是成熟的商道,这卷烟的新点子没有受到十六阿哥的重视,最后不了了之。

    十六阿哥看来也是想起此事,接着说道:“前年,你就要弄这个。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祸害,只觉得费事罢了;如今我是吃过苦头的,还想着这个。”

    “这烟草与大烟虽然都有瘾,但是压根不是一回事,这十六爷也当清楚不是。”曹颙说道:“就算十六阿哥因大烟的缘故,连烟草业厌上了,止得住自己,能止得住旁人不抽?”

    十六阿哥虽平素信赖曹颙,眼下还是有些别扭,皱眉道:“据我所知,好烟叶是贵些,可以也没离谱。便宜些的,才十几大文一斤,能有那么丰厚的利?”

    十六阿哥因鸦片的缘故,关注过城里的烟草铺子,所以知道个大概齐的价格。

    “怎么没有?十六爷也听过人要衣装、佛要精装的话。再说,这卷烟的真正味道,是经过烤制的,去了生烟叶的涩味,味道更醇香。加上物以稀为贵,赚上数倍乃至十倍利,不是问题。”曹笑着说道。

    十六阿哥听他说得这般自信,倒是有些兴致,道:“你也晓得,这民间的烟草铺子是到处都有的,这卷烟真要好抽的话,少不得过几年也四处都有了,还赚什么钱?”

    “就这几年的功夫,也是一大笔银子,十六爷就不稀奇了?再说,之所以官办,为得是名正言顺。除了赚地主老财的银子,这卷烟主要是想要卖给洋人,赚洋人银子的。”曹颙道:“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民间开了百家、千家烟厂,又有何用?能走外贸的,必须是朝廷指定的。那些厂子,朝廷就可以抽以重税,又是一笔固定收入。”

    听着曹颙侃侃而谈,十六阿哥也心里痒痒,点了点头,道:“妙啊,如此说来,孚若不是给内务府添了个生意,还给户部也添了一项新税,与国与民有益。没白去河南,不过几个月功夫,就想着这样的主意,只是为何要设在河南府,离京城怪远的?”

    “河南府多丘陵,庄稼亩产极低。像河南府这样贫瘠的地方,哪个省没有几处?要是根据每个地方的情况,能想出些补充的收益,对地方民生也是好的。”曹颙想起河南府的事,回道。

    听了曹颙的话,十六阿哥收了笑,看了曹颙半晌,道:“孚若,今儿我要佩服皇阿玛慧眼识珠了。”

    曹颙被他盯得不自在,“咳”了两声道:“十六阿哥有没有妥当的人选?那些王府奴才能不用就不用吧,除了搂银子,没几个老实干实事的。”

    十六阿哥闻言,挑了挑眉毛,道:“孚若有好人选?是何人?”

    曹颙心中想起一人,点点头,道:“还不知对方愿意不愿意掺合,等问问对方,再告之十六爷……”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六十八章 财路(下)

    送走十六阿哥,曹颙没有直接回内宅,而是到了客院钱陈群这边。

    正如曹颙所料,钱陈群那边已经等得急了,见曹颙主动来见自己,就提了辞馆之事。

    曹颙心中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即便自己不在家,还有父亲在,为何这个钱书呆就不晓得通透些。

    “还是曹某的疏忽,耽搁了钱先生。先生既是留京备考,也需要僻静地方。曹某海淀的园子正闲着,若是钱先生不嫌弃简陋,可以过去攻读。”曹颙想了想说道:“城里的会馆虽有同乡同年,但先生也不是爱应酬之人,反而饶了清静。”

    虽然晓得这个钱陈群是有几分真才学,但是曹颙并没有出言挽留。对方要参加明年会试的,也不能说考不上再回来,那样说也太晦气。

    曹家除了城里宅子,城外的宅子有两处,一处海淀,一处昌平。

    昌平温泉庄子,曹颙还想着冬日里让父母过去泡温泉,自然不会用来做人情。这钱陈群若是从曹家辞馆,就要搬出府的,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曹家海淀的园子,夏初时钱陈群曾过去住过。现下听曹颙说得坦荡,他犹豫了一下,反而不好再说什么,躬身谢过。

    好在他年过而立,也晓得人情世故,晓得曹颙才回来,这寻合适的西席也要功夫,就将离开的日子定在月末。

    曹颙心里明白过来,不禁多看了钱陈群一眼。有真学问,又不攀富贵,又不假清高,这个钱夫子往后说不定有大出息。

    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又与钱陈群说了几句话。叫人将河南带回来地土仪送上。就告辞了。

    钱陈群将曹颙送到院门口。见他远了。才转身回屋。

    曹家地名声并不算好,早些年还有些不堪。这几年外头说得人才少了。饶是如此。外头提起曹家父子时不过是一句“天子家奴”。

    钱陈群到曹家两年。眼里看地却是另一个情景。可见世人多势力。不是嫉妒是阿谀。见不得真金。

    他回到书案后。想着此处。也是失神。不知东主曹颙能走到哪个地步……

    兰院,上房。

    自打曹寅荣养在上房西屋收拾出来个内书房,平素在这边教导教导孙儿们练大字什么的。

    曹颙来时曹寅盘腿坐在炕上,拿了本书给天佑、恒生讲古,看样子颇为欣慰。他穿着半旧的家常衣服带着两个小儿,倒像个老儒。天佑与恒生两个伏在祖父膝头,听得滋滋有味。

    曹颙站在门口,看到此情此景,想到夫妻两个昨儿说的,天佑像祖父的话。父亲比天佑大不了几岁,就进宫做了伴读。如果不是家族的责任,而是走科举仕途,即便没有现下显赫,那也是父亲真正想要的人生吧。

    活在当下,谁又能随心所欲。

    “干吗站在这儿,还没用晚饭的呗,天都要黑了。”李氏见儿子站在小书房门口,说道。

    屋子里的祖孙几人听了动静,往门口望来,才发现曹颙。

    天佑与恒生两个忙站直身子,见过父亲。曹寅撂下手中的书,问道:“十六阿哥走了?”

    “嗯,原想留他吃饭,要落宫门了,他就先回去了。”曹颙回道。

    曹颙这边,却是有话要对父亲说的。

    十六阿哥过来,除了听了曹颙的“烟草”大计,还告之曹一件事,那就是圣驾延迟回京。

    每年十月初一,是颁布次年年历的时间,十月初三又是太后的圣寿节。因此,圣驾每年都会在九月末回京。

    今上已经年过花甲,这几年身体又不大好,这一延迟回京,自然就引起各方揣测。不晓得会不会变天,要不然为什么皇上今年点了那么多阿哥随扈。

    留在京城的几位,虽说成年,也算是小阿哥,手中无权。就算是生出了不得的心思,也没有那个势。

    再说,先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有谁敢轻举妄动。

    康熙做了五十多年皇子,没有权臣外戚,心里最防备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们。想来这些皇子心里也有数,乖觉了许多,不敢在这个时候扎眼。

    听说十三阿哥已经携眷去汤泉庄子了,十四阿哥也收敛许多,等着热河的动静,不敢再肆意拉拢人。

    曹颙这边,不怕康熙出问题,是担心太后那边。方种公现下在热河供职,最太后身边的御医。要是太后有个闪失,怕牵连到他身上。

    曹颙见过太后几次,只觉得是个富态雍容的蒙古老太太。但是因她这几年照拂李氏,同曹家也不能算是没有干系。别的不说,就说李氏每年为她亲手缝制两套衣服,就是当成了亲长孝敬的。

    曹颙没有问过母亲,到底晓不晓她的身世。不过文太君性子清冷,待李氏不亲是真的。

    回梧桐苑用了晚饭,曹颙又来到兰院,将十六阿哥所说之事说了。

    听提及康熙的健康,曹寅的脸上有些沉重,压低了音量对曹颙道:“五月里皇上中风,方种公去热河,名为太后看病,实际上是给皇上针灸。”

    曹颙听了,不由愣住。

    对于“中风”,他印象中就是口斜眼歪,半身不随。

    康熙在臣子面前,向来是威严的很,实想不到他“中风”会是什么模样。

    “外头并没有消息出来,我原本以为症状尚轻,没想到却是延迟回京。圣体究竟如何,无人得知,实在令人担心,却又不好刺探。”曹寅带了几分沉重续说道。

    见老父担心,曹颙心有不忍,道:“父亲无须担心,皇上定平安无事。若说令人担心倒是太后那头,七十七了。”

    听曹颙说得这般笃定,曹寅看了儿子一眼,沉默半晌,道:“莫非皇上国祚年数,也在儿梦中?”

    曹颙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讪讪道:“要是没有其他意外,当时如此。只是这其中细微同儿子晓得的有些不同,儿子也不能说就一定如此。”

    “不同之处?可是八阿哥之死?”曹寅沉吟片刻,问道。

    曹颙闻言,有些无语,就是古人的智慧么?

    “父亲怎会如此说?”他忍不住反问道。

    “那些日子,你有些消沉,像是有什么想不开之事。”曹寅摸了摸胡子,说道。

    虽不能百分百坦白自己是重生来的,但是曹颙也想同父亲好生说说话。

    曹寅望着儿子的目光,也变得幽深起来。

    这些年下来也晓得儿子绝非寻常人。只是有些事他一直不敢太追究,怕追究多了儿子不是福气。

    如今,父子两个静坐却是想要问上几句。

    “颙儿,为父想问上几句,可否会叫你为难?”曹寅正色道。

    曹这边自然点点头,道:“父亲请问,儿子晓得的,自然不敢隐瞒。”

    曹寅没有立时话,而是换丫鬟送了个空盆进来。

    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曹。

    曹接过来看了,问题并不意外,就见上书“皇上在位几何”。

    在这个社会,这话就算是父子私下说,也是大不敬的罪过。曹从父亲手中接过毛笔,书了个“六十一”。

    曹寅见后,松了口气,将张纸送到烛台上燃着,随后扔到空盆里。

    火花闪过,迅速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张尽,只剩下纸灰。

    第一问题,“国祚几何”。

    曹在心里算了下,从满清入关到宣统退位,二百六十八年,随即将答案书中。

    曹寅拿着这张纸,双手不禁颤抖,望向曹的目光似悲似喜,又像是悔恨不已。

    曹颙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说多了?自己这个父亲向来愚忠的很,要是以为自己“妖言惑众”,别在来个“大义灭亲”。

    这会儿功夫,曹寅稳了稳心神,将手中那张纸燃了,长吁了口气,对曹道:“泄露天机,有碍寿元,是为父疏忽了,日后切记,不可再对人提及。”

    原来不是嫌弃他,不是怀疑他,而是担心这个。曹颙心中一暖,道:“父亲放心,无碍的。”

    这历朝历代,都不缺窥破天机之人,但是没有几个下场好的。

    人对未知事务都充满畏惧,曹寅无法理解儿子打小聪慧过人,只当曹家祖坟冒青烟,也出来个窥破天机之人。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欢喜,还是担心,扶着儿子的胳膊,半晌说不出话。

    见气氛这般沉重,曹寅又担心损了自己寿元不肯多问一句,曹颙忍不住说道:“父亲,你的子孙有人流芳百世,载入青史。”

    话说出口,曹颙就觉得有些不妥当。天佑如今虽占了曹霑的名,但是没有经历抄家破族的惨烈,也没有人会将他惯成宝二爷,哪里会写出《红楼梦》来。

    曹寅这个,听了曹颙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忙问道:“是谁?”

    “天佑。”曹颙倒是没有犹豫,省得父亲又以为“天机不可泄露”。

    曹寅有了幼子长生后,虽然也疼幼子,但是对于长孙天佑,也是放在心尖上的。就像他说的,觉得长孙像自己个儿,恨不得亲自教导。

    听儿子提及孙儿会青史留名,曹寅不禁红了眼圈,连声道:“好,好,好!”

    瞧着父亲激动的模样,曹颙却是感觉沉重。这《红楼梦》的故事梗概他晓那原汁原味的文字,上哪里找去。

    儿子要是写不出千古流芳的文章来,那自己就成扯谎了……

    见着韩江氏时,已经是三日后。

    看来,韩江氏是有备而来,带了不少账簿过来。按照她说说辞,稻香村的生意已经有了章程,往后只需人照章办事,即可维持,并不需要她专门盯着。

    那四成股份,她也无意留着,愿意照原价转给曹家。

    这份慷慨,却是令曹颙佩服。怪不得都说“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早先在江宁初次合作时,韩江氏寸步不让的倔强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这稻香村的四成股份,按照市价的话,最少已经比之前涨了几番。

    曹颙既不贪财,也不是卸磨杀驴之人。

    再说,这稻香村铺子当初的本意,不过是为了安置韩江氏。

    “听内子提及,韩掌柜想要去扬州。恕我直言,有了前几年那场官司,就算骨肉至亲,怕也生分许多。京城有韩掌柜的干亲与曹某在,许是比扬州还便宜些。”说到这里,曹颙顿了顿,道:“若是担心九贝子那边,也无需就此还乡,总会有其他法子。”

    原来,韩江氏萌生去意,的确与九阿哥有干系。

    自打春日里开始这大半年,九阿哥使人往韩江氏宅子送了不少东西。韩江氏身份所在,拒也拒不得,收也收不得,委实为难。

    这不收吧,对方跪在地方,直说贝子府的规矩,办不好差事要打死了事。韩江氏在皇城住了这几年,晓得这不是玩笑话,那位九贝子的狠厉也是众所周知的。

    这收了吧,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这九阿哥又连着开了好几家“桂香村”,连稻香村那边都有闲话传出来,说九贝子是不是要挖她这个大掌柜。

    韩江氏精明了小半辈子,这回却是吃了哑巴亏,辩也无处辩。

    偏生九阿哥还随扈去了热河,压根不在京里,韩江氏想要了结都没地方了结。

    她热衷稻香村,只是因为闲不住,又生性好强,才将买卖做得有声有色。眼下,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她的兴致也减了几分。

    至于银钱多少,还真没入她的眼。

    她的百万家财,可是实打实的。加上这几年稻香村的利,也不少,她倒是不生贪心。

    赚钱虽是她的爱好,但是银钱与她,不过是账簿上的数目字罢了。

    她性子高洁,晓得九贝子这样纠缠下去,就算借着曹家的势托人挡了去,也污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才决定带着女儿回扬州“养老”。

    “稻香村是韩掌柜的心血。要是没有韩掌柜,这牌子也立不起来。就算韩掌柜想将买卖交给别人管理,这退股之事,也不要再提。”曹说道:“若是京城不愿呆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好去处。只是这处买卖不比稻香村,只是几个铺子的事,关系到地百姓的生计……”

    没错,曹想跟十六阿哥推荐的那个人,就是韩江氏。

    虽说她寡妇身后,不适合在人前抛头露面,承办官办烟草事。但是一滩买卖,从开始到调理分明,有谁比韩江氏更合适。

    寻个身份妥当的,放在前台,而后由韩江氏主抓这件事,最是恰当不过……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六十九章 拆墙

    找接替钱陈群之人,曹颙一时也没有合适人选,就请父亲拿主意,他原以为父亲向来重视孙儿们的学业,定会再寻个名儒,没想到这次寻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老举人。

    曹颙不解,曹寅说了原由。

    原来,这钱陈群虽已辞馆,但还要留下几分余地。若是他这科名落孙山,还可以到请回曹家再教几年。

    钱陈群的学问,曹寅是晓得的,即便如此,也不能笃定他定能榜上有名,可见这会试真是独木桥。能够考上举人资格的,哪个不是熟读四书五经,到了会试这里,二十取一。

    听到这个,曹颙倒是有些担心曹项。

    曹寅闻言,摇摇,道:“无妨,八旗虽与汉人一通参加会试,但是取中的比例多些。就算一科未取,下科也差不多了。”

    说起科举取士,曹颙想起一事。按照规矩,这六科掌印给事中,同翰林院与御史一样,都是要进士出身,才能任职。

    曹颙从内务府总管到六科给事中,却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康熙乾纲独断惯了,也有没人敢质天子的用人方式。更不要说曹颙并不是“幸进”,而是贬职到掌印给事中位上。

    官场上那句老话,“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也只是老话,不是还有“赐进士出身”这样的恩典么?

    月末。送走了钱陈群。

    除了该奉上的馆修,曹颙还使人专门去京城地书店中买了不少“四书五经”集注之类地书。送给钱陈群。这些书多是名家所出。价格昂贵。既能代表心意。又少了铜臭味。

    钱陈群虽没有怎么表达谢意。但是望向曹地眼神已经不同。若不是曹颙比他年纪还小。他就要奉曹颙为伯乐。

    曹颙这边态度亲近里晓得。这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

    圣驾不在京。在大朝会也免了。户部却来了个熟人,就是曹颙地昔日同僚王景曾。今年他可是流年大吉。二月里打从三品地太仆寺卿任上升为正三品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眼下又升为正二品户部右侍郎。

    在户部本堂见到曹颙时,王景曾看着温煦,但是望向曹颙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要知道,在太仆寺衙门时,两人虽平级,却是以曹为掌印堂官,如今真是时过境迁。

    曹颙见状里有些不舒坦,却不是为自己个儿。

    这个王景曾有几斤几两人共事时曹已经清楚。不过是借光家族的光,出自相府宦世家,几辈子联姻下来这官场的门路通达,又是进士出身,就算什么政绩没有,每次考评都是“卓异”,这官升得当然快了。

    可怜唐执玉,才是真能臣,却是因为出自寒门,这几年功绩不少,却仍在太仆寺少卿位上。

    在外人眼中,怕自己跟那个王景曾一样,都是借光上来的。

    到了十月,京城这边关于西北的消息越来越多。好像是西北兵力不足,要从八旗里增兵,每一佐领内抽三丁,年底前赶赴西北。

    现下满、蒙、汉八旗佐领数四百出头,这样算来,抽出的八旗兵,也没有多少,不过一千五、六百人。不过,引起曹颙关注的,是三丁中,一人为鸟枪兵。

    鸟枪,曹颙小时候惦记许久,进京后寻了机会就看过了,大失所望。

    两米多长,几十斤重,上弹丸需要时间间隔。用于守城与陆战还好,用于追击与骑射很是不方便。

    不知道欧洲的火器发展到什么地步,曹颙上辈子平素爱看的也都是自然、地理、游记什么的,对于战争史、兵器史真是只是皮毛。

    但是他也不担心,因为据他所知,这西藏虽被准格尔占了,但是总有收复的一日。等到西边再乱时,已经是乾隆年间。

    他如往日一样,八旗子弟却有不少沸腾的。

    连曹颂每每说起西北军事,都两眼发亮,跃跃欲试。去河南府一趟,杀了几个人,使得他的气质带了几分凶悍。

    不过这些,他却不爱提。按照他说的,没什么意思,只有征战边疆,追敌与国门之外,才是真英雄。

    曹颙闻言,只是一笑了之。

    不管什么时候,战争都来的都是伤痛,无关胜负。尤其是在冷兵器的今日,战争就是比拼财力与人命罢了。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十六阿哥过来寻曹颙的时候,提起京城的备战气氛,也是叹息不已,丝毫没有欣喜。与曹颙不同的是,他将银钱挂在嘴上,每次望着曹颙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让曹颙觉得寒毛耸立。

    不是每个人都有曹颙这般淡定,这日曹颙休沐,永庆过来说话,说的就是这西北战事。

    他已经出了孝期,还没有补缺,看来就是惦记西北战事。

    曹颙想到即将显赫的“大将军王”,与睚眦必报、多疑的四阿哥,只觉得头疼。因十四福晋的关系,永庆只要跟着出征,自然而然的列到十四阿哥嫡系中的嫡系。

    听着永庆说起西北,两眼放光,曹颙犹豫了一下,道:“先别说西北,十四爷那边,永胜是什么意思?”

    在外人眼中,十四阿哥是康熙如今最宠爱的皇子之一。虽说他没有随扈热河,但是他的嫡子弘明却是被康熙带在身边的。

    诸位皇孙中,有此殊荣的,只有弘晢与弘明。

    储位空悬,十四阿哥前两年又活跃,对于妻族完颜家,自然不会放过。

    更不要说,完颜家也八旗大户了,子弟入朝为官姻亲故旧也是遍及京城内外。

    永庆晓得曹家是“帝党”,曹颙向来谨慎,从不掺和夺嫡之事。因此,就算十四阿哥在他面前说什么,他也从不再曹颙面前提及,不愿让好友为难。

    眼下听他如此发问,永庆道:“有福晋在,永胜还能如何?只是他始终没有忘记我入狱之事,对十四阿哥没有援手始终有些怨愤。”

    完颜家嫡支长房这辈,永庆虽仕途不显,妻子却是傅尔丹的外甥女;永胜是族长位也非同一般;永佳是简亲王府继福晋。

    雅尔江阿爱男色不假,但是这几年在外头“金屋藏娇”,王府最宠嫡出小格格,是众所周知的。因这个缘故,从没有人质永佳这个继福晋在府中的权威。

    据曹佳氏与曹颐那边听说的,永佳在简亲王府不仅是福晋地位稳固,就是简亲王那个外宅的“外宠”,也不敢挑衅这位正房。

    有这样的三兄妹在,四阿哥要是放过伯爵府,就不是他了。

    “怨愤都藏在心里无用外人看来,永胜还是十四爷的嫡系。劝劝永胜个机会,发作一番外人也晓得这其中的矛盾才好。”曹想了想,说道。

    永庆晓得曹并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听他这般说,犹豫了一下,道:“孚若,你就这么不爱好十四爷?要是八爷在时,说起人望没有哪位皇子阿哥能与之比肩。八爷薨了,立嫡立长立爱,三三之数。”

    立嫡,就是皇长孙弘皙了。他虽是二阿哥庶子,但是因二阿哥是元后所出,在那些捍卫嫡长制的老夫子眼中,他这位皇孙比那样庶出皇子更名正言顺。

    立长,就是三阿哥。在八阿哥后,他呼声最高的。毕竟弘晢那边还有受二阿哥拖累,十四阿哥年龄有限,根基不足。反之三阿哥,名声最佳,分府理事多年,也多有功绩。没想到,一个“孟光祖案”出来,就使得他元气大伤,之前的恭谨都显得“虚伪”了。

    立爱,说的就是十四阿哥。

    年近而立,皇孙阿哥都十几岁了,早已封了爵,却还没开府出宫,这满清开国以来,只有这位十四阿哥。加上德妃执掌后宫,使得不少人以为十四阿哥仍留在宫中的缘故,就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储君。

    “善余,十四阿哥性情如此,你是晓得的,并不是可共富贵共患难之人。近生怨,就算登上那个位置,还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说;若是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其他阿哥上位,也少不得清洗异党。左右都不讨好,还不若早做打算。”曹颙说道。

    永庆虽是好友,但是对于四阿哥、十四阿哥他们的未来,曹颙也不愿多说。祸从口出,有八阿哥在前,要是有哪位阿哥异军突起,夺了原本属于四阿哥的大位,曹颙也不会太奇怪。

    只是,他心里不希望那人是十四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