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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39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不丶摇;钩墒裁刺逋常俊?

    小榭见连累祖母被骂。已经带着几分不安。低声道:“祖父。不管祖母之事,孙女自己做主回来。”

    曹忠拉下脸。指了孙女的道:“还不快拾掇了回去。往后懂事些。打你落地。吃穿用度。都是主子们的恩典。像旁人家。受了这般恩惠。自然是子孙做牛做马。我上辈子没有积德。没有儿孙福。你父亲福薄。你大伯又是那样的。你别当自己是女孩儿。多担待些。替你父亲与大伯多尽忠。”说到最后。已经语带咽。

    小榭已红了眼圈。,头道:“孙女知错了。往后再不敢了。”

    曹忠家里的。听了这番话。不禁抹眼泪。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叫孩子难受。姑娘姑爷听了也多心。”

    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赵志永的声音:“爹。娘。大爷与大奶奶来了。”

    曹忠听闻。一时有缓过神来。

    赵志永已经挑了帘子。将曹颙与初瑜让到屋里。

    曹忠家的与小榭两个。忙俯身给曹颙与初瑜见礼。曹忠这边。则是挣扎着。想要下炕。

    曹颙见状。上前几。扶着他。道:“老管家还是躺着说话。要不然我可要转身走了。”

    初瑜这边。也虚扶一把。请曹家的起身。转身从喜彩手中接过绸包裹。送到曹忠家的手里。道:“大爷今儿衙门里差事忙。天黑才到家。听说老管家身子不。就巴巴的过来了。这包人参。是大爷使人预备的。给老管家补身用。”

    曹忠家的。忙跪下接了。

    小榭在旁。亦是跟着磕头。

    曹忠坐在炕上。闻言哽咽。道:“大爷这么忙。还能顾念老奴。老奴却是帮大爷什么。真是羞愧死了。”

    “这是什么话?不说京城老宅这些年都是老管家操心。单进京这几年。要是没有老管费心。府里也不能这般太平。”曹颙开口说道:“说起来。我早当谢谢老管家才是。”

    曹忠这边。听了这番话。不禁老泪纵横。道:“都是老奴当做的。哪里敢当大爷的谢?老奴无能之处甚多。这些年大爷却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老奴父亲生前就说过。有大爷这样的小主子。是老奴的福气。”

    见曹忠这般失态。倒是不好说什么。总觉在这番赤诚下。自说什么都透着假。因此他便开口问了几句病情。

    曹忠恭敬的应了。忠家的。也搬了椅子。铺上新的棉垫子。请曹颙与初瑜落座

    见曹忠直着身子。规规矩矩的坐着。曹忠家的与赵志永小榭也都不自在。曹颙说了两句。起身了。

    他一边请老管家好生休养。一边吩咐赵志永好生照看。要是有不舒坦的的方。就报到府里。延请太医。

    曹忠腰身动不。就让孙女代自己给曹颙与初瑜头。

    待同初瑜一道从内堂出来。曹颙就见吴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吴胜给初瑜躬身见后。对曹颙禀道:“大爷。九阿哥来了。在客厅等着。”

    不仅曹颙意外。连着初瑜闻言。也觉的稀奇。

    “夜猫子进无事不来”。

    曹颙想到八阿哥之事。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一时不及跟初瑜多说。道:“你慢行。仔细脚下。我先去瞅瞅。”

    初瑜点头。转身吩咐喜彩将手中的琉璃灯交给吴胜。而后对曹道:“今儿阴天。没月亮。爷急着赶路。用这个灯好些。”

    曹府。客厅。

    九阿哥阴沉着脸。在椅子上。心中强忍怒意。

    什么叫世态炎凉。就这是世态炎凉。

    若不是陶民在太医院没请到太医。实是没法子。求到九阿哥府里。九阿哥还不晓此事。

    这些日子。京里风声不对。九阿哥是晓的的。为了鹿肉之事。他还专跑了一趟海淀。但是却是劝无可劝。

    八阿哥因生母位分低。打小就好强心气高。熬了三十多年。却是落这个下场。心中难免郁结。

    换做其他人。沉迷色也好。纵酒忘情也好。都能散散。

    八阿哥却是打小自制惯了的。酒色财气。都不留意。

    就算没的了封赏。听了贝勒与府中属官银钱。但还是皇子府。贝勒的爵还在。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怠慢至此?

    九阿哥心头火起。因着之前的宿怨。便疑心曹颙从中作梗。这才气势汹汹的登门问罪。

    没想到曹颙这般托大。让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露面。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九阿哥已经住。“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瞪着门口侍立的曹方。眼睛要冒出火来。

    曹方被瞪着头皮麻。心里盼着曹颙早些到。

    曹府这边。有资格陪客进厅说话的。原本有三人。西席庄先生大管家曹忠二管家曹元。

    庄先生病故。曹元跟着曹寅随扈去了。不在京中;大管家曹忠又伤了。回家休养。

    换做寻常客人。像曹方这样的管事陪着也行。

    像九阿哥这份。曹方只能门外侍立。

    本是守尊卑。但九阿哥不知情。见让自己干坐着。只当是曹颙狂妄。自然越火大。

    幸好他没有作。曹颙就疾步赶过来了。

    “曹颙。你好大的胆子。八福晋人来请太医。你都敢拦。八勒若有了闪失。你掂量掂量你自己个儿的分量。可担当的起?”九阿哥见曹颙到了。冷笑两。沉声道。

    九阿哥心烦气躁。就曹颙这边却气定神闲的紧。方才在路上他已经将预备好的说辞想好。

    德妃与雅尔江阿彼此推脱责任。曹颙也不愿白白的背这个黑锅。因此。躬身将下晌之事。从董殿邦寻自己开始。大致讲了一遍。

    九阿哥听着这些话。脸上气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转过身来。看着带着的陶民道:“曹颙说的可当真?”

    陶民在太医院那边等消息。并不晓的曹颙寻简亲王之事。但是奉了八福晋的命令。往宫里递折子向德妃请示却是真。

    要是编谎话。不会扯上董殿邦与雅尔江阿两个。这样一来。一打听就晓的他说的是真是伪。

    他盯了曹颙半晌。冷冷的道:“八贝勒病中。要是因耽搁诊治。加重病情。那谁能担当的起?爷倒是不晓的。太医院的太医这般金贵起来。曹颙总管。你是内务府总管。是怎管束手下的?还劳烦你这总管跟爷走一遭。爷倒是要看看。一个皇子一个总管。还不能请个太医出来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零四章 问诊

    曹府,梧桐苑,上房,东暖阁。

    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初瑜心中添了几分惦念。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

    天慧已经熟睡,胳膊露在被子外,手里还抓着一个小布老虎。初瑜上前,轻轻地从女儿手中拿下布老虎,仔细给她掖好被子。而后,她又低声嘱咐了奶子两句,才回到西屋坐下。

    想着九阿哥同丈夫关系不谐,初瑜心里越发挂念。

    换做其他人家,九阿哥与曹颙,一个是叔岳父,一个是侄女婿,也不算外人。但是天家无骨肉,初瑜对外头的事儿也晓得些,晓得丈夫因内务府的差事得罪过九阿哥,算是积怨颇深。

    就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初瑜站起身来,就见喜彩挑了帘子进来。

    “雨衣送到没有,额驸还在太医院?”初瑜等不及喜彩禀告,开口问道。

    喜彩回道:“曹管事到二门回话,道是已经送到了,额驸现下同九阿哥、董总管一道在西直门。额驸传下话来,说今儿不回来了,让格格先歇。他要随九阿哥出城,要明儿中午才能回来……”

    西直门,城楼里。

    虽说外头秋雨萧瑟,屋子里也带着几分寒意,但是城门吏仍是满脑门子是汗。他低下头,伸出袖子擦了擦,心里盼着往九门提督衙门送信的人早些回来。

    屋子里,除了这个穿着七品补服的城门吏,还有一位皇子,两位内务府总管,同两位太医院太医。

    九阿哥身穿常服,高居上坐。

    折腾了半宿,他有些渴了,但是瞧着桌子上带有污痕的茶杯,个实在没有喝茶的兴致。

    曹颙穿着官服顶戴,与董殿邦一道,下首相陪。

    九阿哥在太医院闹腾了一番,抓了两个太医顶卯后,还不肯放曹颙回去。按照他的话来讲,要等太医给八阿哥诊治完,还得曹颙写折子往御前禀告。

    瞧着九阿哥气势汹汹,曹颙也怕他再折腾点其他的,便悄悄使人到董家请了董殿邦出来。

    反正两人都是内务府总管,请他过来陪着,也算是职责之内。

    董殿邦原还不晓得什么缘故,只听说曹颙有急事想请。到了西直门城楼,见了九阿哥,他心里后悔不已。

    下晌德妃与简亲王都彼此推脱,不担这个干系;如今九阿哥一闹,却要内务府挑大头。

    曹颙是和硕额驸,身上又背了几件功劳,就算有所闪失,也不过一顿训斥;他兢兢业业了数十载,才委署内务府总管,要是有个万一,想要转正就难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装病,避开今晚这局。

    像曹颙与董殿邦还有座,两位太医则只能旁边恭立。

    曹颙这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想着九门提督衙门那头。方才城门吏使人往九门提督衙门去时,正好让曹颙听见。

    现下九门提督隆科多,孝康章皇后之侄,孝懿皇后之弟,正宗的国舅爷。

    同向来风头强劲的阿灵阿不同,隆科多则低调得多,在皇帝身边担任一等侍卫多年。其中外放过副都统,但是受属下连累,丢了官,还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直到二废太子后托合齐问罪,隆科多被钦点为九门提督,他才再次显达于人前。

    隆科多会来么?

    曹颙心里,是盼着他来的。

    那才是真正地帝王心腹、天子信臣,加上辈分又高,要是他露面了,曹颙与董殿邦两个也可以背后大树好乘凉。

    却是事与愿违,直到外头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声,九门提督还是没有人过来。

    两位被抓来当差的太医,站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双股打颤。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满脸皱纹,花白头发,身子晃晃悠悠的,瞅着是摇摇欲坠。

    九阿哥始终耷拉着脸子,像是要账的;董殿邦则是身子发僵,身子微微往椅子里挪了挪。

    曹颙坐得腿脚有些发麻,他寻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他这一动,董殿邦与九阿哥都冲他望过来。

    曹颙躬身道:“九爷,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城门了,不晓得外头马车与灯笼预备得如何,让两位太医过去瞧瞧吧,省得一会儿耽搁功夫。()”

    虽说骑马比坐车快,但是外头下着雨,天上没月亮,半夜骑马反而不妥当,所以方才九阿哥便命人预备马车。

    见曹颙说得是这个,也颇为尽心尽职,九阿哥点了点头。

    两位太医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跌地躬身领命,步履阑珊地退了下去。

    曹颙这一说话,打破屋子里的沉寂,引得九阿哥也生出几分说话的兴致。他瞅了不瞅董殿邦,看向曹颙道:“你既外号叫‘善财童子’,欠债还钱这句话总晓得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曹颙也不好随意应答,带着几分犹豫,道:“九爷,此话怎讲?”

    瞧着曹颙不急不躁地模样,九阿哥冷哼一声,道:“爷倒是不晓得,曹大总管是这么健忘之人?二月里的‘恩惠’,爷还来不及回礼,曹大总管就给忘到脑后不成?”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添了几分愠怒。

    他说的是二月里招投标后绑架曹家女眷之事,过后曹颙就去了热河了,前两个月回来后也没什么同他接触的机会,事情就耽搁下来。

    这件事上,本来就是九阿哥理亏,听着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曹颙生事一般。

    曹颙听了无趣,但是也懒得做口舌之争,含糊地说道:“九爷身份贵重,想来不会同下官计较。下官要是有失礼之处,也请九爷海涵。”

    九阿哥听了,冷笑一声,刚想发作,但是想到八阿哥患病,还有使得上曹颙的地方,便忍了怒气,沉声道:“曹颙,你且记得了,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爷活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鸟气,你要好生思量思量,如何让爷消了这口气。”

    就算追根究底,也是九阿哥先挑起事端。

    曹颙宁愿两下关系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愿有所变动。不管是恶化下去,或者缓和一步,都是落得两下为难,得不偿失。

    董殿邦坐在一边,听着两人打机锋,也跟着悬心,怕眼前这两人闹将起来,使得自己受池鱼之祸。

    没想到,九阿哥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平素的骄横;曹颙这边亦是恭敬得体,似乎两人从没有过嫌

    ……

    海淀,八贝勒花园。

    看着炕上烧得人事不知的八阿哥,八福晋饶是平素再好强,如今也忍不住,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

    屋子里已经点了两只火盆,炕上也铺了鹅毛垫子,但是迷迷糊糊中,八阿哥地身子仍是一阵一阵打寒战。

    八福晋这边,已经顾不得咒骂没有回来的陶民,一直守着八阿哥,不敢离开。

    看到八阿哥打寒战,八福晋掏出帕子,擦了眼泪,伸出手去摸了摸八阿哥身上。

    亵衣与下边地褥子已经被冷汗塌湿,八福晋忙转过身子,低声唤了个丫头,拿了一套干净的亵衣,又抱了一套新被褥出来。

    因被褥带了凉气儿,八福晋使人在火盆前烤暖和了,才在八阿哥身边铺好。那套亵衣亵裤也是,在火盆上烘热乎了,搁在一旁。

    八福晋扶起丈夫,又示意两个婆子上来做帮手,给八阿哥换了干净亵衣亵裤,移到新铺盖上。

    就这会功夫,八阿哥已经呻吟出声。

    八福晋听了,忙俯下身子,唤道:“爷,爷……”

    八阿哥脸红得怕人,嘴唇却干裂得紧,紧紧地阖了双眼,又没了动静。

    八福晋见丈夫这般模样,眼泪止不住又落下。

    旁边侍立的,是个经年的嬷嬷,八福晋陪嫁过来府中老人。瞧着八阿哥这般症状,她心下不安,低声对八福晋道:“贝勒爷瞧着像是伤寒,格格还是小心别过了病气。”

    八福晋闻言,转过头来,瞪着那老嬷嬷道:“嬷嬷这是说什么糊涂话?爷是我的丈夫,难不成为了怕过病气,我还要躲着?”

    那老嬷嬷见她动了心气,不敢再说。

    八福晋这边,瞧着丈夫打着寒战的模样,心里越发担心,低声吩咐人下去熬姜汤。

    少一时,丫鬟将姜汤送上来。

    八福晋扶起丈夫,想要喂他喝下去。八阿哥牙关紧闭,哪里喝得下去,汤汁顺着口角流下来。

    八福晋见状,忙用帕子给丈夫擦拭了。实是无法,她将姜汤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子,口对口地送到八阿哥嘴里。

    一下一下的,用了半盏茶地功夫,才将姜汤喂完。

    这边,八福晋才撂下碗,八阿哥那边已经呕吐起来,才喂下地姜汤连同胃中秽物,全都吐了出来。

    纵然是看顾得急,亵衣与被子上也沾了污秽。

    屋子里弥漫着酸腐的味道,使人闻之欲呕。

    这般折腾之下,八阿哥的脸上已经是苍白,只有两颊间,越发酡红。

    八福晋拉这丈夫的手,含着泪,吩咐人又取了干净衣服与被褥。

    折腾完毕,已经是五更天。

    八福晋坐在炕边,不敢放开丈夫的手,不知不觉地阖了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地鸡鸣。

    “福晋,九爷带着太医来了。”嬷嬷唤了几句,见八福晋睁开眼睛,忙俯身禀道。

    八福晋本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太医”两字,立时清醒过来。

    “太医在哪儿?还不快传,耽搁什么?”八福晋情急之下,不禁高声。

    嬷嬷尚未回话,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八嫂,太医在这里候着,这就进去了。”

    八福晋应了,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进了里屋。曹颙与董殿邦对视一眼,驻足在外屋堂上。

    过了一会儿,才见八福晋跟着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出来。

    见曹颙与董殿邦也在,八福晋有些意外。

    曹颙与董殿邦两个已经甩了袖子,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抬了抬下巴,扫了二人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礼。

    九阿哥惦念八阿哥病情,也顾不得跟八福晋说缘由,望着那两个太医道:“可是瞧仔细了,到底病情如何,需要开什么方子?”

    太医中年老之人俯身回道:“九爷,八阿哥是外感风寒,邪气入侵,现厥阴之像,内邪正胜,四肢寒冷。微臣不敢随意开方,还是先以麻黄汤饮之,具体方子,还是等院子里几位太医会诊后再做定夺,更为妥当。”

    八阿哥福晋与九阿哥两个,听得脸色泛白。就是董殿邦在旁,也跟着提心吊胆。

    伤寒病虽然常见,但是赶上其中凶险的,熬过去的人少。

    曹颙这边,却是晓阿哥与九阿哥都是活到雍正朝地,反而淡定许多。

    “麻黄汤就麻黄汤吧。”九阿哥沉吟片刻,看着曹颙与董殿邦说道:“今日传太医过来会诊之事,还要劳烦二位总管费心。还有皇阿玛那边,也要二位总管上折子禀奏了。”

    话听着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的命令。

    曹颙与董殿邦两个闻言,忙躬身应了。

    八福晋指了指那两个太医,对九阿哥道:“爷身边没有人看护不行,这两个得先留下。”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依八嫂说地办。”

    那两个太医已经变色脸色,却也没有开口的资格。

    待曹颙与董殿邦从八阿哥园子出来,已经是东方渐白,朝阳初升。

    不知何时住了雨,天空淡蓝,明媚清新,鸣虫在道路两侧低鸣。

    曹颙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地景致,不知在想些什么。董殿邦这边,比不得曹颙淡定,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曹大人,九阿哥吩咐之事,并不是你我二人能做主的,这可如何是好?”

    曹颙转过头,看着董殿邦道:“如实禀告德妃娘娘与简王爷就是。 要是两位贵人拦着,九阿哥那边,也怪不得你我。”

    董殿邦一想也是,反正是九阿哥提出地意思,不管德妃与简王爷应与不应,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事了。他与曹颙两个,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该禀告禀告,该写折子写折子,使人挑不出错处就是。

    一下了半宿的雨,地上有积水之处,马车只能慢行。进城时,已经是巳正“上午十点”,曹颙使人停了马车,自己下车,将马车留给董殿邦,他自己则是骑马回府换衣裳。

    折腾了一宿,没有阖眼,曹颙也是又饥又冷的。

    回到府里,洗了个热水澡,他才算缓过来。匆匆用了两口饭后,他就往衙门里去了。

    对于德妃娘娘,曹颙只见过两、三遭,白白净净地,看着慈眉善目。但是能熬到四妃这个位置,又是掌管宫务的妃子,谁是好相与的?

    昨日,德妃还敢推脱责任,借口后宫不管外头地事,将事情推给雅尔江阿;今儿,八阿哥这边已经确诊是患了风寒,想要太医去问诊,德妃若是在拦着,才是吃饱了撑的。

    雅尔江阿那边亦是,就算他再狂妄,八阿哥如今再落魄,皇子依旧是皇子,“无心之失”与“有心轻慢”,可不是一回事儿。

    果不其然,到了下晌,便传来消息。宗人府使人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在伤寒上颇为建树的几位太医,出城去海淀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向来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听说十阿哥那边,也得了消息,出城探病。十四阿哥在宫里,消息最是灵通,却是没有动静。

    曹颙听了这些,有些无法理解。

    按理来说,就算十四阿哥想要收服原来的“八爷党”人,也得表现得手足情深些。难道,一边收拢八阿哥地旧部,一边还想着同八阿哥划清关系么?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美事,谁能两面光?

    董殿邦这边,也是听了四方动静,见八阿哥患病之事已经掀开来,就过来同曹颙一道,写了联名折子,禀明此事。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案牍地几张纸上,正是详述了八贝勒府司仪长陶民进京求医至今的各方动静。

    看到德妃与宗人府互相推脱,谁也不派太医,四阿哥不禁皱眉。待看到九阿哥夜入曹府,大闹太医院,他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将前后看完,他撂下折子,问道:“你瞧着如何?皇阿玛那边,会如何处置?”

    他对面躬身站着地,正是戴锦。

    戴锦闻言,道:“爷,圣心难测,奴才不敢妄言。只是爷与九阿哥不同,爷是掌部阿哥,如今户部在直隶筹响,还要放粮赈济,差事正忙。要是顾不得走亲访友,也是情理之中。”

    四阿哥听了,已是明白戴锦之意。

    戴锦这边,犹豫了一下,道:“爷,隆科多昨晚在九门提督衙门,得了消息,却没有前往西直门。”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啊,舅舅行事最是谨慎。他职位特殊,九阿哥不敢上门去胡闹;要是他去了西直门,保不齐九阿哥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曹颙,向来同那边不对付,没想到这次却是尽心……”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冷哼。

    戴锦回道:“估计也是九阿哥存了顾忌,加上曹颙为人谦卑,才没闹起来。能想着请董殿邦同往,也算是思虑得周全。”

    这些道理四阿哥也明白,但是想着向来中立的曹家同九阿哥、八阿哥那边扯上关系,就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虽说两下里一直没有将话挑明,但是四阿哥心里,已是将曹颙当成是自己门下。若是曹颙真有背离之意,那四阿哥绝不能相容……

    热河,避暑山庄,松鹤清殿。

    太后躺在炕上,身上盖了锦被,伸出胳膊,上面盖了一块黄绫。地上跪着一个太医,低着头不敢仰视,伸出手指请了脉。

    留在热河侍奉地七阿哥站在太医身后,看着炕上精神恹恹的太后,神色间亦是难掩担忧。

    入秋以来,太后的身子骨是越来越虚了。这才半月功夫,就病了两、三遭。七阿哥不敢隐瞒,已经写了折子,使人送到御前。

    康熙每日都有旨意下来,过问太后病情。若不是要等着喀尔喀与外蒙古诸王来朝,康熙早就回銮侍疾。

    太医请了脉,退到外头。

    还好,不过是积了食,肠胃有些不通,仔细调理饮食就好。七阿哥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太后到底不放心,使人传了七阿哥,亲自问起自己的病情。

    听说是饮食不调,没有大碍,太后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老了。”

    七阿哥见老人家感伤,忙道:“也是季节变换地缘故,就是孙儿家里那几位,这两日也喝着萝卜汤调理。”

    “萝卜汤?”太后闻言,有些好奇,道:“只晓得人参汤能调理人,这萝卜汤也能调理人?”

    “回太后的话,民间管萝卜叫‘小人参’,秋冬喝汤养气最好。刚才已经问过太医,说喝那个通气,最合适不过。孙儿已经吩咐下去,叫膳房那边预备了。”七阿哥回道。

    “‘小人参’么?”太后点点头,对七阿哥摆摆手,道:“既是你媳妇也不舒坦,你也回去歇歇,不用老守在这头。”

    “太后,皇阿玛已经下了旨意,传五哥来热河。等五哥到了,孙儿再歇。”七阿哥回道。

    太后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欢喜,嘴里却道:“好好的,又折腾他做什么。这天凉了,路上也辛苦。”

    七阿哥这边,陪着又说了两句话,见太后有些乏了,才出去。

    待七阿哥出去,太后倚在炕头,扶着靠枕,脸上已经收了笑意,喃喃道:“长生天要召唤我了么?太皇太后要召唤我了么……”

    快要到八十,虽说太后心里怕死地紧,每天晚上不敢阖眼。生怕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但是人生不满百,谁能逃过一死,是不是也该安排安排了……

    曹府,兰院,上房。

    长生已经会爬了,在炕上使劲地蹬着小腿,爬到李氏身边,去抓她手中的针线。

    李氏忙抬起胳膊,唤将长生抱起来。

    长生却淘气得紧,使劲挣扎着,还是回头来寻李氏。见李氏无暇打理自己个儿,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氏无法,只好放下手中针线,从奶子手中接过长生,拍着身子哄劝着。

    正赶上初瑜过来,李氏将长生交到她手中,道:“真是个小祖宗,闹了我一晌午。既是你来了,帮我哄一会儿,我赶着缝几针。”

    初瑜应了,笑着接过小叔子。长生伸手抓着她的项圈把玩,倒是老实许多。

    看着炕上的活计,用得是最好地料子,针脚也密得看不出来。这是给太后预备的万圣节寿礼,是李氏亲手缝的衬衣与大氅……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零五章 忠孝(上)

    曹府,偏厅。

    曹颙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庄子地图铺开,脸上添了笑意。这是今年春天开始动工修建的温泉庄子,用了大半年的功夫,终于修建完毕。

    这两年,随着汤泉行宫的修建,圣驾经常在汤泉逗留。京城权贵,也多到小汤山附近修建园子。曹颙就是因有先见之明,买了不少地,还曾赚了不少银子。

    最初修的一个庄子,送了十六阿哥;后来有个小庄,却有些简陋。

    有几处风景秀丽,温泉泉眼集中之地,曹颙始终留在手中。

    如今,总算是修建完毕,看来今年冬天就能去泡温泉了。

    “大爷,如今庄子里头都糊了墙纸,四白落地,就等着家具摆设这些。”何茂财躬身道。

    “好,好,家具这边都是已经定好的,许是也能取了。”说到这里,曹颙顿了顿,道:“今年收成怎么样?之前大奶奶说减租之事,如何了?”

    何茂财回道:“大爷,冒然减租,也是惹眼。

    引起四周邻里非议,也是不好。小人之见,不若以工代租,在立冬前,将几处河渠疏通疏通。”

    曹颙闻言。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按你说地办。对了。若是有闲暇。你也寻人问问。看哪里有便宜地地。赶上地价低时。再置办几处。”

    何茂财应了。想着他进城劳乏。曹颙吩咐曹方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则拿着庄子图纸。回了梧桐苑。

    刚好紫晶也在。听说温泉庄子修好了。初瑜与紫晶两个都有些欢喜。围着庄子地图。瞧着各处院宅。

    “紫晶姐姐。不是定了家具么?还有需要用地摆件陈设。趁着天还不冷。该使人过去收拾了。”初瑜瞧着这地图。对紫晶道。

    紫晶笑道:“刚好这些日子府里没有什么事儿。太太与奶奶都在。还是我带着几个人过去收拾吧。不说别地。新修地炕。就要烧个十天半月去了潮起才行。还有大爷专程定了琉璃瓦。要弄暖棚地。也得有人精心看着。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会不会太辛苦?”初瑜听了。有些犹豫。

    曹颙正旁,听了两人地话,道:“还是紫晶走一遭吧。正好不冷不热的,只当到庄子去散心。一年四季拘在这府里,怪闷的。”

    初瑜也想起原本定好要接众人去热河的,因她受伤之故,打乱了计划,才没有成行。因此,便没有再劝阻,只是请紫晶多带些人手,不要劳累云云。

    白日里,雅尔江阿到过内务府衙门,带来一个消息,使得曹颙有些不安。那就是往广州运的黄金,已经从京城启行,不是原本预算的两万两,而是十二万两。

    看来,雅尔江阿是相信曹颙地生财之法,才淘换来这些金子的,但是曹颙实生不出感激来。

    十二万两黄金,按照广州那边兑换,十三两地话,就是一百五十六万两白银;按照十四两的比例的话,就是一百六十八万两。

    白银的大量流入,金子的锐减,就会引起银贱金贵,还是不妥当。

    再说,一下子十几万两黄金到广州,外国船舶进码头地却是有限,能完全兑换出去么?

    但是雅尔江阿已是筹划完毕,并没有给曹颙留出质疑的功夫。

    曹颙惦记着此事,就回到前院书房,提笔给魏信写信。魏信虽已定下去西洋,但是要等到冬季季风时,才能成行。算算日子,他还要在广州停留些时日。

    在信中,曹颙将兑金之事说了,让他留心些。要是崔飞遇到什么难处,也使人照应下。

    这次押送金子,往广州去地,就是简亲王府的外管事崔飞与十三阿哥府的一个管事。

    两人办的虽然是宗人府的差事,却是从内务府这边领的照会,补地也是内务府的缺。

    待曹颙撂下笔,屋子里已经有些幽暗,小厮进来掌灯。

    除了魏信,王家招投标了南洋商道,也有子弟在广州。但是曹颙不愿节外生枝,就没有想着让他们同简王府这边扯上关系。

    刚才使何茂财置地,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实际上,就算魏信真地一去不回,上面有父母同四位兄长,也轮不到曹颙这边看顾他的儿女。

    但是,既是答应了魏信,曹颙这边也就做两手准备。

    现下是西历1716年,工业革命尚未开始,但是各地地殖民运动却是澎湃发展。

    想着已经在广州有驻点的东印度公司,曹颙心里就不自在。

    虽说自己凡人一个,没有改天换地地本事,倒要是以半生之力,阻鸦片于国门外,算不算也为这个国家做了贡献?

    若是英国现下就有苗头,那自己是不是想个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个,曹颙竟然有些兴奋。这也是“发财”的法子,只要他推波助澜,又有利可图,难保不成事。

    正想着,就听到有小厮隔门禀道:“大爷,庆大爷来了。”

    “庆大爷?”曹颙听了,还没缓过神来,就见门帘已经撩开,进来个精壮汉子。不是永庆,是哪个?

    “孚若,我回来了。”见曹颙还愣着,永庆咧嘴笑道。

    曹颙这边,真是又是欢喜,又是意外。欢喜是老友重逢,意外的是永庆选这个时候

    瞧着他穿了灰衣、青帽、白鞋,是本年白孝的装扮。

    “多咱到的?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曹颙想着万吉哈的遗嘱,问道。

    根据户部与兵部那边的准备,明年开春是指定要出兵的。

    数万兵马已经在西北驻扎两年,还有蒙古诸王领兵相随,也不能老干耗着,那样朝廷颜面何在?

    这些日子,兵部已经是追究西北诸将的责任。总要为朝廷的空乏与无能开脱,有人背负罪名才行。

    最初的主帅,西安将军席柱,已经被被拟定数个大罪,论了绞刑、家产籍没;身为参赞的一个副都统,也拟了革职、家产籍没地处分。

    幸好康熙这边,还算是体恤臣子,只是留中,没有从之。

    永庆出身功勋世家,又是和硕格格嫡子,只要跟着大军出征,不出什么纰漏,战功就会记上一笔。

    “今儿中午才到,实是有些想孚若了,也为了避开十四阿哥,就不请自来。”永庆回道。

    曹颙摆摆手,道:“你我的关系,谁还要你先递名帖不成?你既在军中,想来也应该晓得朝廷定了明年草发时出兵。既是去了两年,眼看就要达成夙愿,为何不再等等?”

    “为人子者,不能养老送终已经是不孝,要是闻丧而不奔,那与畜生何异?”永庆沉声道。

    正月里,万吉哈过世后,曹颙曾想着给永庆去信。但是永庆之母福惠郡主为了这个,专程请曹颙过去说话。就是请他不要向永庆提及此事,省得万吉哈去的不安心。

    万吉哈也好,福惠郡主也好,都盼着儿子能立下军功,重新在族人面前立足。

    曹颙虽不能感同身受,也能理解这慈心一片。

    没想到事隔半年,永庆还是得了消息,奔波万里,回来守孝。

    一时之间,曹颙实不知该赞永庆诚孝,还是说他太过刻板。

    见曹颙无语,永庆闷声道:“莫非孚若也觉得奔丧是小孝,尊父命、征战疆场是大孝?”

    瞧着他双眼凹陷,眉间难掩疲色,曹颙摇摇头,道:“人都回来了,还说这个做什么?功名虽好,也要坦坦荡荡去求。要不然,就算你不回来,心里存了愧,得了战功,也未必觉得欢喜。”

    听了这番话,永庆的神色缓和许多,带着几分激动,道:“知我者,孚若也。这次去西北,虽没有出征,但是也获益良多。错过这次,还有下遭。这辈子总要混出个人模人样,以慰父母慈心。”

    曹颙想起他方才所说“十四阿哥”,道:“十四阿哥是怎么回事儿?他拦着不让你回来?”

    永庆点点头,苦笑道:“孚若猜得不错。我从地方任上到军中,本来就是十四阿哥的保举。我得了阿玛病故的消息,挂职回京后,十四阿哥这边就得了消息。他曾写了几封信,使人路上劝阻我。虽说是好心,但是到底是为人子,有不可不为之事,辜负了他这份好意。”

    曹颙听在耳中,可没有丝毫惋惜之意,反而是觉得庆幸。

    幸好永庆不用留在军中,要不然瞧着十四阿哥这拉拢劲儿,加上十四福晋地关系,永庆想不被贴上“十四党”都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是回来了,就不要想那许多。满朝武官,有多少是野战过的?到时候好好当差熬资历,总有出人头地之日。”曹颙开口问道。

    “嗯,那就借孚若吉言了。”永庆应了,道:“我不在京这两年,府里多劳孚若看顾。我已经听永胜说了,阿玛地大事儿,也多亏帮衬,才算办得体面。这些恩情……”

    曹颙已经是听不下去,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越说越远,不过是应当尽力之事,还成了恩情了?若这样说,我若不在京城,托付你看顾下父母,是不是还要将你当恩人?不是说军营里都是爽快汉子么?你去了这两年,倒是学会这些虚的了。”

    听曹颙这般说,永庆讪笑两声,道:“是我的不是,出去这几年,与京里不同的是,外头的规矩更多,弯弯道道丝毫不必京里地省事儿……”

    新街口内,完颜府,客厅。

    瞧着外头天色渐黑,十四阿哥皱了皱眉,从座位上起身,对陪着的永胜道:“快落宫门了,爷不等了。等你哥哥回来,就说爷说地,让他明儿去兵部衙门见爷。”

    “是,十四爷,小的记下了,定当转告。”永胜躬身道。

    十四阿哥长吁了口气,上下打量了永胜两眼,还是难消怒气,冷声道:“你哥哥糊涂,你

    这边聪明些。难道好好的满洲男儿,就要吃着祖宗老本过日子不成?自古以来,都是忠孝难两全。为国征战,真是热血男儿应尽之责。爷就不信了,谁还会因这个,给你哥哥扣‘不孝’的帽子不成?心中这般没有大义,真是枉为勋爵之后!”

    他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不由抬高了音量,瞪了眼睛,带了几分凶相。

    永胜被训得脸红了白、白了红的,看着十四阿哥气头上,也不敢为兄长辩解,只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