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06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
有些事。 不肖永庆说。曹颙也会去做。再者说。虽说早年完颜永胜同他有所龌龊。近些年往来还算亲密。
伯爵府已经挂起来白灯笼。匾额上也都是用白布遮着。
伯爵府的仆人已是忙做一团。曹颙过灵床前拜了。又去探望了福惠郡主。
少不得再问问完颜永庆。治丧布置如何。可有需要帮把手的。
永庆却是正遇到难处。原来这边还没有置办寿材。
按理。万吉哈已是花甲之年。中风卧床了几年。当早预备下这个才是。
永庆提过一遭。却是似福惠郡主打了两巴掌。按照福惠郡主的意思。总要丈夫过了六十六寿辰。在预备这个东西。省得忌讳。
虽说使人往棺材铺去选材。但是匆促之间。也没有什么上等的寿材。有两个现成的。价格又偏高了些。银钱不凑手。道:“等会我回去。打发帐房先送些银子过来。你这边先用着。”
永胜面上带了几分感激。曹颙又道:“是不是明儿要使人往西北报丧?”
永胜闻言。面上带着痛苦之色。沉声道:“大哥那边。暂不报丧。这是阿玛临终交代。说等大哥从西北军中回来再说。他老人家。是盼着大哥能建功立业。我正是想同孚若说此事。大嫂那边我已打了招呼。大哥书信往来的除了家里。不过就孚若那边。还望孚若成全阿玛爱子之心。”
说到最后。饶是永胜是个汉子。也不禁带着些许哽咽。
曹颙心里也不好受。这个时候讲究孝道。永庆不能见父亲最后一面。这将是他终身抱憾。
不过。曹颙也能明白万吉哈的慈爱之心。好不容易西北大战之即。正是挣军功地时候。若是报丧到军前。永庆回京奔丧。丁忧三年。却是错过了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虽说康熙五十一年。驱逐永庆离开伯爵府的是万吉哈。但是父子骨肉。心里终是惦记的。要不然。也不会忧虑伤身。中风卧床。
完颜家的族人、姻亲。得了消息。陆续往这边探丧。
曹颙见自己也实帮不上什么。待了一会儿。便回府到了府里。曹颙吩咐张义从账上支出五千两银子。连夜给完颜家送过去。
回到梧桐苑时。天慧已经去东屋睡了。上房就留着一盏灯。初瑜坐在炕桌边。铺了笔墨。不晓得写什么。
见颙曹回来。初瑜起身帮侍候他更衣。也问及完颜府的丧事。
万吉哈的年岁同曹寅相仿。就算他身子这几年不好。曹颙也没有想到他说没就没了。
不只是万吉哈。马俊之父地身子也不算好。父母那一代人。都陆续老了。
初瑜晓得曹颙与永庆亲厚。从炕桌上拿起一张纸。道:“刚才叫人拿了府里对外红白喜事的随礼册子。给那边拟了礼单。额驸瞧着。可需要添减的地方没有?”
曹颙接过。扫了一眼。虽不晓得平素的例是什么。但是林林总总的。看着也算丰厚。
“不失礼就好。这些不过是要个面。给人看的。明儿使人过去问问。那边府里的饽饽订了别人家没有。没订的话。让铺子那边腾出个炉来。供应那边府里。”曹将礼单撂在一边。坐在炕上。喝了半盏茶。
“可怜简王府大福晋。今儿还是她生辰呢。往后再过生辰。就是老伯爷祭日。却是再也欢喜不起来了。”初瑜道。
曹颙想到方才在简王府小院子听到的话。杨子墨要名分了。简亲王向来行事随心。这次会顾忌到岳家白事。将养外室地消息压压么?
虽说已经是困乏。但是喝了茶的缘故。曹颙倒是有些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将到三更天才阖眼。
到了四更。曹又被唤起。今儿畅春园有朝会。要赶到丑正“凌晨二点”在西直门出城。
宿醉难忍。曹只觉得头疼欲裂。也没有什么食欲。喝了半碗蛋花汤。就撂下筷子。
出了梧桐苑。到了兰院门口。曹颙望了望里面。见上房灯光亮起来。才与初瑜一道进去请安。
自打李氏再次怀孕。曹寅心疼妻子。每逢出城朝会时。便叮嘱李氏无需早起。
李氏哪里是娇纵地人?除了怀孕最初几个月。嗜睡起不来外。跟着早早地起了。服侍丈夫上朝。
曹颙进去时。李氏正给曹寅正衣冠。见儿子脸色难看。唬了一跳。忙上前过缘故。
曹寅望向儿子的目光则是带了几分责怪。皱眉道:“多大人了。还不晓得照看自己。就劳你母亲挂心!”
这老两口。越发腻糊了。
曹颙相信曹寅此刻。对妻子的关心。指定是大于儿子的。说不定老人家心中正吃曹颙好脸色。
曹哪里会同他计较。扶着母亲到炕边坐好。道:“昨天事儿多。晚上没歇好。等儿子下晌在衙门里偷偷补个觉。就好了。”
李氏听了。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叫媳妇给你预备块毯子?别在睡沉了着凉。这天虽渐暖。屋子里也阴冷。”
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道:“不用。因要半夜赶路。儿子里头穿了好几层衣服。我又不是长生。母亲就放心
李氏摸摸了曹的袖子。见确实穿得不少。方松了口气。道:“打小你在老太君身边。跟个小大人似地。为娘地想要过问两句。也插不上嘴。再大一些。却是放你一个人在京里吃苦。说起来都是我们做老的对不住你。”
这话里话外。却是带了感伤。
曹寅“咳”了一声。道:“大半夜地。说这个做什么?倒是叫孩子们难受。时辰不赶趟了。该走得了。”说到这里。对初瑜道:“天还早。一会儿让太太再歇,初瑜送公公、丈夫到廊下。
到了前院。曹寅的马车已经预备好。小满也牵了马等着曹颙。
到了马车跟前。曹寅回过头来。对曹道:“我有些话要问你。上车来。”曹带着几分疑惑。随即也上了父亲的马车。
东一句。西一句。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曹颙这才恍然。原来不过是见他疲劳。才唤他一块上车的。
都说母爱如山重。这父爱恰似海深。
曹寅待他如此。万吉哈待永庆。也是这样。
果不其然。待在西直门出了城。曹寅便道:“为父眯眯。你既没睡好。也小憩会吧!”
父子两个收了话音。曹寅阖眼假寐。曹颙却没有睡意。想想永庆。又想到父亲也将甲子。心里已有些慌乱。
虽说藏了不少秘密心事。不能诸事对曹寅提及。但是他心里对曹寅未曾没有依赖。
“父亲。要长寿啊!”曹颙轻叹出声。低不可闻。
马车到达畅春园时。已经是卯正“早上六点”。这边已经到了不少官员。
众人皆是拿着腰牌。进了园子。在箭厅这边等着圣驾。
少一时。宗室诸王、皇子阿哥也陆续上朝来。
十六阿哥将曹颙叫到一旁。脸上尽是欢喜。道:“已经有准信了。你算是得偿心愿。”
曹颙挑了挑眉。道:“请往热河地折子批了?”
“嗯。昨儿晚上我给皇阿玛请安时。皇阿玛特意提及此,十六阿哥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道:“这个。你却是要好生谢我。我提了提你家在那头没宅子。皇阿玛还说要问过内务府。赐宅子下来。”
“谢是当谢的。只是赐宅?会不会太招摇?”曹颙实是怕了这口风浪尖地日子。掂量着道。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赐宅虽是殊荣。却也不算什么。你才立了一个大功。这点还当得起。你年纪轻。已经是位高爵显。再升官才叫招摇。还不若得些实惠地。面上好看。也能震慑小人。”
想着即将能出京转转。曹颙只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十六爷。有没有信儿。今夏随扈热河十六爷也差不离吧?”曹问道:“这一去半年。要是十六爷不在。怕是住些日子就要腻了。”
“差不多。如今皇阿玛脾气燥。能陪着他老人家说上话儿的没有几个。我不惦记那把椅子。也不贪财。不过是想着哄他老人家欢喜。尽尽孝心罢了。皇阿玛晓得这点。待我也亲。”十六阿哥说着。脸上却隐隐地带着几分忧心:“不瞒孚若。我心里也怕。万一……我们娘几个。还不晓得是什么下场……如今。只盼着皇阿玛万寿无疆……”
不管是帝王之家。还是官宦之家。父子仍是父子。在儿子心中。父亲都是擎天地存,看着十六阿哥这般不安。曹颙倒是有些不忍。摸了摸下巴。笑道:“十六爷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什么话?”十六阿哥见曹颙笑得古怪。问道。
“十六爷天庭饱满。地格方圆。福禄之像。加上十六阿哥不贪。无欲则刚。王佐之像啊!”曹颙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装神弄鬼道。
两人早年随言行无忌。这几年大了。说话也规矩起来。却是难得见曹这个模样。
十六阿哥不禁失笑。道:“这都几年了。难为你还记得这话。你善财童子多做了。保不齐这半仙也做得。却是借你吉言。若是爷真当了王爷。就……就送你一个金美人。看着过瘾。还不影响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说到这里。带了些许调笑道:“老实交代。这次去热河。是真厌了京里。还是借着由子偷懒。想要带着初瑜去玩儿?”
曹颙面上现出正经。看着十六阿哥。道:“这个。却是天机不可泄露。”话音未落。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十六阿哥见曹颙如此。撇了撇嘴道:“带着媳妇就带吧。难不成还要带着女掌柜去?你半年不在京城。想过那边没有?九哥的性子。能按奈住多久?听说她地银子。十三哥使了。那就让她入了十三的股。十三哥虽没爵位。到底是皇子。这年头。光脚地不怕穿鞋的。穿鞋地反而忌惮光脚的。”
曹颙原也是此意。同韩江氏提过。
可是韩江氏已经往扬州去信。要收养母族的表侄为嗣。她有心隐退。但是却不愿投身为奴。毕竟那不是她一人之事。子孙后代要世代为奴。
自打田氏出事。她心灰意冷。想过回扬州隐居。
虽说事情到这一步。有韩江氏露财惹祸的缘由。但是根本上还是受池鱼之祸。
曹颙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将这是非过错推到一个小女子身上。以求心安。
在京城还好。有曹家与初瑜庇护;若是到了扬州。天高皇帝远。八阿哥的门人爪牙。想要占了个小媳妇。程家人还能强出头不成?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如何安置韩江氏。韩江氏就在曹府暂住下来。
现下看来。往后说不定就不用为韩江氏操心了。曹颙想到杨子墨说起韩江氏时。甚是亲近。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恩义往来。
曹家是臣下。简亲王府却是宗室。
就算九阿哥是皇子。爵位不过是固山贝子。差雅尔江阿好几级。雅尔江阿是连太子都敢抗衡地铁帽子。区区一个再说。对于宗人府宗令雅尔江阿。八阿哥那边向来是拉拢的。怎会主动得罪?就算九阿哥贪财。怕八阿哥也会加以劝阻。
雅尔江阿府下虽也有不少产业。但是他却不像九阿哥那般贪财。在银钱上。大方的多。为人又爱面子。才不会拉下脸来。贪图韩江氏地身家。
说起来。倒是帮曹家减了个包袱。
不过世事向来祸福相依。如此一来。却是该想法子。让四阿哥不要误会才好。要不然的话。就是得不尝失。
少一时。到了辰初“早上起点”。康熙驾到。
朝会开始。先是吏部尚书奏事。
大计天下官员。卓异官三十六员、贪酷官九员、不谨官三十三员、罢软官十二员、年老官五十三员、有疾官三十二员、才力不及官二十四员、浮躁官十九员。分别升赏处分如例。
随即。则是几位外省大员地调动。
贵州按察使白潢升为湖北布政使司布政使。四川建昌道王沛升为贵州按察使司按察使。顺天府伊王懿为大理寺卿。国子监祭酒余正健为顺天府府尹。
吏部事情凑完。接着的是礼部。
安南进贡贡品。已至京城。请交与内务府查收。
康熙的心情看似不错。听安南国年例进贡犀角象安牙等物。物既沉重。道复遥远。运送未免劳苦。非所以柔远之意。嗣后著将犀角象牙。免其进贡。”
少不得礼部官员与几位大学士。上前一番颂德之音。
曹颙站在队列中。支起耳朵。等着兵部的奏事。
西北军情如何。他只晓得个大概。却是有阵子没听到消息了。因衙门不同。这个又不好太过打听。要不委实惹领兵出征是在康熙五十七或五十八年。这其中还有两、三年地功夫。西北那边莫非要一直僵持下去?
就算完颜家不使人军前报丧。完颜永庆被瞒住。但是落在外人眼里。说不得就要有人说永庆贪图功名。辜负亲恩。
若是十四阿哥出征。是康熙五十七年上半年。永庆在孝期。或许赶不上。若是下半年或次年。那永庆孝期已过。
想到此处。曹颙寻思。明日完颜府“接三”时同永胜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妥当的法
朝会最后。提到圣驾明日出京。随扈皇子为十二阿哥与十六阿哥。大学士与六部堂官都有随扈之人。内务府这边。御前听差的是观保与马齐两位总管。
曹颙去热河地旨意并没有明发。但是康熙在散朝后召见倒像是公事公办。提及热河行宫几处园子地修缮。不外乎用心办差等语。直到最后。才提了一句。早朝前已经下口谕给马齐。从内务府在热河的产业里。挑一处宅子赐给曹家。
曹颙闻言。少不得叩首谢恩。
康熙却是没有立时叫起。过了好一会儿。方道:“你也不必伤心。你地委屈。朕记下
话中。带着些许无奈。
曹颙嘴里道“不敢”。心里已经是无语。
做皇帝也不容易。为了维护皇家体统。连教训儿子。也不好肆意。或许在他眼里。曹颙实不算什么。不至于他拉下脸来。教训九阿哥去。
未了未了。康熙又让曹颙到太后宫请安。
虽说是皇孙女婿。但是除了新婚与每年的圣寿节。曹颙还真没有什么机会去给太后请安。毕竟他是外臣。
虽说奉了康熙口谕。但曹颙还在有些别扭。到了太后宫请见。
太后倒是透着温煦。话了几句家常。才打发曹颙出去。
还未出园子。就见十六阿哥迎面过来。上前道:“我刚去寻你。怎么又去太后宫
“皇上口谕。好像也是为热河行宫之事。”曹颙见十六阿哥换了常服。道:“十六爷要进城?”都安排完了。去十三哥那边转转。正与你顺道。”十六阿哥回道。
说话间。两人出了园子。
他们两个加上随行的长随侍候。拢共二十来骑。扬起一阵烟尘……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二十七章 谋皮
伯爵府,跨院,僻静处。
曹颙说了心中顾虑,永胜沉默许久。
“孚若,还是让我来吧!”永胜像是拿定了主意:“让我来选择,不要让兄长选择。一边是阿玛遗命,一边是儿女应尽孝心,这让大哥如何选择?就算是回来奔丧,也要带着自责、愧疚。还不若我还背负,我也当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就算是日后有人说起,也只是会将斥责落到我身
人心很奇怪,喜欢恶意揣测。
不仅永庆要背负“不孝”的嫌疑,坚持遵从父命,不给长兄报丧的永胜,也会被戴上“不义”的帽子。
“你也要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名声,日后前程……”曹颙晓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永胜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道:“孚若,我本就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同事事优秀的兄长相比,我算什么?不过是补个差事,混口饭罢了。”
说到最后,他想起早年父母曾想同曹家议亲之事,看着曹颙却是感概莫名。
差一点,就要成为一家人。
就算没有成为一家人,永庆出京这几年,曹颙对这边府上也多有照拂。万吉哈生前,他也帮着寻了不少上等补药。
“明儿接三,孚若要抽身,就过来吧!”永胜道。
“那是自然。”曹颙应道:“瞧着伯母身子也不好。你这边却是更要辛苦。这几日,就在固定地屋子里待着吧,有什么说话跑腿的安排人下去,也省些体力。实是熬不住了,含几片参片顶顶。丧期还长。切熬。你可病不得。”
按照规矩,父母亲去世,孝子要不吃不喝三日,所以曹颙才这般说。
永胜点点头,道:“晓得。昨晚的银子,还没向孚若道谢。这次花费大些,年中除了俸禄,也没什么进项,怕是要年底才能还了。”
曹颙摆摆手,道:“以后再说。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丧事繁杂,两人又说了几句,曹颙便欲告辞。
曹颙刚要开口,就听到稚嫩的童声:“二舅!”
随着说话声,院门口跑进来一个穿着孝衣地小姑娘。见有其他人在,小姑娘放慢脚步,走上前来。
虽不过四、五岁,但是影影绰绰地,能看出永佳地影子。曹颙数月前见过这小姑娘一面。她就是简亲王雅尔江阿嫡女真儿、
永胜俯身抱起真儿,道:“乱糟糟的,怎么跑到前院来?看你的奶子呢?这几日大人都忙,真儿可不许再淘气。”真儿撅了小嘴道:“二舅就冤枉人,真儿没有淘气,是专程来寻二舅的。”
“哦,是么?”永胜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转过身来,对曹颙道:“是我地外甥女。孚若还没见过吧。瞧这样子。同她额娘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真儿听了永胜的话,皱了皱鼻子。划了下小脸,道:“额娘小时,二舅也是小孩子。外祖母早说了,二舅小时可淘气了!”
到底是年幼,混不知愁。
永胜想笑,又笑不出来,对真儿道:“是舅舅们的好友,快叫人,曹舅舅。”
真儿抿了抿小嘴,看了曹颙一眼,带着些许困惑,犹豫了一会儿,嘴里仍是乖巧地顺着永胜之意,道:“曹舅舅!”
曹颙点头致意,道:“嗯,真格格乖!”
真儿的小眼睛转阿转,小脸上露出几分糊涂,低声问永胜道:“二舅,这人不是真儿姐夫么,怎么又是舅舅?”
永胜听得不解,曹颙说了年前见过之事。
说话间,就有好几个外管事来寻永胜。曹颙便没有再留,告辞离开。
永胜抱着真儿不便,便吩咐管家送曹颙出去。
曹颙一走,永胜就转头对真儿道:“到底寻舅舅何事,也当说了?”
“额娘一天没吃饭,怎么办。”真儿的小脸上露出担忧来。
“这是儿女对父母地孝心,你外公走了,你额娘难过才如此的。再熬一天就好了。真儿不要担心,你舅母已经给你额娘预备参片。”永胜叹了口气,道。
真儿似懂非懂,“哦”了一声,道:“外公走了,真儿也难过,真儿也不能吃东西么?”
“真儿能吃东西啊,是你二舅母忙着招待客人,没有给你预备吃的么?回到这边家里,你想要吃什么,就打发你身边的婆子丫鬟直接去厨房那边说。要是有敢不听话的,就告诉你二舅母。”永胜道。
真儿听了,眼睛不由放光,道:“真的?二舅说的是真的?真儿能直接向厨房那边说要什么吃的么?”
永胜见外甥女这样子,有些心疼,道:“莫非真是饿坏了咱们真格格了?这不是别人家,真儿当然能吩咐了。”
真儿小脸上已经添了笑,道:“那真儿叫人做猫耳朵汤行不行?”
“行,行,只要真儿想吃地,什么都行?”永胜说道。
“额娘爱吃那个,真儿待额娘不吃饭行么,舅舅……”真儿央求道。
见外甥女这点儿年纪,就晓得心疼慈亲,永胜心里多了不少怜惜,道:“真儿想去,就去吧。要是能劝你额娘用立了功劳。要是你额娘不肯用,真儿也别太难过,这份孝心你额娘也算是收到了。”
真儿见永胜没有反对之意。欢喜不尽。
正好她随身侍候地奶子带着小头子过来找,她从永胜臂弯下来,小跑着回内院去了。
“猫耳朵汤?那是什么?没听说永佳那丫头爱喝汤啊。”永胜看着真儿的背影,有些纳闷……
曹颙的心里甚是郁闷。才出完颜家大门,就被十四阿哥逮个正着,硬拉他酒。
他原是不肯,借口有事先回府,十四阿哥却是出奇地强硬。说是“选日不如撞日”,不容曹颙多说,就让侍卫将曹颙驾上了马车。
到底是在人前,曹颙也不好同他太多撕巴,就到了这里。
看刚才奉茶之人,二十来岁。妇人装扮,穿着淡雅,气质不俗,并不像风尘中人。但是正经妇人,也没有这样抛头露面待客的。
自从李鼎进京,在海子边开了私家菜馆,这海子沿岸就有不少这样的私宅。
寻两个大厨,养几个美姬,供达官贵人喝酒寻欢用。
大清律虽规定官员不得嫖妓。但是这些女子却也不算妓,这才下晌,天还大亮,十四阿哥不会这般无聊,要给曹颙安排一个吧?
曹颙喝着茶,心里思量着。
“好些日子了,就想寻你喝酒,却是都忙,不得闲,今儿正是便宜。”十四阿哥饮了口杯中茶。笑着说道“内务府地差事办得漂亮。爷当谢你。”
十四阿哥地话说得甚是漂亮,但是曹颙却仍是能感觉出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忌惮之意。
“多是皇上英明。与臣僚的辛苦,我不过是出个点子,实不敢居功。”曹颙斟酌着,说道。
“得了得了,你老是这样子。过谦即诈,爷还能抢了你地功劳不成?”十四阿哥挑了挑眉毛,甚是不满曹颙地说辞。
曹颙心里颇觉怪异,明明没有那么亲近,如今十四阿哥这又是唱哪出?
给外人看么?谁不晓得曹颙与他父亲一样,不结党,不站队,只效忠皇上一个?
就算十四阿哥拉他喝两次酒,也改变不了什么?九阿哥与曹颙交恶,早已不是秘密。
少一时,那妇人带着两个仆妇,摆好了酒菜。
桌子上,四碟四碗,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家常菜肴。
四个碟是老醋花生、芥末白菜堆、香椿鸡蛋、炸小黄、炖鸭子、红烧肘子、鸡蛋羹。
曹见了,甚是意外,什么时候,这京城菜馆流行这一口了么?
十四阿哥却是满脸欢喜,拉过那妇人,带着几分宠溺道:“辛苦你了。”
那妇人却是红了脸,嗔怪道:“爷,有客在?”
十四阿哥看了曹颙一眼,道:“曹颙,爷忘了跟你提一句,这吴氏是爷地女人,你当称呼一声小婶子。”
他即是这般说了,曹颙便只有起身,重新与吴氏见过。
吴氏忙俯身,连道“不敢当”,望向曹颙地目光却带了几分好奇。
“看曹颙俊么?爷心里要酸了!”十四阿哥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
吴氏忙收回目光,道:“妾身久仰曹爷大名,初次得见,甚是好奇,这才失礼了,还望爷与曹爷勿怪。”
十四阿哥已经落座,招呼着曹颙也坐了。
吴氏侧坐在十四阿哥一旁,为两人把盏。看着丝毫不见拘谨,仿佛她身边坐着的不是皇子阿哥,而是一个寻常的男人一般,那份自在从容,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其言谈举止,倒像是大家出身,却不晓得为何落到“金屋藏娇”这个境遇。
十四阿哥端了酒盏道:“爷这边,曹颙你还是头一个客,来,干了!”说完,一口曹颙也跟着干了,心里却是纳罕得紧。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十四阿哥拉他吃酒不说,还在这样私密地地方。难道他就这样自信,以为自己能上他地船?
十四阿哥放下酒盏,脸上已经收了笑容,露出几分刚毅,看着曹颙的眼睛。道:“曹颙。爷晓得你谨慎,不愿站队。爷也不强你,爷要你帮爷一个忙。”
曹颙撂下了筷子,看着十四阿哥,不晓得他为何这般理直气壮。
自己亏他的。还是欠他的,就算是要寻人帮忙,也不应该是这种命令地态度吧?
到底是皇子,就算他想要谦卑,他地骨子里也是深刻着“理所当然”几个字。
“十四爷,曹颙文不成、武不就。几斤几两十四爷也当晓得,哪里有什么能帮上十四爷的地方?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曹颙也不晓得十四阿哥底细,只好含糊着说道。
“谁要你舞刀弄棒、还是卖弄学问了?你有没有本事,不用爷说。连韵娘这深闺妇人都晓得你善财童子的大名,你再说这些没用的,就没滋味了!”十四阿哥道。
曹颙闻言,心里已经有数,看来还是关系到钱财。
“爷在等时机。爷想要西北。”十四阿哥拍着桌子,朗声说道:“西北地势复杂,那边住着地回子、蒙古人不安分地多,朝廷的战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想要打胜仗,就要有银子,后勤供给要十足。”
说到这里,他看向曹颙道:“曹颙,我晓得你避着爷。除了早年咱们有些不痛快之外,你也是怕了爷头上八爷党这个帽子,怕你们父子受到牵连。爷说得对不对?别跟爷说什么皇子不得结交外臣这样的屁话。你避讳我,避讳八哥、九哥。避讳四哥,何曾避讳过十三哥与小十六来着?”
这话他说的实在,但是他说的,曹颙却不好应的。谁晓得话里话外会有什么陷阱,曹颙心里鄙视自己地谨慎,却也无可奈何。
生活在这个皇权世界,他可不会大剌剌地认为,十四阿哥如此“友善”,就能畅所欲言,当成哥们朋友了。
“你不承认么?真不晓得你怕什么,这些年爷也算看着你一路过来,却是小老头似的,没有片刻自在的时候。想要做名臣?瞧着比我们这些皇子阿哥还累。”十四阿哥皱眉道。
“十四爷,只是臣子本份,还望十四爷体谅。”曹颙看着喜怒随心地十四阿哥,却是有几分羡慕。
像十四阿哥这般自信,有地活着,也是一种幸福。
“罢了,罢了,不同你嗦。爷就问你一句,你帮不帮吧?爷也不白使你,只要你应了,九哥与你结下的梁子,爷想法子化解。你也当晓得爷九哥地脾气,最是精明,从不肯吃半点亏。虽然现下皇阿玛照拂你,但是九哥不是大度之人,总要寻时机清算回来。”十四阿哥说道:“你也算当得上能臣,正当全心全意为国效忠,要是被是非恩怨缠身,岂不是令人抱憾。爷也不为难你,并不是要你不忠与皇阿玛,只要你想法子,在今明两年能使得国库多些库银,预备出西北军费来。这个,也是臣子应尽的本份,你又有赚钱的本事,为何应不得?”
说到最后,十四阿哥地眼睛多了几分炙热,望向曹的目光火辣辣的,不像是看着一个男人,仿佛向看了一座金山一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与贪婪。
“只要国库有银子,打仗还怕什么?爷请战之时,就举荐你为军需大臣,咱们一起建功立业,曹颙你看如何?”十四阿哥已经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曹颙,要立时听他的回复。
曹颙心里叹了口气,哪里有第二种选择?
看着十四阿哥的意思,只要曹说一个“不”字,那就是破了他的美梦,断了他的前程的话,以后自己要应对的就不仅仅是九阿哥地嫉恨,还有十四阿哥地怒火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曹有什么能耐,能在两位皇子阿哥的攻讦下,拍着胸脯说没事可自保?
“十四爷,听曹颙说两句可好?”曹稍颙加思量,回道。
十四阿哥没有见曹颙点头,脸上阴晴不定,道:“说说看?”
“十四爷为皇上分忧、为国尽忠之心,曹颙感同深受,实是敬佩十四爷地忠孝。户部银钱之事,虽不是曹颙本职,但是曹颙愿在能力范围内,尽些绵力。至于所获如何,还要看天时地利,数额却是不好现下就保证。日后军需大臣之事,还请十四爷勿要提起。臣父多年深受皇恩,待皇上最是忠心,时常教导曹颙,不要起贪念,因私心结党,勿忘人臣之责。”曹颙的态度也格外认真,甚是郑重地说道。
十四阿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道:“你的意思,是肯想法子赚银子,就是不肯站队么?”
其实这银子,曹也是不愿意想方子去赚的。
只是他晓得,康熙才不会任由他清闲,两年两百万就知足。不过是曹才忙活这些日子,就算是身为帝王,也不好连轴使唤人。
所以,对于十四阿哥的提。但是站队,除非他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站队,还站到倒霉的十四阿哥身边?
虽说曹颙从不敢小瞧哪一位皇子阿哥,但是对于十四阿哥还真看重不起来。
十四阿哥有皇子阿哥傲慢,男人的血性,满洲人的好斗,但是却有个致命地缺点,那就是自以为是。
如今,太子废,大阿哥圈,八阿哥受斥责,储位空悬。
三阿哥与四阿哥都蛰伏,十四阿哥却是顺势而出,开始接手八阿哥的势力。
他的眼里,尽是自信,如同储位就是他的一般。
所以,当他问曹颙还不肯站队时,那目光像是看一个傻瓜似的,意思是:“爷给你机会,你都不抓,怎么这么不开窍?”
他能自以为是,做着储君美梦,但是曹颙脑子没坏,怎么会去配合?
“十四爷,父命不可违,还请十四爷体恤。”曹颙站起来,躬身道。
过了半晌,方听到十四阿哥道:“罢了罢了,随你,天大的功名送到你眼巴前,你都不要,往后不要埋怨爷不提挈你就好……”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二十八章 喜讯
圣驾二月十八巡幸畿甸。自畅春园启行。
内务府这边。也已定下日子。内务府总管曹颙二十五出京。往热河负责修缮行宫之事。内务府随行属官中。有营造司主事董长海。奉宸院员外郎曲峰。还有本堂的郎中伊都立。
按照计划。圣驾到抵热河前。曹颙将率内务府众人。负责行宫修缮等事务;圣驾到抵热河后。曹将随扈御前。
算算日子。却是要九月底才能回京。
虽说带初瑜出京之事。在宗人府那边已经报备。御前也打了招呼。但是毕竟是“出差”。带着的随从。也不好太多。
智然要求佛。见见黄教大师的风范;蒋坚为幕僚。自是要跟随幕主;李卫打着同蒋坚学幕的名义。也是要跟去的。魏黑、郑虎、小满等人不必说。还有曹甲、曹乙等四人。
内宅中人。因要带着天慧。所以天慧身边的奶子丫鬟要跟着。榕院两位姨娘要照看妞妞。田氏要照看左成、左住两个。都抽不开身。
曹颙与初瑜原是想邀紫晶同往。但是紫晶却要照看天佑、恒生起居。
这样一来。却除了梧桐苑的丫鬟婆子外。就是几个婆子媳妇子跟着。
饶是如此。男女都算上。也有数十人。十多辆大车。曹颙开始还觉得有些惹眼。寻思要不要分批行路。不过随后一想。自己好逮也顶着和硕额驸的帽子好几年。何必再这个时候找不自在。毕竟是通禀了过康熙与内务府的。并不是私自携眷出京。
曹颙能这般自在。其他的内务府属官出京。却只能带长随小厮了。
别人还受得。伊都立哪里受得了这个?
但是年前他正为女人之事受贬。如今哪里好明目张胆地再犯?
幸好热河那边。他父亲生前也是常随扈的。置办过宅子。因此。内务府这边定了行期。他便打发妾杨氏带着几个婢女先行出京。
启程日子临近。初瑜却有些不安起来。
毕竟要出半年。别人还好说。天佑与恒生兄弟两个还年幼。她这做娘的。心里实放心不下。
因此。她便同曹颙商议。能不能天气暖和了。让天佑他们也过去。这样紫晶、田氏与榕院两位姨娘也能跟出去透透气。
孩子们渐大了。曹颙也不想将他们圈在院子里养。不过毕竟不是十里八里的距离。数百里行程。对孩子们来说。实是辛苦了。所以。他也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悲观。他地心里。原本有些忌讳儿子,必竟对于曹家长房这一支来说。在长生落地之前。曹与天佑是唯二的血脉。
要是父子两个出了闪失。对曹家长房是致命打击。
有的时候。不是畏惧死亡。是放心不下活着的人。或许会被讥笑为胆小鬼。但是保全自身。不死在父母亲身前。也是一种孝道。
有了长生后。这种忌讳就少了许多。
曹颙虽不是信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教条之人。但是想着儿孙对父母亲的意义。心里也颇为负担。
七阿哥听说女儿、女婿要往热河小住。便使人将曹颙叫去淳郡王府。问了他们热河住处安置地情形。
曹家在热河没有私宅。七阿哥是晓得的。所以他吩咐曹颙住淳王府的园子。
虽不晓得今年往热河随扈的名单。有没有自己个儿。但是七阿哥还是希望女儿、女婿住得舒坦些。再说。就算他随扈。那边的园子也住得下。
亲长好意。曹颙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算他们夫妇两个。到了热河。便能寻到合心地宅子。但是收拾入住也要些时日。暂住王府花园正是便宜。
这一番折腾下来。曹颙倒是对京城生出几分留恋来。好像有些舍不得走了。
说起来毕竟京城府里是万事方便。
不过想着京城的郁闷日子。曹颙还是期待出门透透气的。要不然一年到头来。脑子里就想着阴谋诡计。人也变得阴狠无趣了。
自保是为了求生。学会适当地手段。也是为了能屹立不倒。但是要是人心扭曲了。整日里不在想着别的。眼里只看到算计与阴谋。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府里有个真和尚智然加上居士蒋坚。曹颙的心境倒是越来越平和了。
对于当面斥责他、辱骂他之人。曹颙生并不是怨气。这个世上。除了父母。没有谁有义务对你好。
既是入了社会。人与人之间。就有各种不同情绪与心情。被喜欢、被接受与被厌恶、被拒绝都是人之常情。
那些藏头露尾、不敢露出真面目之人。曹颙心里只觉得可怜。
或许他们真实身份是人前的君子。儒雅可亲。待人温煦。但是私下里却是尖酸了些。他们却弄出小动作。使些小手段。无事生非也好。听风就是雨也好。污蔑、诋毁别人的人品。
那样子。像是要将别人贬低为一堆狗屎。心里才爽快些。却不晓得。恶语伤人。先脏的是他们自己的嘴。再污秽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对于这些口出恶言、心怀恶意之人。曹颙则更是没有什这样一来。却是无欲则刚。
正如寒山与拾得的对话。“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除了康熙与四阿哥这两代帝王之外。其他人。曹颙也没有可畏惧的。其实。这些日子。没事的时候。他心里也在琢磨。想个什么法子限制皇权。
要是君王不能随心所欲掌控臣子的生死荣辱。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