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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199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早吩咐摆放的是圆桌,没有放方桌,要不然“上位”、“侧位”、“下位”的,不是一般人能排得了的。

    想到这点,马齐与赫奕望向曹的眼神也深沉起来。

    曹颙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直犯嘀咕。

    四阿哥领着户部、七阿哥领着礼部、十四阿哥领着兵部,他们过来都好说。这三阿哥如今带着人修书,九阿哥与十阿哥没领差事,怎么也来了?

    就算九阿哥拉着十阿哥来瞧曹的笑话,三阿哥不晓得是看谁的笑话,那像康亲王崇安、简亲王雅尔江阿他们也太闲了。

    而且,他们还做了“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六部堂官不敢在内务府诸人面前拿大,还要张帖子,算是提前打声招呼。王公贝勒这边,却是行事肆意许多。

    毕竟,在不少人眼中,内务府这边,是内臣,左右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

    东边坐的是皇亲宗室,西边做得是六部官员,倒是也分了尊卑,看着齐整。

    不过,这一番请安、厮见,就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曹颙跟在马齐与赫奕边上,看着诸位王爷贝勒不紧不慢地说着车轱辘话,瞥了投标区那边一眼。

    跪着的众人中。不乏有白发老翁,颤颤悠悠的,看着好不辛苦。

    台上的座钟,还有十分钟到正午十二点。

    已经有笔帖式低声来禀告。道是剪彩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曹颙闻言,不由点头,到底是把着内务府仓库,预备东西就是这样便利。

    随着鼓乐声渐起,场上一下子静寂下来。

    王爷贝勒们、文武官员都收了声,寻思是不是好戏要上演。

    投标席与“纳捐席”边跪着的五百来号人暗自叫苦。这已经跪了一刻钟,还要一直跪下去不成?

    不过,偷偷瞧着那那明晃晃地红顶戴。一溜王爷阿哥的,使得不少人委实也长了世面。

    怨不得不仅外头戒备森严,方才影影绰绰还听说有御前侍卫在,这满屋子地王爷贝勒,又有几个是常见的?

    说不得,连皇帝万岁爷也要过来。

    已经有二十多个护军牵着红绸、捧着铜托盘过来。

    众人还在琢磨,这个是什么物件,十六阿哥已经笑着上前。对诸位王公阿哥道:“各位王叔、王兄、王侄,难得大家给面子,移驾而来,也不能白来一遭。来。给我十六一个面子,帮剪个彩,让内务府这边沾沾诸位的福气。”

    众人还不解其意,十六阿哥已经是托了雅尔江阿的胳膊,走到前台来,站到红绸带地边上,拿起托盘上的剪刀。塞进他手中。

    随后。招呼着其他的王公贝勒也站了。

    小二十位,看着甚是壮观。

    有的好奇。有的拘谨,多端着架子。等着礼成。

    十六阿哥心里暗笑,哪里有那么便宜的?

    十六阿哥清了清嗓子,从随侍的小太监手中接了一道圣旨出来,是“朕御极以来,念切民生,时勤宵旰,凡巡历所至,必以编氓疾苦,备悉询问”,什么“盖欲比户之盖藏恒裕,三时之水旱无虞,斯民气和乐,聿成丰亨豫大之休也”什么的。

    这回,却是连台下诸王都要跪听圣旨了。

    洋洋洒洒一大篇,无非是关心国计民生什么地,最后说了一句希望诸位内务府下商贾存爱国之心、忠君之念头云云。

    颁完圣旨,也不晓得是谁带头,众人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爷们还好,只觉得马齐、曹颙他们不厚道,还闹这么一出出来,让大家跪了这一遭。

    不少商贾已经是激动地老泪纵横,只觉得平生经了这一遭,不算白活了。

    曹颙跟着内务府众人,跪在台下,不禁要为十六阿哥摆手叫好。

    什么是“借势”,这就叫“借势”。

    有了这圣旨下来,倘若有商贾想要在招投标中做什么手脚,那可就是上升到“不忠君”、“不爱国”的高度上。反之,若是卯足力气,投得内务府的买卖,则就是“忠君爱国”。

    十六阿哥也有些得意,却不是为了他昨儿巴巴敢去汤泉行宫请来的这道圣旨,而是为了台下跪着的一排王爷阿哥。

    圣旨宣罢,十六阿哥请场上诸位起身。

    随后,十六阿哥又代表内务府上下人等,感谢今日到会的王公百官与各位商贾。接下来,才是十八位王公贝勒一起剪彩。

    那红色绸缎飘落的瞬间,九阿哥握着剪刀,嘴角却是不禁挑起。

    他一边笑着撂下剪刀,一边笑着对边上的十阿哥道:“有意思,没想到还有这些个小花样,实在有意思。”

    十阿哥却是被这繁琐地仪式弄得心烦,皱眉道:“有什么意思?怪腻歪人的。九哥也是,这有什么好看的,哄了兄弟来,闹得现下咱们倒像是来给小十六扛旗的。有这功夫,听两出戏好不好,还凑这热闹?”

    九阿哥往竞标区那边一比划,道:“瞧瞧,两百五十来号人……”说着,又指了指后边地看座:“那边也是两百五十,加上这边那边内务府的,总有六、七百号人,这场大戏还不够你看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回到座位落座。

    十阿哥想了一会儿,才探过头,在九阿哥耳边道:“九哥,这左一个二百五。右一个二百五,这曹颙是不是诚心的?这也忒不好听了些。”

    九阿哥坐在边上,已经是收了脸上的笑,沉声道:“是不是二百五,就要看接下来的。”说着,目光已经飘向台上。

    十阿哥百无聊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却是腹诽曹颙太过小气,也不晓得预备些干果蜜饯……天第一标。

    就在众人支愣起耳朵,打算看看这所谓第一标是什么财路时,结果却是大出所料。

    第一标是内廷几处需要修缮地工程,原工程造价总计五万六千两。在竞标区地商贾中。有承包工程地,可以参加竞标。

    却不是往上喊价,而是往下喊,举一次牌子减五百两银子。这内务府的工程。向来是最有油水地,这工程造价只有高出预算的,什么时候还节省过?

    马连道坐在人群后,看着前面地曹颙,不禁心里直犯抽抽。

    或许这招标采购对内务府其他衙门没什么影响,对营造司却是至关重要的。

    如此以来,他这个郎中。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一般。

    虽说平素往来。同曹寅多有走动,但是谁的权利被抢了。心里还乐意的?

    马连道心里盘算着经常接内务府活计的几个皇商,盼着这个工程流拍。

    毕竟这是付钱地。又不是收钱的买卖,银两又不多,若是能就此流拍,那曹颙往后也不好再插手营造司的事务。

    却是事与愿违,竞拍区已经有不少人举牌子了。

    片刻功夫,就喊价到四万九千两,比之前降低了七千两。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次的工程虽不大,但是这些商贾谁舍得为了几个小钱,丢了内务府这个大靠山。

    有的时候,花钱并不是为了这个活儿。

    通过这一阵子的喊话,伊都立已经没了最初的拘谨,手里拿着锤子,看着竞拍区那边,口中大声道:“四万八千五百两了,四万八千两……”

    拍卖场四处静寂,只有他扯着脖子在台上喊着。

    六部堂官们,装做不经心的样子,其实眼睛始终瞄向竞拍区。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并没有坐在王公贝勒那边,而是在内务府官员处,同马齐、曹等人同桌而坐。

    十六阿哥手里拿着今日招投标册子,看着上下数额,时而低声询问曹一句,时而往台上瞅一眼。

    “这招投标工程地,交纳的保证金如何算?”听着伊都立一次次喊数,十六阿哥有些不解。

    “转做工程保证金,若是接下工程,到验收时,没有达到最初标的要求,就算作罚金入内库。”曹颙在旁回道。

    就听“噗哧”一声,十七阿哥已经是笑出声来。

    座上的几位听了,都转过头瞧十七阿哥。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个儿,十七阿哥忙端起茶盏,以作掩饰。

    十六阿哥脸上也是多了笑意,低声对曹道:“十七弟是笑你呢,只进不出,哪里是什么善财童子,明明是个敛财地小鬼!”

    台上的伊都立,已经喊到了三万八千两。

    比工程预计款,少了三成,还在有人举牌子。

    伊都立方才喊的次数多,现下就觉得喉咙发痒,仍高声道:“三万七千五百两,三万七千两,三万六千五百两……三万零五百两,三万两,三万两一次……三万两两次……两万八千两……两万七千五……两万七千……”

    “两万七千一次,两万七千两次,两万七千三次,中标。”随着说话声,伊都立用锥子敲了下桌子。

    算是一锤定音,完成了第一标的招投标。

    伊都立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只觉得心里无比舒坦。

    自打他父亲过世。外公获罪,他鲜少在人前这般大声讲话,今儿却是喊了个畅快。

    台下,不管是“观摩”的。还是竞标席的,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两万七千,已经是原工程预算地半数不到。

    谁会想到,一个工程,竟能较量到这个地步。

    中标之人,脸上没有欢喜;失标之人,也不见懊恼。

    谁都晓得,这个价格接工程。指定是要亏地,就是自己拿钱进去,贴补与内务府地关系罢了。

    有那些钱,走走其他大人地门路,许是也当用。

    马连道往椅子背里靠了靠,看着曹颙的后脑勺,不无埋怨。想来,自己往后就要喝茶看邸报。彻底享了清闲。

    这银子是皇家地,又不是他曹家地。

    进钱的主意,着手便罢了;这省钱的主意,还操什么心啊?

    曹颙只觉得脖颈后生凉气。倒不是为马连道盯着他,而是心里生出几分懊恼。

    自己好像有些得意忘形,节外生枝了。

    原本初定的招投标,并没有工程招标这项,因怕其他的招投标标的太大,能参与的商贾有限,为了多凑人。将这投标会办起来。才添加了一些小项。

    这招投标虽算成功,为皇家省了银子。却是不晓得要得罪多少人。

    何苦来哉?

    况且这手伸得长了,就要使人生厌。

    曹颙看了台上一眼。告诫自己一定不得小尾巴翘翘。

    自己不过是厚颜拿了几百年后使用的制度,用到了现下,取巧罢了,算不得真本领。要是自己轻飘飘地,得意忘形起来,怕是就要撞个满头包。

    竞标区那边,原本有些不以为然的商贾,也都变得郑重起来。

    这最后竞标数额,是喊价的五成不到,这是降数。若是正数的话,最后的标的不就要是喊价的两倍了?

    按照规定,竞标成功后,按照标的数额多少,要在三日到半月内缴清余款,否则后果自负。

    有些人,不得不开始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能动用地银子上限是多少?若是投标不够了,京里能挪用银子的地方是谁家,数额是多少,利钱怎么算?

    韩江氏做在“纳捐区”,心里也想到了这点,却是欣喜不已。

    这次的招投标,几条传出来的商道,都要百十万两银子。加上其他地,这场招投标大会,少说要敛入数百两银子。

    京城钱庄的银子存的有限,不少外地进京的商贾,哪里会随身携带多少银子。

    闹到最后,钱庄的银子都未必够使,到时指定要四处借贷银子。

    韩江氏刚进京时,并没有将江宁的六合钱庄兑出去。直到同曹家合伙做买卖,使人往江南采买,才亲自跟着过去,将江宁之事料理干净。

    六合钱庄,她已经兑给程家那边的亲戚,所有地银两从程家换了黄金,从扬州买了几处铺子田产,算是置办些产业。

    其余地黄金,寄放在程家三万两,剩下的都同稻香村地原料一起分批运到京城,深埋在地下。

    置办稻香村,前后花销不大,剩下的黄金,还有个七、八万两。

    一两黄金十两银,这些钱若是寻妥当地人家抬出去,再转过来时,怕就要多个几成。

    韩江氏原就是做钱庄买卖的,脑子里算着,手不由地摸到荷包上。

    荷包里,是个银质的小算盘,同那把匕首一样,亦是她随身携带之物。

    入场检查那位护军,既能叫出曹家长随的名字,想来是同曹家熟识的,却是不晓得为何,他的神情那般异样……

    韩江氏心里想着,视线却是穿过众人,望向曹颙所坐之处。

    这个男子,她实是看不透。

    不过,方才初见他,他那满脸不赞同,想要训斥的模样,却使得韩江氏心里颇为别扭。

    虽然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望向她时,眼里仍是带了几分关切与责备之意。

    除了韩江氏,还有一人,也在往曹颙那边观望,那就是同样穿了男装的郑氏沃雪。

    原是王全泰要代替妻子来参加招投标的,被郑沃雪劝阻了。固然有不相信丈夫,怕他不谐商务之意,也有顾及丈夫,不愿毁他前程。

    虽说现下,朝廷不禁商贾买官,但是多不是实缺。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

    毕竟是礼教治国,就算是笑贫不笑娼,台面上也讲究个出身,要个脸面。

    王全泰早年虽主动辞官,但是功名仍在。

    广州天高皇帝远,行商贾之事,不碍什么,在京城却是不能肆意而为。

    听着十三阿哥的意思,是要过两年托人给王全泰补个实缺,挣个前程的。

    郑沃雪不愿他露面掺和这个,原因就是在此。

    另外,她同韩江氏一样,对这个也满是好奇。

    不是为招投标的形式好奇,毕竟早年在江宁,珍珠会上的招投标,她是全程参与的。

    好奇的是,是不是所有的采购都能通过招投标的形式进行?是不是比单独洽谈一个客户,要降低进货成本?大致能减低几成?

    种种疑问,使得她大着胆子,没有用管事、掌柜的,自己变装至此。

    招标台上,伊都立已经是喊第二标。

    是御药房、寿药房两处的生药储备,虽在太医院的生药房,但是采买却不单单是太医院的事了。

    通常都是内务府这边做主,太医院那边只负责列添补单子。

    如今招投标是,未来三年常用生药材的储备,

    御用的名贵稀缺药材不算,那些都要使专人到专门的产地采买,其他的常用药材,却是由各个药铺购入的。

    三年的份额,二十万两,每年六万六千六百余两。也是降数,举一次牌子一千两银子。

    药材不比别的,鲜少有业外人掺和,不像有些买卖不分业外业内。加上这标的额度大,京城有规模的药铺就那么几家,所以喊标的不如方才热闹。

    稀稀落落的,不过三、四家举牌,最后只剩下同仁堂与其他一家老字号对着举牌。

    待同仁堂举牌到十八万时,对方就没有再竞价……

    小打小闹地喊了几标,也有给采买代理的,是升数,额度也不高。

    小半个时辰过去,场上的众人对于这招投标的过程也都熟知。

    不少人,拿着牌子,已经是有些坐不住。恨不得就到自己想要投的标,赶紧下首投定。

    曹看着台上,现下,该轮到今天的重头戏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零九章 龙抬头(四)

    接下来,是今晚的重头戏之一,对鄂罗斯贸易,时限是三年。

    此项保证金为二十万,起拍价六十万,举一次牌子增加一万两。

    伊都立在台上宣布完这项,这边却不似方才那般热闹。

    曹颙与十六阿哥已经不在座位上,而是在西侧的一处静寂角落,看着伊都立在场上臭美。

    十六阿哥的太监赵丰,见十六阿哥为难的模样,忍不住删了自己一个耳光,哭丧着脸说道:“主子,都是奴才的不是,倘若就老实跟在爷身后,郭喜儿也不好叫奴才不是。”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这事不同你相干。只要他想要传话想给我与曹颙,就算不用郭喜儿寻你,也能找到其他的由子。行了,别跟爷哭丧,还不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赵丰闻言,晓得主子要同曹颙说话,便俯身退了下去。

    十六阿哥拍了拍额头,转头看向曹颙,问道:“孚若,这该怎么办?”

    曹颙却是松了口气,还好是酒,不是茶,要不然他也要犯难了。

    是简亲王府的管事崔飞,在“纳捐席”上,寻空子出来,拦住了十六阿哥的太监赵丰,请其给曹颙代几句话。

    不外乎,身为王府户下人,受到主子的提拔,有心报效,还请曹额驸成全。又提出坐在竞标席第一位之人,是其生意上掌柜。

    首号位置上,坐着个貌不出众的商贾,看着貌不出众,并不为世人熟知。

    若是没有崔飞这帖子过来,曹颙与十六阿哥实想不到。这个带着河南口音的胖子,是简亲王府的人。

    如今这帖子,所谓的“成全”,无非是请曹颙高抬贵手,将口外的酒水销售份额留给他。

    虽然口外出关地酒水。比不得对鄂罗斯贸易与中蒙茶道带来的利润大,但也是笔大的招投标。

    保证金是六万,起拍价是十八万。

    崔飞之所以递帖子,约摸是见了前面的阵仗,对于拿着这标的心里没底。要不然地话,他也不会匆忙叫赵丰传话。

    简亲王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不管这崔飞经没经过他的授意。既是举了他的牌子,那曹颙要不是给面儿的话,怕这怨就要结下了。

    况且。他能使人第一个来内务府报名,也有助曹颙之力的意思。

    “公平、公正、公开”,那是扯淡。

    从提出这招投标的第一天起,曹颙就晓得。少不得今儿也这事儿。

    不过是刚开始,大家心里拿不定主意,加上不少人都是提线木偶,等着幕后地主子们发话。

    有心为难曹颙的,不熟悉章程想要看热闹的,使得这回竟没有人直接找到曹颙,寻求作弊地。

    曹颙之前,还琢磨是不是自己低估了人性。

    “能怎么办,崔飞不当紧,他主子却是不好得罪的。既是说了让成全。那只能想法子跟着成全了。”曹颙稍加思量道。

    “啊?”十六阿哥闻言。带着几分担忧,诧异道:“怎么能如此?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经过这番闹腾,还不晓得有多少人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倘若你真敢在招投标中做什么手脚。虽不用得罪雅尔江阿了,得罪地其他人却是海了去。”

    想要明晃晃地作弊,却是不容易。

    曹颙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到底是历练不够。

    这一场招投标下来,却是出了多少纰漏。

    待目光扫向王爷座位前,曹颙却是被那边的青花瓷的盖碗吸引住了。

    为了招待这批贵客,这次上的茶具都是上等内造之物。

    曹颙想了想,低声同十六阿哥说了几句。

    十六阿哥闻言,去了担心,笑着说道:“行啊,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个,那我就再往台上溜达一遭。”

    说话间,两人悄悄回到座位。

    赵丰已经在这边座位候着,十六阿哥低声细细吩咐了。

    十七阿哥侧过身子,对曹颙道:“这是到哪儿去了?台上可是正热闹,都已经叫价到九十三万了。”

    因马齐与赫奕两个随着十七阿哥的话望过来,曹颙也不好实话实说,便随口应道:“是十六爷有两句吩咐,一会儿十七爷便晓得了。”

    十七阿哥是聪明人,见曹颙如此含糊,便晓得是不好人前问的,哈哈一笑,岔开话道:“真没想到的,这些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竟然这般豪富。举一次牌子,便是和硕亲王一年的俸银,他们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眨。”

    曹颙点点头,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如今那边座位上的各位,多事工商业地领头羊,看着是积累了不少财富。”

    十七阿哥听了,笑着说道:“看来要是想过地不错,还当收两个会做买卖的门人才好。”

    曹颙闻言,心里却是一动。

    台上传来伊都立略带沙哑地声音,已经有人举到一百一十万了。

    曹颙与十七阿哥等人都往竞拍席望去,相继举牌子的,有三位,其中胳膊举地最高的,正是日照王鲁生。

    剩下的两位,一个是扬州程梦昆,一个带着几分凶相的中年人。

    到底是程家豪富,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最终以百二十六万两,拿下了鄂罗斯贸易权。

    虽然王鲁生面带懊恼,但是曹颙却是只为他感觉庆幸的。

    这三项大的标的中,这鄂罗斯贸易本是起价最低,预期投标价格最低的一项。不过,因崔飞带话,使得曹颙改变主意,这鄂罗斯贸易权怕是要成为拍卖价中最高的一项。

    王家在山东有些根基。到京城却是算不得什么。

    真要是独吞了这个买卖,未必是福气。

    伊都立在台上,一捶定音,汗津津地脸上满是笑意,心里却有些苦不堪言。

    会场到。说话如同喊话一般。

    他这小半个时辰下来,已经是有些顶不住,直觉得嗓子眼冒火。

    下一项,伊都立望向手中的拍卖项目册子,还没等开口,就见十六阿哥大踏步走上前来,走上台来。

    “伊大人辛苦。请暂作休息,容本阿哥说两句。”十六阿哥的态度甚是和气。

    伊都立如蒙大赦,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怕他就要热泪盈眶了。

    伊都立下去,十六阿哥看着竞拍席,笑着说道:“难为诸位如此踊跃,想必也是存了爱国之念。这几处买卖。不是对藩部,就是对他国,正是扬我大清国威之机。为了酬谢诸位这份爱国之念,本阿哥同曹总管商议后,决定联名奏请皇上:在对蒙古、鄂罗斯以及广州洋货贸易时,允许这三处商贾同事代销内造器皿,至于包括那几类,还需皇上钦定。”

    一句话,差点没使得竞标席上的两百五十人起来。

    已经是议论纷纷,若不是没有被这消息冲昏头脑。还记得这屋子里坐着不少王公贝勒什么的。就要有人大声抗议了。

    为何不早说,早说地话。怎么会让程梦昆轻易地将鄂罗斯贸易全拍去了。

    程梦昆得了这意外之喜,面上却是没有露。状似不在意地望向台上。

    之所以没留下银子,拼杀中蒙茶道,是因为他晓得晋商范家与王家在竞拍席中。

    他们两家,都是走口外线的。

    王家还是崭露头角,范家却是当世晋商中数一数二的人家。

    虽说比不得程家发迹的年头久,但是家底也不容小觑。

    程梦昆怕与范家拼个两败俱伤,所以才避开中蒙茶道这项。

    至于南洋贸易,来的人中有福建方家、广州潘家、日照王家,这几户都是涉足南阳贸易的,其中身后又都有京城权贵撑腰。

    程梦昆是为了赚钱来的,不是为了得罪人,当避也避。

    三项大地招投标中,只有对鄂罗斯贸易做的人杂,之前的规模都不大,正是有机可乘。

    没想到,却是一个大馅饼落到头顶上;

    不少人望向程梦昆地目光,已经像放刀子。

    虽说大家伙都晓得,还有两条商道没拍,利润比鄂罗斯这个大,但是也晓得价格怕是又要翻番了。

    谁让这个时候,加了内造器皿这个馋人的饵。

    就算没有其他的精细物什,只要能闹到官窑青花瓷的出口贸易权,那其中地利润,已经是甚为可观。

    不少人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想将商道拍下来。就算银子不够,也不怕,做了几辈子买卖的人家,谁家没有亲朋故旧,总有能凑到钱的地方。

    台上,十六阿哥已经下去,招投标会场的主持伊都立重新上场。

    他脸上已经去了汗,看着清爽许多,清了清嗓子,道:“下一项,却是一个大项,两个小项……”

    真是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

    这次招投标的,是南洋贸易额,却跟方才的鄂罗斯贸易不同。

    方才是整拍,如今却是零拍了,一份为总贸易额的六成,一份为剩下的四成。至于两家货物总类,与各种配置,多是按照这个配置来的。

    两家要在货物价格上做协调沟通,不得任意扰乱市场,否则就要除去资格、

    先竞标的,是六成贸易额地这项,开价是四十五万。

    价格倒是按照之前地保证金的六成三倍这样,没有增加,但却是从一家买卖变成了两家买卖,这利润就要分出不少。

    程梦昆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晓得是惊是喜。

    真真是占了天大地便宜,却是不晓得曹颙是不是有心照应?

    程梦昆想着方才见十六阿哥与曹颙两个说话。总觉得这分成拍卖,像是临时出的主意。

    已经有人壮着胆子,高声发问了,为何不整拍了,大家又不是没有钱。

    伊都立已经是有了预备。朗声回道:“诸位虽行商贾之事,代表地却是朝廷的脸面。若是独家,无人监看,做出祸国殃民之事,岂不是令人叹惋!换做两家,却是不用再担心这个。”

    伊都立板起脸来,也带着几分威仪。加上这番掷地有声地话出来,就算肚子里有不满的,嘴里也不敢说什么。

    曹颙没有看着伊都立竞拍。而是低下头看着招投标顺序图来。

    从这南洋贸易开始,大项目与中档项目都都按照四六分成了。

    虽不是全部份额了,但是南洋贸易额仍是引得不少人心痒痒。虽说是南洋,实际上。广州口岸那边走的货,可不只是南洋,还有东洋与西洋。

    国内的陶瓷,向来最受洋人喜欢。

    就是民谣里出来的瓷器,运出洋去,就能卖出黄金价来;换做官窑地,这利润不晓得又翻了几番。

    而且,这瓷器走海运,比中蒙茶道与鄂罗斯贸易那边的陆路便宜的多。

    广州潘家,十三洋行的代表。这个来的是潘家的嫡子潘学民。魏信在广州的好友之一。根据消息,他们家背后地倚仗。原是顺承王府。

    穆布巴被夺爵后,不晓得他们是投靠了新郡王。还是投奔了其他家。

    福建方家,知名海商,同八阿哥、九阿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日照王家,就是王鲁生了。

    当伊都立在台上,已经喊出一百万时,还在举牌子的,就是以上三人。

    到了一百四十万时,则只剩下王鲁生与方家地人了。

    曹颙在这边看着,颇为纳

    莫不是王鲁生财迷心窍,开始不自量力起来?

    方才鄂罗斯贸易额举牌时,他到一百二十万就已经不行,现下喊一百四十万,脸上也不带丝毫忙乱,到底是什么缘故?

    曹颙心里想着,不禁往那边多看了几眼,正好看到有人悄悄倾过身子,对王鲁生点点头。

    “一百四十七万,一百四十八万,一百四十九万,一百五十万……一一百五十次两一次,一百五十万两次,一百五十万三次,中标!”伊都立紧紧盯着竞标区,看着不停举起的号牌解说中。

    中标之人,是王鲁生。

    “呵呵,六成啊……一百五十万……”九阿哥低声笑着,却听的边上的十阿哥只觉得人,好像能听到九阿哥磨牙地动静……

    曹颙已经是睁大了眼睛,认出王鲁生身边坐着的,是做了男子装扮的郑沃雪。

    虽听十三阿哥说过几遭,要让自己个的女掌柜见见世面,但是曹颙也没有想到郑沃雪会真的露面。

    倒不是歧视女子,但是如今推崇礼教,对女人的束缚多。

    今儿这场面,又是官方性质的,要是有女商人抛头露面,那少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

    在经过又一轮厮杀后,南洋贸易剩下的四成份额也拍了出去,拍出了一百三十万的高价。

    “小一千万两了,孚若。”十六阿哥看着曹,脸上却不见欢喜,眼底多了几分忧色:“往后,你怕是不能再偷懒了……”

    曹颙点点头,心里竟莫名地生出些许空虚来。

    虽然拍卖前看到担保金数额时,对于能拍卖出一千万两银子里已经有底,但是到了眼跟前儿,仍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倒是是举国之力,凑银子就是方便,三年之约完成了。

    紧绷了许久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

    曹颙不由地鄙视自己个儿,虽然他一直嘴硬,说不怕招投标流拍,只要有利益做驱使,商贾会云峰而至。但,实际上,嘴硬只是嘴硬罢了,他心里委实没底。

    到了这一步,不管接下来拍地如何,今儿地招投标大会已经算是成功。

    不晓得是拼伤了力气,还是什么,在接下来的蒙古茶道项中,刚才在南洋贸易额一项中失利地方家并未再举牌。

    蒙古茶道的两项招投标,就在几个晋商中较量着,过了一百万后,举牌子地剩下三个大户

    范家、王家、亢家中较劲。

    最后,还是财力说了算,范家用一百九十万两的价格,将六成贸易额投到手。

    剩下的王家、亢家接着拼杀剩下的四成,丝毫不比方才轻松。

    因王家是新晋,财力不足,被亢家压得死死的,已经是败相横生。

    最后,是亢家一百五十万拍下了四成茶道份额,

    有的时候,银子是银子;有的时候,银子不过是数目字罢了,尤其银子是别人的银子时。

    曹颙坐在台下,听着伊都立扯着嗓子使劲喊,已经是百无聊赖。

    与会的二百五十商贾,二百五十观看之人,王公贝勒六部官员,却是什么心情都有,鲜少有人能像曹颙这般置身事外。

    曹寅与七阿哥,既是为招投标的胜利欢喜,又是为曹颙的能干骄傲,也像十六阿哥似的,生出担忧之心来。

    “自己往后不会真是老黄牛吧?”曹颙感觉有炙热的眼神望向自己,状似随意地端起茶盏,隔着盖碗,偷偷地往前边打量了一遭。

    却是不只一个人,四阿哥与九阿哥等人都往这看到。

    那种浓烈的眼神,曹颙只觉得头皮发麻……

    康熙坐在窗前,提着毛笔,胳膊却是抖个不停。

    “咳,咳,咳,咳……”他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似的,微微躬身,咳嗽个没完。

    魏珠侍立在册,心里着急,却是不敢开口说传御医什么的。

    好一会儿,康熙才止了咳嗽,眯着眼睛问道。

    “回皇上的话,已经是申初一刻“下午三点十五分”。”魏珠俯身回道。

    “申初了,午正……嗯,差不多了……”他含糊地说着,声音低不可闻。

    魏珠低着头,还在等康熙的吩咐,却是许久没有听到声音。

    过了半晌,才听到微微地鼾声想起。

    魏珠抬起头,看着炕边打鼾的康熙,心里倍感沉重

    皇上,老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一十章 萌芽

    “你这狗奴才,忒多事,要是外人不晓得,还当本王爱占这便宜!”雅尔江阿皱了眉毛,伸出脚去,冲地上跪着的崔飞踹去。

    崔飞不敢躲,被踹了个仰脖朝天,脚踝已经扭了,却是不敢出声。

    “哼,往后要长记性,要是再耍小聪明,爷的鞭子可是许久未使了。”雅尔江阿冷冷地说道。

    崔飞如蒙大赦,却是晓得自家爷最是爱面子,挨两脚也总比中标不上强。面上却是恨不得痛哭流涕,哀声道:“爷饶小的一遭,小的猪油蒙心了,再也不敢妄为。”

    “曹颙这小子,有两下子。”雅尔江阿念叨着,对崔飞道:“左右是没有第二遭,你长记性就好,否则别怪爷不念旧情。曹家那边,你既受了恩惠,就去预备份谢礼,寻个机会送了。记住,不许打着爷的旗号装神弄鬼。”

    雅尔江阿嘴里说的严厉,心里却颇为受用。

    除了崔飞拍得口外六成酒水份额,拍得蒙古四成茶道的亢家,也是往王府这边有孝敬的。

    待崔飞出去,雅尔江阿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却是想着曹颙平素不言不语的模样。

    却是越琢磨,越琢是觉得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同他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偏生又是这般年轻,却是不骄不躁的,让人生不出厌烦之心来

    雅尔江阿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寻思是不是该找由子。请曹颙过来吃酒。

    他正想着用什么由子。就听到门口传来怯怯地声音:“表哥……”

    雅尔江阿闻言,收敛了笑意,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道:“进来吧。\\”

    外边低声应着。进来地正是雅尔江阿地表妹讷敏。

    “又是什么事儿?听到谁嚼舌头了,还是有下人不规矩?”雅尔江阿看着她那怯怯的模样,心里十分腻歪,却仍是耐着性子问道。

    讷敏飞快地摇摇头,攥了攥手中的帕子,低声道:“不是的,不是地,是……再过半月。就是表嫂生辰了,妹妹想着要预备什么礼。也算是向表嫂赔罪……”声音越说越小,说的最后,已经“嘤嘤”地哭起来。

    雅尔江阿直觉得越发烦躁,摆摆手,道:“不干你的事儿,赔什么罪?她是大度人,不是已经给你收拾了院子,安排了婆子丫鬟么?你还小,还在秀女名册上。等下次选秀,给你报个免选。再往内务府请封。”

    “表嫂。她恼了我了……”讷敏哽咽着说道:“自打……自打那天,表嫂就搬到暖阁去住了……”

    雅尔江阿阴沉着脸听着。半晌没有言语。“表嫂不睬我了,表哥也不往内院去。吴氏、金氏瞅我的眼神都不对,指定在心里笑话我……”讷敏越说越委屈,小脸已经缩成一团,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雅尔江阿却生不出怜香惜玉的心思,皱眉道:“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哭哭啼啼做什么?爷这边还要忙着公务,往后没事少往书房来。往后你也是要做府里的主子,有什么事让奴才们来报,要省得自重身份,别叫人笑话。你若是嫌闷,过两天庙会,让伊尔根觉罗氏带你出去转转。”

    讷敏抽泣着应了,又念叨了两句,确定那说安排人带她出去玩的话不是假话,才擦了眼泪出去了。

    雅尔江阿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她的生辰,是哪一天来着?”

    却是恍惚地记得,想着酒后乱性之事,雅尔江阿直觉得心里不自在,却也是无辜地很。

    不过是喝多了酒罢了,又不是诚心的,也不是什么罪过。

    虽说他没有说软话,但是却将他母亲当年陪嫁地几处庄子,直接划到了真儿名下,也算是间接赔罪。

    偏生福晋还是不冷不热,没有半点儿欢喜的模样。

    女人,真是麻烦,雅尔江阿只觉得心烦气躁,不愿再想……

    同雅尔江阿家的阴郁不同,福德坊里,满是喜气。

    这是什刹海边的酒店,内城有名的铺子,是内务府一个主事家里的买卖。

    现下,是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在宴请内务府上下官员,也是为了庆祝这次招投标的顺利完成。

    定的是三两六钱银子一桌的海参席,吃得大家是交口称赞。

    虽说不管入账多少银子,都没大家什么事,要进户部与内库的,但是毕竟忙活了半个月,想着招标后影影绰绰听到地数字,却是不由得使人脸上有光。

    就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