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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44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多年,一直没有怀孕,待这个侄女也是真心亲近。 每次初瑜去八阿哥府,都是满载而归,衣服、首饰、小玩意儿,什么都有。

    想起往事,看着神容枯瘦的八福晋,初瑜不由心中一软,轻声道:“八婶也要保重身子才好,毕竟还有好些事儿需要八婶打理。要是八婶累倒了,那怎么办呢?”

    八福晋这些日子真是咬牙硬撑,八阿哥刚没那几日,那数日未能成眠,怀里揣着金子,寻思要是挺不过去,就直接一了百了,也省得丈夫地下孤寂。

    没想到,又有移灵之事。

    八福晋有了怨气,也有了点儿活气。她告诉自己,一样不能让丈夫成了别人地笑话,后事要办的体体面面不说。大阿哥她也会尽心抚养成|人,总要人世间之人,还记得有过丈夫这人。要不然,自己轻飘飘地去了,整个阿哥府就塌了。

    咬牙忍了这些日,听了初瑜这暖心窝子的话,八福晋再也忍不住,抓了初瑜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里满是绝望,听得人心酸不已。

    初瑜听了,也是受不住,红了眼圈,强忍了泪,开口劝慰。

    八福晋哪里是能听劝的,直哭了一刻钟,才慢慢地平复心情,抽噎着止了泪珠。

    “都是侄女不会说话,倒引得婶子伤怀。”初瑜这边见八福晋如此,有些愧疚。

    八福晋擦了泪,摇了摇头,道:“要多谢谢大格格,半个月没掉眼泪,我还以为自己往后就成在木头人。虽说不掉眼泪,但是心里实是难受,感觉喘不上气,要死了。好好哭了这场,倒是觉得心里爽快许多。”

    丫鬟端上热水,初瑜服侍着八福晋洗了脸。

    看到八福晋眼角的皱纹时,初瑜想起过去那个平素爱穿大红衣裳的八福晋,心里颇为伤感。

    八福晋收拾妥当,重新拉着初瑜坐下,道:“瞧我,巴巴地说这些,险些误了正事。今儿特意使人接你过来,就是关过几日烧‘五七’之事。前几日,我同你阿玛说过,你阿玛说要看女儿、女婿地意思。连着几日,我都在等回音,但是却没什么动静。这些天,曹额驸忙,竟是连人都见不到。我实没法子,只好接你过来。看着曹额驸的意思,是不愿意你过来‘烧七’,婶子想问问,大格格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也不愿意来,那婶子绝不会厚着脸面强你们。”

    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

    偏生八福晋是心直口快之人,没有那么顾及,就开门见山的这么说。

    初瑜身为晚辈,却是不好承认,这样不是证明丈夫冷清么?她只得婉言道:“八婶误会了,这两个月正是衙门里最忙地时候。额驸忙着衙门里的差事,每日里很晚才到家。”

    八福晋拉着初瑜地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管他曹颙小子如何,婶子想听你一句实话。”

    “婶子,侄女毕竟已经出阁,不像过去在王府时那样自专。还有好些天,婶子别急,今儿侄女回去就跟额驸商量。”初瑜甚至老实地应道。

    虽没有立时点头,但是瞧着这意思,像是要应允。

    八福晋这边,只能自我安慰了一句,使人送初瑜回去……

    紫禁城内,内务府本堂。

    伊都立穿着补服,瞅着有板有眼地,嘴上却是给说着外头的奇闻趣事。

    虽说他平素有些嘴碎,但到底是大家公子,自有教养。外头地笑话中,要是牵扯到曹家的,他听时听过,但是过后却合了嘴巴,一个字儿都不提

    曹颙听着的伊都立扯闲篇,眼睛去落到案牍上的半打公文上。一口气忙了这几日,将要料理的差事都解决了,剩下的日子该如何搪塞八阿哥府那边。

    如今,京城最热门的闲话,不是太后如意赏赐的曹家伯夫人李氏的身世之谜,而是领侍卫大臣、一等公阿灵阿的病危。

    阿灵阿在八阿哥园子门口口吐鲜血之事,早已传遍朝野。

    已经有流言出来,道是八阿哥与阿灵阿“君臣相得”,所以八阿哥嫌地下孤单,才跟阎王爷报备过,拘了阿灵阿过去。

    这神鬼之说,向来是没谱的。

    六部衙门里,已经有人开始设赌局,就是看阿公是不是能熬过两个月。熬不过,赔率最低;是一比一点二;熬过了,赔率高些,一比一点五。

    曹一边听着伊都立唠叨,脑子里却想起纳兰富森外放之事。

    八爷党的中央人物,马齐已经换了阵营,重新成为帝王倚重的媳妇;阿灵阿危在旦夕,揆叙也是失了圣心……

    是人看着风景,有的时候未尝不是风景看着人。

    忙完户部的差事,天已经插黑,四阿哥带着些许疲惫回到雍亲王府。

    当听说,今儿八福晋使人接了初瑜过府,四阿哥不由皱眉。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戴锦道:“曹家那边如何了?”

    “还是一切如常,瞧着曹额驸的所作所为,像是不愿同那边扯上关系。倒是他府上两个幕僚,最近行踪有些诡异。”戴锦躬身回道。

    听了这话,倒是引得四阿哥生出好奇这心。

    “幕僚?什么样的人,同之前的庄席比起来,这两个如何?”说话间,他眼睛有些发亮。

    说起来,他这里真是缺人手。

    就算现下不好大张旗鼓地招门人,但是晓得哪里有贤才,心里有数也是好的。

    “这两个,倒是让奴才刮目相看了,也不晓得曹额驸晓得么?”戴锦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折,双手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打开看了,嘴里跟着念叨:“李卫……”

    曹家,梧桐苑。

    “额驸,咱们当如何是好?”初瑜对丈夫说完白日里见到八福晋之事,带着几分踌躇说道。

    曹颙微微皱眉,苦思了半晌,才慢慢舒展眉头,点点头道:“既是都问到你头上,那你就应了吧……”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一十七章 烧七(下)

    虽说已经到十月末。气越发干冷。但是这日却是难小阳春。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曹颙抬头望了望天。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跟这淡蓝天空似的。不带一丝阴霾。

    美好的未来。皆在想象中。眼下的他。需要面对的还多。起码的要求。就有好几种。其中正包括他眼下做的这种。站在大门外迎宾。

    因为曹颙上有老亲。所以没有穿粗布孝衣。只穿了小绒花漂白布孝衣。外边石青色马褂。青卷领。腰上系着青活计。

    今儿是已故皇子顺郡王的“五七”。按照京中旧俗。由出嫁女或者嫁侄女回来主持。

    天不亮。曹颙与初瑜就起了。穿戴整齐。带着天佑与恒生。到了八阿哥府。天慧有眼疾。加上最爱净洁。怕在人多的的过了病气。就没敢带出来。

    天佑与恒算是接辈人。身上穿着白孝袍子。左胳膊上钉了两个蓝补丁。

    到了八阿哥府。一家四口在八阿哥的灵前拜过过。初瑜便带着孩子进了内宅。曹颙则是随八阿哥府的属官。还有几个内务府同僚在前院说话。

    到了“早上八点”。九阿哥十阿哥过来了。

    不管是平素有什么恩怨。见曹颙能过来主持“烧七”。九阿哥也不愿节外生枝。只问了几句礼准备的如何了,什么的;十阿哥这边。则是使的咽了咽涂抹。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

    曹颙实是憋难受,正好这边总管来报。有客人上门。他就开始到门口迎宾去了。

    内宅。正堂。

    虽说已经稀罕了半日,但是八福晋的眼睛仍是粘在天佑与恒生身上,离不开。

    过了半晌她才叹口气。转过身子。对初瑜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些日子。半夜说不着。我也寻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了。当年进门后。要是没有将你叔身边的几个丫头打发出去。但凡老天开眼。有个肚子争气的。生下孩子来。也将要十七八了。是个阿哥已经能支撑门户;是个格格也出门了。何至于像如。这般冷清。”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圈。

    “婶子别急,侄女瞧着大阿哥格格们都好。没两年的功夫。就应当能为婶子分忧了。”初瑜见状柔声劝道。

    八福晋也不愿在孩子面前失态。强忍住心中感伤。对天佑与恒生道:“好孩子。叫我什来着。再唤一声。”

    天佑与恒生两个都是在家虽淘气。但是出门在外。却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听八福晋发问。小哥俩都从椅子上起身老老实实的回道:“叫叔姥姥安。”

    瞅着他们两个的模样。八福晋真是越发稀罕难露出几分笑意。道:“真是聪明的孩子。叔姥也不能的白当这声叫。”说话间。就让丫鬟将给孩子们预备的见面礼给端上来。

    兄弟两个。每人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两个盛着金子的包。还有个锦盒,装了个珍珠项圈。福晋送到初瑜面前。道:“这个是给你们家小格格准备的。今人多怪忙的。就不说什么了。待往后有了闲。就带着来走动走动。不好叫孩子老在家里闷着。”

    初瑜谢过八福晋的赏赐。又叫天佑与恒生两个谢过。

    八福晋见了。不禁摇头。对初瑜道:“好好的孩子。倒是让你们给教成小老头了。多点的孩子。谁还会挑礼不成?”

    “就是这会老实罢了。平素也淘。叫人头疼。就说昨儿下晌。他们两个下学后。跑到管事家。追着人家的鸡。好生的跑了一气儿。”初瑜说道。

    八福晋这些日子。真是痛苦愁闷。听了这孩子身上的趣事。不禁好奇。伸出手。将天佑恒生叫到炕。问道:“快给叔姥说说。好好的。怎么追起鸡来?”

    恒生抓着后脑。看了眼哥哥;天佑涨红了小脸,道:“是听父亲念叨“叫花鸡”。母亲是想吃。孙儿同弟弟便想着。孝敬孝敬母亲。”

    这些话。昨儿问他。他都没说因此。初瑜也是头一回听说。

    八福晋听了。将天佑恒生搂在怀里。不停的赞道:“真是好孩子。这么丁点儿大就的孝顺。”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往后别尽想着孝顺。也想着不让父母操心才好。想要吃鸡。使人外头买去。多少没有?还用你们自去抓?要是磕着了。摔疼了。那岂不是要累的父母跟着操心?”天佑与恒生两个听了。低下小脑袋瓜子。点了点头。道:“孙儿记下了……”

    前院。大门外。

    看着结伴而来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曹颙有些嗓子眼发紧。虽说他来做这边主持“五七”。实是多方软刀子逼迫下的无奈之举。但是四阿哥能不能体谅。却是保不齐了。

    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想法就不同。

    这世界又不围绕曹颙转。自是不能要求大家都为他考虑。

    不管心里做如何想。他仍是垂手迎上前去。

    四阿哥还是冷着脸。打量了曹一眼。看不出喜怒。十三阿哥脸上却浮出笑来。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道:“好。好。总算你没有死脑筋。”

    说到这里。他转过子。对四阿哥低声道:“四哥。您不晓的。曹颙先前是不肯来的。七哥和弟弟我轮上阵劝他。他怕事儿。对九哥心里发怵。一码是一码。说起来。他这做女婿的。出一天力也是应当的。”

    这些事儿。就算十三阿哥不说。四阿哥心里也有数。

    四阿哥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这“五七”跟“首七”“三七”一样是正式接受吊祭的正日子。

    所以。宗室皇亲。陆续有人上门。

    十三阿哥见曹颙忙迎客。就同四阿哥两个先进府。

    灵棚里。烟雾缭各种诵经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的有些热闹。

    已经吊祭过的来客。灵棚里落座。由九阿哥十阿哥两个陪着说话。

    除了香火味儿。灵棚里还满是的甜香。就见月台四角。摆着四个十三节的饽饽席。瞅着有一房多高。

    这样的一桌席面。每节需要摆放两百块饽饽,平常的也要二十多两银子。更不要说这都是稻香村所出。是细饽饽。就是四五十两也未必够。

    这四桌席是初瑜的孝敬。今早摆起来的。

    引的不少人看的。有识货的宗亲长辈认出是稻香村的。对九阿哥道:“到底是亲侄女。大格格送的席面体面。方才在门口看到曹额驸,能有他们两口子帮老八烧七。算是给老八长脸。”

    九阿哥心中不以为然。在京里已经出嫁的侄女就两位。不用大格格。难道要用雍亲王府的二格格不成?

    想着四阿哥那日逼大家移灵之事。九阿哥余恨难消。他在怔神。就听十阿哥道:“哥。瞧瞧谁来了?”

    顺着十阿哥手的方向望过去九阿哥正好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联而来。

    九阿哥脸一阵一阵白,若不是担心饶了八阿哥的后事。他真想再四阿哥脸上再添一拳。

    别无他法只好按捺住怒气。看也不看四阿哥。对十三阿哥道:“十三弟不是去小汤山么?多咱回?”

    “昨儿回来的。老婆孩子都在那头。明儿再回去。”十三阿哥回道。

    听着这话的意思。是专程为给八阿哥吊祭才回来的。九阿哥的脸上缓和许多。指了指月台,道:“先祭酒吧。”

    十三阿哥点点头。侧过身子。请四哥先行。随后跟着四阿哥到月台祭酒。

    十阿哥旁观。有些糊涂。凑到九阿哥身边。低声问道:“九哥啥时候同老十三这般好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兄弟里。还数老十三有点人味儿。”九阿哥盯着四阿哥背影。咬牙回道。

    “曹颙给八哥主祭。老十三来吊祭。弟弟怎么觉的那般别扭?早知如何。早年还斗个什么劲儿?”十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嘀咕道。

    除了迎客。这陪祭回礼。也是曹颙的活儿。

    这一日里。需要鞠躬还礼的。需磕头还礼的。折腾的曹颙一会儿站了。一会儿又跪下。加上迎客客。什么的。的他脚打后脑。片刻也没有歇的时候

    好不容易。才抽出个空来。曹颙避到灵棚一侧静处。寻了个小凳子坐了。手里端着盏茶。一饮而尽。莫非自老了。怎么觉的腰疼?

    曹颙揉了揉后腰。掏出怀表来。瞅了瞅时辰。才到未时。看样子。到酉时能散。就不错。还有两个辰。且熬。

    曹颙心里正叫苦。听到一个女子的惊讶声:“曹颙?”

    曹颙闻言。不禁一楞。

    按照规矩。女眷都在灵后。离这边还有些距离。

    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个拆头撂辫的少年妇人。站在几步外看着自己。

    看着装扮。是八阿哥的侄媳妇辈。却不晓的是哪个王府的少夫人。

    男女有别。曹不细看。瞅了一眼。就垂下眼帘。随后。却是觉不对。这个王府的少夫人虽不少。但是认识曹。还能直呼其名的。却是没有几个。

    他抬起头来。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只觉的甚是面善。

    就见那少妇仰着下巴。冷笑一声。道:“贵人多事。看来这话果然不假。曹大总管不认识我了?”

    这个姿态。却是更眼熟了。

    曹颙已经认出来人。三公主的嫡女,皇长孙弘皙贝勒的夫人塔娜。

    虽说塔娜嫁到京城已经七年。但是男女有别。之前只是远远的见过曹颙。像这样有机会说上话的。还是头一遭——

    变化不大。只是肤色不如过去白皙。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姿

    塔娜想着灵后主持烧七的表姐初瑜。心里生出些许哀怨。

    那个女人。像是草原上的花朵似的。嫁人多年。生儿育女。还是娇艳欲滴。她自己这边。却是像干枯的小溪。已经没了生气。

    丈夫并不爱她。却碍于她的身份。装作情深义重的模样。这使的塔娜做呕。

    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如当年草原上所见。永远是那么平和淡然。看着随和。却又像与人隔了千里之遥。如同科尔沁上泉水。清澈又使人看不到底。

    “原来是二贝勒夫人。许久不见。夫人大安!”思量了一回。酌着说道。

    原以为这个成亲前飞扬跋扈的骄横格格。嫁人后也会是河东狮。没想到这些年。听人提及她时。都是褒奖之词。并不挑剔之处。

    小姑娘总有长大的候。

    当初她是背负科尔沁的希望嫁给弘皙。都当成未的太子妃;却是时过境迁。想来这些人过的也不容易。

    塔娜看着曹颙的脸。声道:“我是该唤你表姐夫。还是该叫你表哥?”

    说话间。眼神有些迷离。不知再想些什么。

    关于母亲身世的传闻。已经过去一段日子。这下听塔娜提及。曹颙有些无语。

    难道还想要认亲不成?自己可没那个“福气”一下子多出数不完的舅舅堂舅。

    虽说这块并不算孤男寡女。塔娜身后还跟着小丫头。但是气氛也颇为诡异。曹颙“咳”了一声。:“曹某有事忙。这里少陪了。夫人慢行。”

    说话间。转身要走

    “曹颙。你成亲。我单独送你贺礼;我成亲。你却是打着曹家名儿。随大溜。太不仗义。”塔娜皱眉。冷冷的说道:“都说汉人知礼。你怎么忘了礼尚往来?”

    这番质问。带着几分孩子气。

    曹颙转过头身来。道:“夫人既是挑礼。那就是曹某不是了。等到夫人大寿。曹某定携内子。预备份厚礼回送夫人。”

    听到曹颙提及“内子”。塔娜的脸色清白。心里叹了口气。只觉的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甚是无聊。

    这是在炫耀幸福么。

    塔娜低下头。挑了嘴角。道:“厚礼当不起。等什么时候宝雅格格归宁。到时候你们吃酒时。别忘了叫上我……这个。可是说好了……”

    不远处。弘皙站在幔帐后。望着这一切。眼里满是恨意……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一十八章 雷声

    轻点,嗯,再轻点……”

    听着上房里曹颙的低语,喜彩在门外忙止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抬水的小丫头已经低下头,不敢再抬头。

    “额驸,我帮你揉揉……”

    “啊,舒坦……”

    就是向来在初瑜身边侍候的喜彩,脸上也臊得通红,心里寻思这两个主子也真是的,热水还没送上,这还亮着灯。

    如今天冷,热水凉得快。喜彩只得硬着头皮,挑开帘子,带着小丫鬟将热水送到外间。

    里屋里,断断续续的,仍是曹颙的呻吟声。

    喜彩抚了抚胸口,硬着头皮,隔着帘子禀道:“格格,额驸,热水好了。”

    “送进来吧。”就听初瑜的声音道。

    喜彩应了一声,低着头,带着小丫鬟,将两盆热水送进去。

    初瑜穿着常服坐在炕边。曹颙身上盖着被子。趴在炕上。

    待丫鬟们退下去。曹颙才从被子里爬起来。他身上只穿了白色亵衣。摸了摸后腰上贴地膏药。问初瑜道:“用不用帮你也贴一帖?你也忙了一日。身上指定也酸疼。”

    “不用了。我不像额驸。站着地时候多。就迎客送客地时候站站。其他功夫都是坐陪说话。”初瑜说着。起身帮曹颙脱去了袜子。将他地脚放到脚盆里。

    脚掌心原本红肿生疼。热水一泡。曹颙身上一哆嗦。觉得说不出地舒坦。

    少一时。夫妻两个洗了脚。唤人将水盆端了出去。

    今儿地炕烧得滚热。曹颙躺在炕头。跟烙饼似地。直觉得从里到外到烘热了。使得人不想睁眼睛。

    “额驸,今儿回来时,八婶送了谢礼。”初瑜帮丈夫掖了掖被角,说道。

    “什么礼?珠宝,古董?”曹颙随口应道。

    “我也不晓得,还没腾出功夫看。额驸,现下看看么?”初瑜问道。

    “嗯,看看。”曹颙睁开眼,只觉得后背烙得够热了,翻身趴在枕头上,对妻子说道。

    初瑜应了一声,起身到梳妆台前,抱了个小匣子过来。小匣子打开,里面是黄绫包裹的的小盒子。

    打开黄绫,露出只无比华丽、巴掌大小的盒子。

    盒子是紫檀木包金,上面镶嵌了拇指盖大小的各色宝石。不说里面是什么,就是这个盒子,已经是价值不菲。

    曹颙家本富足,曹颙打小见过的珠宝首饰也不少,这般华丽的盒子还是头一遭见。

    他心里已经生出几分好奇,盯着妻子的手,想知道这么精致的盒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宝贝。

    盒子打开,红绒布底衬上,摆放着一对黄沁龙凤对佩。

    这对佩说不出地别扭,因为玉料极好,雕工却是不好恭维。比两个玉板强不了多少,只能轮廓上瞧出是龙凤佩来。

    曹颙拿起一块,摩挲着,搁在眼前看了,想不明白八福晋送这个地用意。

    初瑜拿起另外一块,在手中看着。到底是女人家仔细,她将内面送到曹面前,道:“额驸瞧,这里像是有字儿?”

    曹从炕桌上拿起灯台,近前照了,隐隐约约地认出是“丙子年”三个字。

    “丙子年?今年是丙申年,丙子年是哪一年来着,听着耳熟?”曹颙抬头问初瑜道:“不是你出生那年么?这玉佩是二十年前的。”

    “嗯,是康熙三十五年。”初瑜点点头,回道。

    八福晋与八阿哥的定情信物?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再望向那玉佩,目光就有些沉重。

    过了半晌,就听初瑜红着眼圈,回道:“早前听额娘提过,八婶打小养在安王府,经常跟着安王福晋出入宫禁。八婶与八哥的婚约,在宫里正式下旨前,就已定了。

    想着八福晋神容枯瘦的模样,曹颙心里叹了口气,撂下玉佩,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不许人间现白头。即便是俪情深,也抵不住阴阳相隔。只望八福晋能想开些,要不然往后地日子该多难熬。就是八阿哥泉下有知,定也舍不得妻子受此煎熬。”

    初瑜抬起头来,看着丈夫的脸,轻声道:“额驸,假若,假若有一日我先去了,额驸要记得这句话才好。”

    听初瑜语出不祥,曹皱眉道:“好好地,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就算终有那日,也是我先行。没瞧见我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已经一身毛病么……”

    八阿哥府,灵堂里。

    夜已深,五台法事已经停了,僧侣道人都是休息。灵堂里只有香烟缭绕,寂静得很,几个置夜的管事,也被打发出去。

    灵堂里,只有八福晋,坐在地上,抚着八阿哥的棺木,喃喃自语:“这辈子,咱们瞅着他们幸福;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生儿育女,长命百岁。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苏州,织造府后街,民宅。

    虽已经是深夜,但是这边里里外外却是灯火通明。

    不少丫鬟婆子往来穿梭,忙忙碌碌。

    虽说南面气温比北边暖和,但是已经到了隆冬季节,也是叫人湿寒难耐。李煦站在廊下,却是浑然未觉。

    远远地传来打更声,已经是四更天。

    听着屋子里产妇的叫喊声,李煦不禁双手合十,祈求过往神佛,保佑那人能平

    儿子。

    说起来,他已经六十二岁,过了花甲之年,但是他却不肯服老。

    生下个儿子,是他念叨了好几年地事儿。有些姿色的丫鬟,都收拢了,又使人从外地寻来有宜男之相地良家女子,广纳妾室,花费大银钱,买了壮阳的好药,日播夜播地。

    偏生府里的丫鬟妾室,没个争气地。争气的这个,又是不能见人的。

    按照妙云的本意,被公公“扒灰”,已经是污秽不堪,只是舍不得女儿,才芶活于世;这次意外怀孕,更是觉得没有可活的余地,便寻了机会,使人买了耗子药,想要一了百了。

    李煦这边正盯着,哪里会让她得逞?

    却是略有所悟,便安排个丫鬟暴毙,当成妙云下葬了,真正的妙云则是送出府外待产。

    转眼数月过去,到了妙云的产期。

    李煦在廊下站了个把时辰,脸上已经冰凉,但是忍不住热血沸腾。

    谁说他比不得曹寅,如今他是侍郎衔,曹寅也是侍郎衔,大家伙是一样的。不过是曹寅捡了便宜,爵位比他高罢了。

    这几年走背字,李煦也是无奈。

    就拿次子死后,他忙着求子之事来说。时至如今,过了三年,才有了指望,但孩子没落地,尚不知道男女。

    曹寅那边地老生子,已经牙牙学语。

    虽说打心眼里,李煦是盼儿子,但是也自我宽慰,道是女儿也不错。等大了些,送进京里选秀,也拴皇子皇孙。

    想到这里,他想起早逝地长女。

    要是能留下一个阿哥,那李家也不至于这般窘迫。

    王嫔娘娘虽是李家送到御前的,但是谨小慎微的性子,李家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娘家,也不好照拂。

    李氏的“如意”,李煦思及此处,忍住“哈哈”两声,笑出声来。

    曹家也好,李家也罢,多年地圣眷不在孙太君与文太君两位老的身上,也是因曹颙那个小地,而是因李氏而来。

    天家金枝玉叶么?却是在他们李家长大。以李氏的性子,就算荣华富贵了,也不会怠慢了娘家。

    曹家向来自以为是,父子二人都不是通达之人。有什么大不了,还不是靠着李氏,才熬到今日?

    正想着,就听到天空里传来几声响雷。随着雷声,雨点簌簌落下。

    雨水打到李煦脸上,他周身一寒,紧了紧衣服。顾不得产房污秽,挑了帘子进了堂屋。

    刚进屋子,就听到里屋传来嘹亮地婴儿啼哭声。李煦身子已经僵住,眼睛望着里屋门口,扬声道:“生了?少爷,还是小姐?”

    就听得的脚步声,产婆抱着个襁褓出来,满脸堆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如夫人添了位小少爷。”

    “少爷?小小子?”李煦闻言,欣喜若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那产婆道:“快,给老爷看看子孙根儿……”

    这产婆听了,笑呵呵地撩开襁褓,露出婴儿的下体来,嘴里说着奉承话。

    她接生半辈子,见惯了人间百态,自是瞧得出这边门户紧闭,没有其他男人当家,不像是正经过日子人家。老夫少妻,倒像是有钱人养的外宅。

    李煦摸了摸儿子地小辣椒,已经是眉开眼笑,唤人包银封给产婆看赏。

    外面热闹,产房里,妙云已经是疲惫不堪,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中,就觉得有人扶她的头,忍不住发问道:“谁?”

    只觉得那扶着她地人一抖,半晌才听有人回道:“姨奶奶,是老奴。奶奶产后身子乏,喝几口人参粥补补,也好下奶。”

    妙云倦倦的,哪里有食欲喝粥?

    不过听到“下奶”,她却强撑开眼睛。搬到这边地几个月,她从最初的抑郁,从思念女儿,到最后盼着肚子里地孩子落地。

    早先,香玉落地后,就有奶子、嬷嬷照看。她这个当娘的,反而没有插上手。

    这回,落到这个地步,她也顾不得脸面,只盼着孩子能早落地。为了这个孩子,她还专程同李煦央求了几次,想要亲自哺育。

    李煦那边,虽觉得为难,但是为了安抚妙云,最终也答应了此事。

    想到这个,妙云心里倒是真生出几分期盼来。她挣扎着,将身体坐起来些,看着眼前的老嬷嬷道:“关嬷嬷,多劳你费心,我还年轻,没想到这些。”

    关嬷嬷的神情有些僵硬,挤出几分笑道:“当不起姨奶奶地谢,都是老奴当做的,奶奶还是喝粥吧。”说着,低下头,用调羹盛了半勺粥送到妙云嘴边。

    妙云见她胳膊发抖,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接过粥碗与调羹,道:“嬷嬷照看我半宿了,想来也累坏了。坐下歇歇,我自己个儿喝。”

    关嬷嬷点点头,倒是没有跟妙云撕巴,只是转过身去,用热水投了毛巾,坐在炕边,给妙云擦了擦手。

    “嬷嬷待我真好,往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嬷嬷多教我。”妙云露出几分感激,虚弱地说道。

    关嬷嬷听了,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低声道:“奶奶这辈子命苦,下辈子好好享福吧。”

    “谁知道下辈子如何呢?且熬吧。”妙云低头,看着碗里的粥,道:“好香的粥,这是加了红枣么

    红彤彤的,看着倒是叫人开胃口。”

    说话间,她一调羹一调羹的,将碗中的粥用尽。

    关嬷嬷已经不敢看妙云,转过脸去,平了平妙云身上的被子。

    “嬷嬷,劳烦再给我盛半碗。托嬷嬷的福,要是能早点出奶就了,要不然饿着了孩子可怎生好……”妙云地声音,带着几分迷离……

    苏州织造府,内宅,佛堂。

    文氏彻夜未眠,盘腿坐在观世音佛像前,嘴里念着《观世音菩萨如意摩尼陀罗尼经》。

    从入夜开始,她已经不知念了几遍:“尔时观世音菩萨。白佛言世尊。我有明咒法大坛。名莲花峰金刚加持秘密无碍观世音莲华如意摩尼转轮心陀罗尼。观世音心最胜成就。世尊为能与一切众生愿成就故……”

    佛龛里,那尊白玉观音,正满脸慈悲地看着这世人,似乎在叹惋,又似乎在怜悯……

    日子如常,曹府这边,除了多了天佑、恒生抓鸡地“典故”,就是长生“抓周”时的闹剧了。

    前几日,长生“抓周”,抓了个胭脂盒。

    曹寅怕妻子伤心,当着李氏的面没有说什么。

    不过,私下里,他却对曹颙交代。往后不许惯着长生,否则的话,养出纨绔来,岂不是给祖宗抹黑。

    虽说长兄如父,但是有父母在堂,也轮不到曹颙说什么。

    再说,曹颙也不相信这些。小孩子不过是新奇,瞧着颜色好看的抓地,哪里当真。

    李氏这边,已经是后悔不迭。跟初瑜抱怨了好几遭,早知如此,就当提前让长生先抓抓看,如今倒是要被当成风流子了。

    初瑜少不得劝慰一番,寻常人家,多是提前抓了,诱以吃食,引得孩子抓官印,或者抓文房四宝,又有几个能当官、能中第的?

    他们这样地人家,就算性子风流些,多纳两房妾侍就是。有父兄教导,学不了坏去。

    李氏听了,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心里才算舒坦些。

    只有兆佳氏,好不容易寻了说嘴之事,少不得在李氏面前故意提了两回,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李氏这边,倒是开始惦记去温泉庄子了。折腾了半月,尚未成行,圣驾就从汤泉又回驻畅春园。

    圣驾在京,曹寅父子就要上朝,自然不好出城太远。

    曹颙的意思,是先将家眷送过去,等圣驾过些日子出京祭陵,他们父子再请几日假,去庄子那边。

    李氏这边却不放心家里,不愿先过去,事情就耽搁下来。

    紫禁城,内务府本堂衙门。

    除了曹颙,另外两位内务府总管董殿邦与观保也在。几位总管凑到一块,正商议过几日圣驾出京祭陵之事,还有廉顺郡王出殡之事。

    康熙爱出巡,春日里要到畿甸寻查河务,入夏就去热河避暑,冬天还要去谒陵。

    一年四季,没有歇的时候。曹颙虽知道这个,但是以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看着银子跟流水似的,折腾得内库又空了,他实是无语。

    真是有些怕了,怕康熙花光银子,又打他的主意。

    这几日,西北传回的消息,策妄阿喇布坦使人到马厂偷马,被官兵击退。饶是如此,朝廷缺马,已经是大问题。

    康熙已经下令,各省都要栓养马匹与骆驼。这样战事若起,不管是运粮,还是运兵,都便宜许多。

    朝廷没有银子,这养马驼地花费,少不得又要摊到地方百姓的杂捐里。

    已经有不少京官念叨,地方那些官老爷们,这下子又肥了。等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他们进京陛见时,少不得要狠狠地敲上一笔,总不好叫他们吃了独食。

    曹颙听了,唯有在心里冷笑,难道那些刮地皮地,就不怕官逼民反?

    对于康熙这个爱面子的帝王来说,在如此“太平圣世”下,哪个地方真要闹出“官逼民反”来,那怕是就要承受他地雷霆之怒。

    按照计划,明年春西北讨伐逆贼,至今也不剩几个月。

    除了叫各地养马,康熙将乾清宫侍卫抽调出十几人来,派往西北各处主将帐前“听用”。到底是爱护持兵重臣,还是防备他们,却是不可说之事。

    早前派往军前“听用”的侍卫还有外班地,这次却全部从御前得用之人中遴选。因这个,使得曹颂失落不已。

    他这边,原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去趟西北,熬熬资历,省得总在伯父与堂兄的照拂下碌碌无为。却是事与愿违,岂能不平添懊恼?

    心想事成的,有乾清宫三等侍卫仕云。

    他是独子,这种远赴疆场、军前“听用”的差事本轮不到他。因他同赫山交好,百般央求,才让自己之名出现在圣旨上。

    他已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他母亲这些日子张正罗给他定亲。他实是不愿违了自己的心意,只能出此下策……

    前门,稻香村外。

    仕云远远地望着韩江氏的马车,伫立许久……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上寿(上)

    古流传的《白蛇传》里。有个偏执的大和尚法海。瞪着眼睛。就是看不惯白素贞这条“报恩”的蛇妖。弄出是是非又弄出座雷峰塔来。将白素贞镇压于西湖塔底。将好端端的夫妻母子生生逼至离散。

    康熙朝也有个法海。没有法海和尚那么有名。但在京城权贵中。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说起来。他出身具有“佟半朝”之称的佟家。是国舅佟国纲次子。康熙的亲表弟。本应是正宗的皇亲国戚。极尊贵的身份。

    但是。因为法海的母亲并不是佟国纲的侍妾,只是个婢子所出。按照京城的俗话。就是丫头养的。所以。打小开始。他的身份就极为尴尬。连寻常庶子的待遇都没有。受到父兄歧视。佟家上下也没将他当成的主子看。

    他的生母。至死都没有抬身份。又因其兄鄂伦岱的阻碍。没有葬入佟家祖坟。因这个缘故。法海同兄长。成了仇敌。

    还好他争气。知父兄靠不上就走科举之路。二十多岁就中了进士。这还不算什么。因品学优良。他不到而立之年就任皇子师。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其中。又跟十三阿哥最为投。师徒二人甚是相合。

    一废”太子时因十三阿哥牵扯进夺嫡之争中。这个做老师的也受到牵连。连降级。原本从四品的侍讲学士。降为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

    直到去年。在几位学士求情|。他才官复原职。

    康熙十五年地冬天京城大雪纷飞。

    阿灵阿缠绵病榻。已经不省事。十七阿哥带着七福晋出宫侍疾。已经好几日。按照太医的说法。如今已是弥留。当开始预备后事了。

    国公府一片愁云惨淡。十阿哥身为阿灵阿的亲外甥。来探病两次。也是没什么精神。

    有人失意。就有人的意。

    法海升广东巡抚。这日就要离京赴任。

    送行的人群中包括法海翰林院同僚。还有他导过的两位皇子学生。还有佟家的几门远亲。佟家本家与近支反而因忌惮鄂伦岱。没有人露面。

    曹颙与法海本不相熟。今儿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