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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198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院子里来,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话,天佑他们兄弟几个,就使人从外头请个师傅来剃头。”

    老刘春垂着胳膊道:“小的谢奶奶体恤,小的壮实得跟牛似的,您且放心。能给小爷们剃头,是小地福气,打多咱就盼着这一天。”

    曹颙想起去年剃头时,恒生满地跑的模样,笑着对老刘道:“那几个淘小子,估摸还得听你讲的乐子,才肯安分下来让你剃头。不过你也上了年纪,这活虽不是个力气活儿。却也费眼力,给我弄完,先回去歇着,等小子们下课了,再给他们剃也不迟。”

    老刘应了,初瑜带人下去预备早饭,曹颙这边任由老刘给他剃头。

    头发剃完,脑袋溜光铮亮的。

    看着地上散落的碎发,曹不得不感叹一声。可怜他的板寸儿,这又没了。除了守孝的时候,一年到头,能名正言顺地留点头发地时候,就是一个正月。

    初瑜已经回来,叫人奉上两串钱,道是给老刘买烟吃。

    老刘谢了赏,捧了钱下去了。

    天佑、恒生、左住、左成几个,已经是穿戴整齐。过来给曹颙请安。

    他们每天晨初“早晨七点”开始跟着文夫子读书,到未初“下午一点”方歇。未初到申初“下午三点”,他们开始跟着任家兄弟简单简单活动拳脚。

    一天下来,四个时辰地功课,对于他们,也委实不易。

    效果也极其明显,不到半月的功夫,孩子们的身子都看着结实不少。

    因为每天早晨,要到兰院与梧桐苑请安。所以他们通常卯初“早晨六点”就起来,穿戴完毕,用了早饭出来。

    曹颙问了几句功课,天佑与左住还好,恒生与左成两个却是苦着小脸。

    待孩子们出去,曹颙对初瑜道:“校场那边,再多铺些沙子,让孩子们游戏时用。”

    初瑜犹豫了一下。道:“额驸,昨儿天佑偷偷跟我讲,钱先生打了恒生的手板。我昨晚看了,小手红红的,瞧着怪可人疼的。难为恒生,也不喊疼,只说自己个儿笨,比不得哥哥们,会背百家姓。”

    她口中所说的钱先生。就是曹府新进的西席钱陈群。是曹寅为孙子们定下来地馆师。

    这个钱陈群年岁不大,不过而立之年。是江南书香世家子弟,少有才名。早年曾贡于太学,后来做过八旗教习,康熙五十三年地举人。

    曹寅与他父亲是故交,对于这个世侄也颇为关注。

    钱家自打其父起,便以家道中落。钱陈群少年甚是清苦,到了京城后也是狼狈不堪。

    曹寅晓得曹颙要给天佑他们寻老师,便想到了钱陈群。

    曹颙听了钱陈群地履历,原是心里不愿意的,怕是一不通世事地迂腐之辈,再给儿子们教傻了。

    不过经过四方打听,又亲自见了两次后,曹颙却是改变了心中想法。

    钱陈群虽生计窘迫,但是与人相处,“声音爽朗,举止安和,虽老辈不能及也”。

    可以说钱陈群不仅是才子,为人处事,颇有古风,当得起君子二字。

    不过是世风日下,君子不吃香了,他才会这般坎坷。

    对孩子们来说,蒙师的影响至关重要。曹颙当然希望孩子们都成为品行端良之人,于是就延请钱陈群过府就馆。

    虽不赞成体罚,但是曹颙也不喜欢妻子过分溺爱孩子,开口道:“天佑这家伙,学会告状了,这点可不好。婆婆妈妈地,不像男儿样。下回再找你撒娇,你要好生说他。”

    初瑜还在犹豫,道:“恒生比天佑他们三个小一岁呢,记不住也是有的。要不,让恒生明年再进学?”

    曹颙摆摆手,道:“别人都上学,他一个人不上,孤零零的也不好。你也别太心疼孩子,打几下又有什么,我小地时候也挨过板子。等从衙门出来,我去钱先生那边走一遭。恒生这小子,就长个子,百家姓,几个月前紫晶就教过他,还记不住。”

    说话间,喜彩已经带着人摆好饭菜。

    桌子上五彩缤纷的,倒是好看得紧。

    有轻薄如纸的荷叶饼,还有炸好的肉酱,切好的牛肉丝、酱猪头肉丝,还有豆芽粉丝什么的。

    还放着三只玛瑙碗,里面是细细的面条,这就是“龙须面”了。还是用菠菜汁和面,扑鼻而来的清香。

    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曹颙摸了摸脑门,盘腿上炕。只觉得意气风发。

    天慧也被抱上炕,却是肿着眼睛,撅着小嘴不说话。

    曹颙用荷叶饼,卷了肉丝豆芽,包好了送到天慧嘴边,道:“好闺女,张嘴,有好吃的。总要疼这一遭,往后咱再也不扎了还不成。”

    天慧虽不说话。但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小嘴。

    初瑜看了看地上地座钟,已经是辰初“早晨七点”,便对曹颙道:“我来喂天慧,额驸吃早饭吧,怕老爷那边等。”

    曹颙便不耽搁,三口两口用了面,随后又卷了几个荷叶饼,吃了个饱。

    初瑜将手中的面碗递给喜彩,让她接着喂天慧。自己个儿起身给曹戴好了朝珠与顶戴,系好了香包。

    “中午的饭……”初瑜开口问道。

    曹颙摆摆手:“不用叫人送了,已经同十六爷说好,直接从馆子定。”

    到了兰院,曹寅这边已经是等着了。

    见儿子进来,他思量了一遭,开口问道:“都预备齐当了?你心里可要有数,这不是过家家。”

    “父亲放心,万事齐备。就待今儿中午招投标了。”曹颙想着昨儿下午报名了几十户商贾,笑着回道。

    曹寅点点头,父子两个出了内院,一道往衙门去。

    因天气晴好,曹寅没有坐轿子,也骑着马匹,与儿子并肩而行。

    街上地人,多穿新衣。有的脑门还贴了金字,取意吉祥。

    白玉兰花已经傲然枝头,河边柳树也星星点点地偷着绿意,早春的京城,处处生机盎然。

    若不是城里处处挖地沟,空气中弥漫臭气影响了心情,曹颙还真想请父亲赋诗一首。

    曹寅却没有曹颙这样的轻松,儿子如今是被架到火上烤。

    就算是忠君爱国了一辈子,他心里对康熙仍是难免生出几分埋怨来。

    曹颙这差事。做的好了。要得罪八阿哥、九阿哥为首地京城权贵;做的不好了,要得罪一个“破格提拔”的皇帝。之前勤勤奋奋挣下的政绩,怕也顶不得这一次失利。

    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儿子过年才二十三啊,就要挑起这样地担子。

    曹寅眼前,想起儿子幼年被拐走时后,躺在床上的孱弱样子。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当初老太太溺爱长孙时,曹寅心里也曾怕儿子娇生惯养,没有出息吧?

    如今,回想这十五、六年,儿子却似脱胎换骨一般……

    少一时,到了东江米巷,曹颙勒住马缰,带着几分犹豫道:“父亲,听说礼部几位大人要来会场观摩,父亲您这边……”

    曹寅“咳”了一声,道:“为父已同赫大人、陈大人说好,今儿要一同往你们那边,见识见识这个……内务府采购。”

    赫大人是礼部满尚书赫硕咨,陈大人是礼部汉尚书陈诜。

    曹颙看着父亲,心里只举得暖乎乎的。

    这些日子,父亲也跟着悬心吧。

    不晓得是不是上了年岁的缘故,曹寅这几年温和许多,父子两个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无话说。

    曹寅被儿子看得不好意思,摆摆手,道:“时辰不走了,为父先去衙门了,你也少耽搁。”说着,已经是提了马缰,带着长随们往礼部衙门去了。

    曹颙目送父亲远去,抬头看了看天边朝霞,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政府采购,不,内务府采购,就是今日。

    若是处理妥当的话,往后说不得,也可以搬出后世其他地法子来。

    倘若是几百年后,人们从书册典籍上,看到这一记载,会如何呢?

    这个世界,会因他地到来,发生怎样的变化?

    内务府仓库,招投标会场。

    伊都立手里拿着商贾报名地册子,已经是长大了嘴巴。

    昨儿下午他离开衙门时,不过四十家,这早起半个时辰,就又增加了三十多家,而且瞧着后边排队交定钱地趋势,少说还有几十家。

    除了商贾入场要缴纳招投标保证金之外。昨儿曹颙见有商人提到想带子侄进场见世面,便在会场后头,又摆放两百把椅子,供给商贾家属所需。

    这一把椅子地费用,就是五百两银子,名目是“忠君爱国、捐西北军资”。

    如今这两百把银子,已经大半订出去了。

    单这一项,最少就能入账白银十万两。

    负责记账的笔帖式,已经是挥笔如飞。忙得没功夫歇了。他是董家庶子,论起来是素芯的堂叔。

    之前,董尚两家的子弟,对于曹颙入主内务府还颇有微词。

    尤其是素芯入曹家侍奉,更是使得董尚两家不少年轻子弟不自在。

    同样是包衣出身,不过是有孙氏老太君保育过皇上,就使得曹家飞黄腾达。

    这个笔帖式原也是以为曹颙少年高位,是家族余荫所致,所谓的“茶童子”、“善财童子”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锦上添花之举。

    如今。他却是不由地心服。

    别人不晓得,他是清楚地。

    昨儿听说有商贾想带子侄进场,其他几位大人都是反对的,毕竟关系到朝廷颜面。曹却是举手往后边的场地一指,道:“设两百看座,再多预备出一百椅子。一个看座么,就五百两银子吧!”

    这才不到半天功夫,七、八万两银子进账。

    虽不能说点石成金,但是随口一说。就能进账这多银子地,天下能有几人?

    不说内务府属官们心思各异,就是内务府的堂官们,也都是各有肚肠。

    马齐背着手,看着门外排队交保证金的队伍,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给八阿哥那边送信,想来八阿哥已经劝妥了九阿哥,不要再这个时候给曹颙捣乱。

    自打康熙五十年至今。天灾不断,年年都有糟心事,又算今年最多。

    如今,西北战起不说,内廷也不安稳。

    根据御前传出的消息,圣驾年后就有些不妥当,所以才会在汤泉滞留至今,还未回驻畅春园。

    另外,去年冬天虽下了几场雪。但是雪势都不大。根据钦天监那边的预测,今春京城怕是要大旱。

    事情多。国库银子少,皇帝自然要发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是一国之君,也有为难的时候。

    九阿哥要是这个时候胡闹,怕是要引火上身,惹得龙颜大怒。对于已经受到冷落地八阿哥来说,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时至今日,马齐仍认为诸位皇子阿哥中,八阿哥是最恰当的储君人选。

    只是天无二日,今上冲龄登基,圣心独断惯了,容不得储君在侧,才有了“二废太子”,才在废太子后不设东宫。

    皇帝已经渐渐老迈,就算他再不承认,也是日落西山,总有立储之时。

    八阿哥虽已经是闲置,又被停了钱粮,但是贤名仍在。

    目前,他能做地,就是忍耐,而不是再画蛇添足,自取其祸。

    九阿哥的张狂,要是被清算起来,都要被算到八阿哥头上。那样的话,只会惹得皇上越发厌恶。

    所以,马齐才忍不住,派了心腹往八阿哥府,请他规劝九阿哥。

    还好,九阿哥肯听八阿哥的劝,不再对招投标横加阻拦,否则今儿真要流拍了,皇上追究起来,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曹颙到了场地外,看着排队的商贾,心里也多了很多底气。

    最少的保证金三千两,最多的三十万两,相差百倍。

    昨儿入库地保证金,就有四十多万两,平均每家将一万两。

    这笔银子,在缴纳保证金的合同上,已经列明,中标地,银子充作标银;不中标地,银子转为国债,入国库为国债,无偿供朝廷使用三年。

    同时,为了奖赏商贾的爱国之心,在三年内适量减免其相关赋税。

    这样一来,真真是有进不出,这一次注定是揽财之举。

    别地不好说,那中蒙茶道、中俄贸易、与广州内务府洋货供应,这几条商道,每条少说也要值个几十万两。

    这场招投标,曹颙的预计收入是三百万。

    三年之约,完成三分之一,康熙那边也交代过去。

    况且,这三百万对内库来说,就是收入不菲了。

    招投标,不只是现下快速揽财。按照相关合约,往后这收益中,也有内务府地收益,又是一笔进账。

    除了这个,还得想其他赚钱法子,才能将三年之约履行完毕。

    圣体不妥当之事,曹也听到风声。

    算算日子,距离康熙六十一年,还有六年,晓得一代帝王的死期,看着他慢慢老去,走向死亡,这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感受。

    曹颙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投入了。

    龙椅上那位是帝王,不是所谓尊长,也不是值得同情的垂暮老者,帝王就是帝王。

    他心里想着,目光往人群里扫去,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那人故意穿了厚马甲,带了顶齐眉的帽子,但是曹颙仍认出来。

    就算是真好奇,这岂能是儿戏?

    曹颙不由皱眉,往那边指了指,对侍立在身后的赵同道:“过去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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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零七章 龙抬头(二)

    纵然脸上涂了东西,遮掩了本来的白皙,但不是韩江氏,是哪个?

    虽晓得她好强,但是曹颙也不赞成她这鲁莽之举。

    不过,现下也不是能开口说教的时候。跟着赵同过来的,除了韩江氏,还有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着甚是面善。

    曹颙还在想着哪里见过此人,那人已经抱拳躬身道:“小人程梦昆见过曹大人,小人行迹匆忙,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过府给老大人与曹大人请安,还请曹大人勿怪。数载未见,大人别来无恙。”

    “原来是程兄!”曹颙抱拳回礼,心里却是有些纳罕。

    之前并没有程家要掺和进来的风声,看着程梦昆身后的韩江氏,曹颙心里明白,怕是同她脱不得干系。

    说起这程梦昆,是江南大盐商程家的嫡支子弟,曹颙曾见过两遭。

    一次是康熙四十九年,珍珠会后王鲁生扬州被绑架时,曹颙因带着人手不足,曾拿着父亲的亲笔信向程家借过人,就是这个程梦昆带着家中卫队过来。

    第二次见面熙“是康熙”五十一年正月,曹颙携妻从江宁往山东上任,路过扬州时,曾住在程家,受过程家的宴请。

    程家是江南望族,百年世家,家资丰厚不说,同朝廷权贵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曹家在江宁时,可以从程家调人,世代相交,颇有交情。

    程家到京城。却不好出入曹家府邸,只怕是落了他人的眼。自不会想其他小商贾一般。千方百计,与曹家扯上关系。

    程梦昆虽不是程家家主,却是程家家主的胞弟,在程家可谓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这样有分量的一个人到京城,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凑个乐子。

    只是韩江氏来这一出,到底是何意?想要另立门户,还是想将稻香村扯进来……

    曹颙看了韩江氏一眼。还在犹豫,就听到程梦昆道:“嗯,大人,这位是小人地外甥儿……江仲文,央求着小人带着她来见见世面,小的已经给他捐了一个看座。”

    程梦昆是什么人物。见曹颙望向韩江氏,三言两语,将事情前后交代清楚。

    既是他这样说,曹颙只是笑笑。

    心里却是不晓得该不该佩服韩江氏地执着之心。按照她的性子,平素极少见外人的,能够这样抛头露面,掺和进来也是不容易。

    她的身上,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只像个商人。

    她容貌姣好,但是不苟言笑。说话干净利索。没有女儿的柔媚。

    还别说,她脸上也不晓得涂了什么。使得肤色灰黑了不少,加上刻意化粗的眉毛。倒是真有些像白面无须的少年。

    若不是在曹颙面前,露出窘迫来,举止有些失常,怕是一般人都认不出她是个女子。

    曹颙见惯她一本正经地样子,难得见她这般窘迫不自在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开口逗她两句。话到嘴边,觉得不对,又咽了下去。

    他思量了一下,开口问道:“程兄此来,打算参与一下么?不知,对哪项招投标有兴致?”

    程梦昆俯首回道:“方才已是交了保证金,就是外蒙古茶道与对鄂罗斯贸易这两项。”

    到底是大手笔,蒙古茶道保证金是三十万两白银,三年口外茶叶专销权;对鄂罗斯贸易保证金是二十万两,也是三年的专销专供贸易权限。

    虽说从昨儿到今儿早晨来的商贾不少,但是能有肚子吞下这两个商道的却是屈指可数。有不少商贾,借着同乡会馆的便宜,合了股来招投标。

    目前在京城地商贾大户中,有实力投得这几条商道的,也就是海商方家、王家,晋商范家、王家、亢家,盐商程家与广州的洋商潘家。

    除了程家与日照王家之外,其他都是内务府的老户,同八阿哥那边有着千丝万缕地联系。

    在得到八阿哥前往九阿哥府的消息前,这些内务府的大户,没有一家报名招投标的。

    曹颙心里,并不介意是谁中标,左右银子付足了就成。

    谁管他背后的势力是哪一方面,按照规矩来,做的好不好,也不干他曹颙之事。

    曹颙虽有些揽财的点子,但是从不敢自言是商人。

    这商道招投标出去,到了这些商贾手里,不说是摇钱树,也差不多了。

    说句实在话,以往这些人指定也没少孝敬银子,不过是都到了八阿哥、九阿哥等人手里,如今却是被内务府抽红罢了。

    原想要交代韩江氏两句,不过想着人家地正经舅舅在跟前,也轮不到他这个合伙地东家说话。他便同程梦昆说了两句闲话,便转身进了场地。

    除了内务府本堂的属官之外,其他七司二院,也多有属官过来。

    原广储司郎中马连道,前些年被贬过一遭,如今任营造司郎中。

    掌管内府库藏、领银、皮、缎等六库地广储司郎中,是尚家家主尚志杰的胞弟尚志舜。

    董家地家主,董素芯的祖父董殿邦,如今任慎刑司郎中,掌审谳上三旗刑狱案件。

    营造司与广储司都有这次招投标有相干,慎刑司这边却是不相干的。

    不过,董殿邦仍是笑眯眯地带着几个笔帖式过来几个资格老的郎中,加上内务府总管赫奕、马齐与曹颙,内务府的头面人物都到了。

    除了本堂的郎中伊都立与曹颙两个年轻些,其他的都年岁不轻了。

    曹颙在内务府地排位虽在赫奕与马齐之下,但是因这些招投标是他兴起。所以众人还是以他为主。

    曹颙吩咐人,给几位老大人搬了椅子。

    有马齐与赫奕在。董殿邦与马连道他们怎么会同坐,连声道“不敢”,最后还是在不远处重新给摆了座位,几位才躬身坐了。

    曹颙掏出怀表,瞅了一眼,已经是巳初“上午九点”,离正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半时辰。

    招投标是午初放人进场,正午开始喊标。

    三百护军已经到了。已经将胡同守得严严实实。

    报名交纳了保证金的商贾,都会领到号牌。进场后,对应号牌地椅子,就是他们的座位。

    马齐与赫奕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却是心思各异。

    赫奕除了是内务府总管,还是工部尚书。他听说这次招投标中。还有营造司的工程,不免就留心。

    工部那边,几十年的权利纵横,使得上下乌七八糟。

    许多工程。都是朝廷拿银子打水漂似的,使得那些蠹虫中饱私囊。

    赫奕身上带着几分文人的品性,见不得这个的。

    早在康熙五十年,他还曾因修建西花园的事,弹劾过曹寅。

    当时,西花园地许多花石由身在江宁的曹寅督办,其中好像有十几万两的银子对不上账。因这个。曹寅还曾上折子自辩。

    最后。却是康熙发话,到此为止。不了了之。

    至于那十几万两银子,是曹寅贪墨。还是皇帝另有用场,就不得而知。

    因这个,曹寅进京后,赫奕原有些心病,怕曹家追究旧事。

    后来,他却是也坦然了。他有凭有据,又不是空口白牙地污蔑哪个,心虚什么?

    等曹颙入主内务府,言行中并未露出异样之色,赫奕却是有些心里没底。

    就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这事上,哪里真有什么以德报怨之事儿?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曹颙这般自然随和,要不是“至真”之人,不为赫奕的弹劾心生怨尤;要不就是“至伪”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心机似海。

    前者还好,赫奕也是自诩为“君子”的,还乐意做个忘年交;倘若是后者,却是要多加提防,省得被竖子算计。

    就是这内务府招投标,听着体面,不过只要关系到银子,这想要干净也不容易。

    曹颙是存了贪念,还是勤勉爱国,还要静观其变。

    赫奕向来老实木讷,曹颙哪里会想到他这一肚子弯弯道道。

    他的脑子里,想起一件事。

    商贾入场时,是要进行检查地,怕有人存了不轨之心,带进凶器来,扰乱会场。

    别人还好说,韩江氏是女儿身,到时候怎么办?

    瞧着她将脸上、脖颈,手腕,可见之处都涂了细灰,身上衣服也够厚。不过,以她的品性,真要是被男人用手摸过了,怕是要立时撞柱子、抹脖子了。

    想到这里,曹拍了拍脑门,唤了个笔帖式,吩咐他去找这边仓库的主事,寻几条磁石来。

    马齐坐在一边,嘴里同赫奕说着闲话,却是没忘关注曹颙这边。

    听曹颙吩咐这个,他却是思量了一会儿,想不明白缘由,好奇地问道:“曹大人可还有什么需要布置的?”

    曹颙摆摆手,道:“没有什么了,托诸位大人地光,这边已经是预备齐当。磁石,是为了一会入场时检查用的。与会的各位,不少都是著名乡绅,有的身上还有朝廷的功名,若是掀衣检查,实在有失体面。磁石吸铁,若是有带着防身刀具的,也能查出来。”不过是临时想出来的小主意,却听得马齐与赫奕直点头。

    就算是对曹颙这招投标行为,始终带着质疑地马齐也不禁赞道:“曹大人年少,行事却这般周全,委实难得。就是老朽,看着外头人员繁杂。也没有想到此处。长江后浪推前浪,曹大人实在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赫奕也跟着夸道:“敬人者人敬之。曹大人没有因他们行商贾之事对他们心存轻视,行事颇有古君子风。”

    曹颙,只觉得满脸发烫,笑着道:“两位大人谬赞,小子实不敢当。不过是行份内之事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农工商,都是大清子民。他们流通市场,丰盈税收。与国与民有益,当得上是良民。”

    曹颙说地真诚,听得马齐与赫奕却是心里不是滋味儿。

    看着曹颙的目光,都带着了异样。

    同样是世家子,瞧瞧眼前地曹颙,再看看满大街提笼架鸟那些。真是没法子相比。

    若不是曹颙已娶亲生子,怕这两位就要将曹拉过去做女婿了。

    如今,却是只有暗暗赞扬的份,同时在肚子里很不恭敬地念叨一句。皇上还没有糊涂。提拔曹家子,也是有缘故地。

    说话间,那个笔帖式已经带着人,将磁石捧来。

    总共十来条,都是一寸半宽,半尺多长,半寸厚。

    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做这“安检”的器材。就有人来报禀,道是侍卫处的几位侍卫大人到了。正在外头,要请见总管大人。

    闻言。马齐与赫奕等人都起身了,马齐开口问道:“他们从哪里过来,莫非是有旨意到?”

    那笔帖式听到马齐发问,不由地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传话说的,却是拉了一个“曹”字。

    他忙躬身道:“回禀大人,那几位侍卫大人并未说要传旨,只说是曹总管旧日同僚,特意过来捧场的。”

    曹颙晓得,这是纳兰富森他们到了。

    真是有些意外,也带着几分欢喜,同马齐与赫奕两人别过,大踏步迎出去了。

    马齐与赫奕两个对视一眼,重新落座,神色就不如方才自在。

    看着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仓库,摆放了各种不同的座位。两尺高台上,已经摆好了几案,铜锣,铁锤等物。

    隐隐地外头传来的声音,内务府属官们往来忙乎,抬着银子入库,拿着册子记账,忙得不亦乐乎。

    这所谓“内务府采购”还没有正式开场,但就现下看,曹颙这个功劳却是跑不掉了。

    可不是“捧场”是什么?

    因曹颙开始张罗这个地时候,内务府本堂与下边的七司两库都是盘散沙似的。虽然过后,因曹府西席病故,招投标的事儿由十六阿哥接手。使得这边的人,不敢再阳奉阴违,但是肯尽心尽力的也没有几个。

    这份功劳,闹到现下,成了曹颙独占。

    别人想要分一杯羹,都拉不下脸面来。

    马齐与赫奕虽没有想给曹颙下马威地意思,但是这般下来,却是衬得他们两个是废物一般…… 纳兰富森、赫山、仕云等人都在其中。

    众人彼此见过,仕云望了望曹颙身后,笑着说道:“叔叔呢?我可是完成了任务,曹爷同叔叔可要请我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原来,他们这干侍卫昨儿休沐,从汤泉行宫回京的,进了安定门后,遇到了塞什图。

    塞什图想着次日招投标地事,便央众人来给震震场子。

    毕竟穿着侍卫这身皮,也能蒙蒙那些土财主。省得他们花几个钱,真以为自己是大爷,就敢大声说话了。

    内务府招投标的事儿,这些日子也闹得沸沸扬扬的。

    纳兰富森与赫山这几个,同曹颙不只是同僚,大家数次奔波蒙古,交情不是一星半点。其中几个年长的,还都是恒生的干爹。

    曹颙初到内务府,那边的水深着,大家也就乐得过去拉一把。

    于是,便相约过来。

    伊都立昨儿还洒脱得紧,今儿便又开始紧张了,拿着发言的稿子默背。

    按照他地话来讲。是都背得好好地,但是往那台子上一站。便觉得忘词。

    曹颙听了,就给他支了个招儿,将部分稿子,用小楷写在左边地袖子内侧。这样,紧张忘词地时候,低头瞄一眼,也能给提个词儿。

    伊都立闻言大喜,立时寻了书吏要了笔墨。寻僻静地地方抄写去了。

    对于纳兰富森等人地到来,曹颙欢喜是欢喜,却是不敢没轻没重地瞎使唤,这是容易落下话柄的。

    他们更多的,只能当个摆设,让大家看看。有御前侍卫到了。

    要是真指使他们干活,说不得明天就有御史的折子上去,弹劾曹颙“狂妄”、“悖逆”、“大不敬”之罪。

    纳兰富森与赫山也明白这点,不过是见过内务府诸位大人。然后就做个看客。

    仕云年岁小,坐不住,看着曹颙吩咐人将磁条绑在两尺长的窄木板上,好奇地紧。

    曹颙说了这物什的使用方法,又请护军营的长官叫了二十护军过来,充当入口地守卫。这十来个磁条,就是“安检”所用了。

    仕云头一次见这稀奇物什。舍不得放手。同一个护军临时换了衣服,挺着胸脯要充守卫。

    他穿着护军营的衣服不打紧。那护军怎么敢随便穿侍卫服在人前乱逛?

    虽也有心看热闹,但是仕云好话说着。也给他手里塞了碎银子,他也不好说什么,问了一个书吏,寻了旮旯地方睡觉去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将近午时。

    内务府本堂的属官已经出去,请商贾们按照手中的号码牌顺序列队,准备进场了。

    场子上,除主持台的对面是商贾区之位,东西两侧也摆放了不少圆桌,这个是给其他部门的大人观摩用地。

    这时辰将到,并不见其他衙门有人过来,莫非昨儿六部堂官使人来取帖子,都是儿戏?

    内务府诸人心思各异,曹颙这边却又开始忙上了。

    早先定好的二百拍卖位,二百“纳捐”位已经都没了,还有不少商贾等着交纳保证金领牌子。等着“纳捐”位置的更是大有其人。

    曹颙思量了一遭,对来禀告的主事道:“纳捐位置添一百,每个位置八百两银子。拍卖席位么,加五十。前四十个,按照顺序发,最后十个,喊号,交纳保证金最高者得。”

    那主事生怕将曹地吩咐混淆了,重复了一遍,见曹颙点头,才应声下去。

    赫山在旁,指了指离前台较远地方的几排椅子,开口问道:“什么纳捐位置,就是那边么?到底有什么好处,一把椅子能卖到八百?”

    “不过是图个稀奇,有些商贾想要子侄跟着见些世面罢了。”曹颙回道。

    过了一刻钟,外头的声音开始繁杂起来,

    之前的那个主事转还回来,已经是满脸通红,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大人,大人,那五十个竞拍号都排出去了。后边的十个号,十个号……拍出了高价……二百四十九号是白银六十万两……二百五十号是白银八十万……十个号合计二百八十五万两……”

    别的人听了,只觉得银子多,几十万,几百万两的,也不晓得多个多少。

    最震惊地,就是广储司郎中尚志舜了。

    要知道,去年内库地盐茶税进账,拢共三百七十四万余两银子。

    曹颙这边,招投标尚未开始,进账的保证金与纳捐银子,前后算上已经是超过五百五十万两,

    这还只是保证金,按照招投标计划书上,起拍金额是保证金地三倍,成交预计在五倍以上,那到时候入账的银子又是多少?

    曹颙听了这个数目字,心里也添了不少欢喜。

    就算三分之二地商贾竞拍失利,那就有小四百万银子入国库,应付西北战事也能顶一阵子。竞拍成功这些,将后边的银子一交纳,内库这边的收入比国库那边定会只多不少。

    这样看来,他的一千万。倒是颇有眉目地样子。

    虽说一下子揽这些财,委实有些着眼。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担心也是扯淡。

    主持台上,除了条案,还把摆放着一口内库里临时借用的座钟。

    随着“当当”地钟声想起,午初“中午十一点”了。

    由内务府本堂主事引着,仕云带着护军营的兵丁依次检查过,放得众人入场。

    马齐、曹等人已经先隐身一边,省得众人见了又要跪啊、拜啊的。使得场面混乱。

    虽然进来不少人,却是鲜少有人出声,多是把着自己的号码牌,寻了对应的椅子坐好,井然有序得很。

    遇到熟人故旧,也顾不得寒暄。多是点头了事。

    瞧着他们是身上的穿着,不少人都是用了蟒缎,看来是捐了顶戴在身上。

    这二百五十个竞拍席坐满,才是二百五十个“纳捐席”进场。

    仕云举着磁板。扫了一眼边上托盘上搜出来的几把匕首,却是哭笑不得。

    倒是商贾出身,带着村气,这随身匕首多是些花把式,镶嵌着金玉宝石,看着华丽,放在手里轻飘飘的。不像是顶用地样子。

    包括仕云在内。二十个护军,分作五组检查。速度也甚快。

    少一时,就进去大半。只剩下稀稀落落地几个人。

    仕云只觉得胳膊酸,心里盼着快点完,换下衣服进场瞧热闹去。

    眼前这个人,却是磨磨蹭蹭的,不往前来。仕云不禁皱眉,挥手道:“哎,快点啊,别耽搁功夫。”

    那人瞧了他手上的磁板一样,才缓缓上前,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鹿皮鞘的匕首,低声说道:“这个是暂放,还是要收没?”

    因说话的动静下,仕云没大听清,拿着磁板,一边往他身边比划,一边问道:“什么收没?”

    那人正是韩江氏,虽然在后头瞧了一会儿,晓得这检查是不翻衣服的,但还是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仕云见她神态有异,胸前鼓鼓囊囊地,皱眉道:“那里是什么?有没有铁器,自己个儿先交出来?省得爷费事。”

    韩江氏闻言,满脸通红,差点就要转身奔开。

    她强稳了稳心神,将手中的匕首递上:“身上的铁器只有这个,是小的双亲遗物,若是就此收没,请容小地先寻人将这匕首暂放。”

    见仕云不应声,韩江氏以为他不相信,不卑不亢地回道:“曹大人府上赵管事,认识小的,倘若大人不信,可寻人唤来过来相问。”

    仕云的眉头没有舒展,眼睛却像粘在韩江氏脸上。

    韩江氏察觉出不对来,忙侧过头去,避开来。

    仕云的视线落到她的脖颈间,嘴角已经是添了笑意,从韩江氏手中抽下匕首,道:“不劳烦赵同那小子了,这个爷替你保管着,你先进去吧!”

    韩江氏心里只觉得诡异,后边还有人催促,她也顾不得探究,低着头进了场子。

    仕云手里握着那匕首,看着韩江氏的背影,却是神情变幻,时而欢喜,时而凝重,纠结得很……半”,拍卖场这边已经是预备完毕,开始有王公百官陆续到了。

    先到的,自然是主管内务府地十六阿哥与协理内务府地十七阿哥。他们两个形色匆匆,身上难掩风尘。

    昨儿他们是中午就从这边走的,今天不晓得是何缘故,姗姗来迟。

    看着满满当当地会场,他们两个颇为意外,望向曹颙时,却是只有高兴的份。

    趁着十六阿哥与别人寒暄,十七阿哥低声对曹颙道:“孚若,你当好生谢谢十六哥。他见昨儿地情形不好,怕你担干系,专程拉着爷“跑到皇阿玛跟前,为你诉了苦处,好防着今儿失利你挨收拾。这一路快马,爷的大腿根都磨破了皮儿。”

    曹颙听了,一边谢过了十七阿哥,一边看向十六阿哥的身影,甚是感动……

    接着,就是礼部的诸位。除了满汉尚书,还有曹寅与主管礼部的七阿哥。

    曹颙等人出来相迎,商贾们也都起身恭迎。

    随后,兵部众人,户部众人。

    再接下来,才是宗亲与皇子阿哥。

    “和硕诚亲王驾到……”

    “和硕雍亲王驾到……”

    “和硕简亲王驾到……”

    “和硕康亲王驾到……”

    招投标场内,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除了几位皇子阿哥不须跪拜外,其他人都跪倒在地,恭迎各位王驾……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零八章 龙抬头(三)

    听着一位位王爷贝勒的封号,不只曹颙纳罕,连马齐与赫奕也变了脸色儿。

    圣驾在汤泉,京城的爷们,不是也随驾去了不少,怎么又都冒了出来?

    别的不说,这怎么安排座位儿,就是大问题。这其中尊卑、规矩、爵位、官职,都要考虑得到,出不得半点差池。

    幸好曹颙早吩咐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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