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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167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但是太阳还没落山,照得人懒洋洋的,不想睁眼睛。

    眼看就要进二月,天气渐渐暖和,道路两侧的积雪都化了。偶尔能看到路边墙垣里露出的半枝玉兰,打着花骨朵,驱散了一冬天的寒意。

    十六阿哥骑在马上,同雅尔江阿并肩而行。

    雅尔江阿寻思了一会儿,终是耐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这延绶同曹家的事儿,怎么还牵扯了八阿哥?万岁爷……到底是个怎么意思?”

    十六阿哥听了,摇头道:“这倒是不晓得了,没听说同那边有什么瓜葛啊?我也是纳罕呢,怎么好生生地的,皇阿妈又想起八哥那茬?要是像先前似的,好生歇上一阵子,等时日久了,皇阿玛的怒气熄了,八哥许是还有转机……如今这样,只会让父子嫌隙日深……”

    说到最后,他话中也带着几分兔死狐悲之情。

    虽说八阿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犯了圣讳,但是骨肉天伦,何至于此?

    又想到如今被圈的大阿哥与废太子,还有沦为闲散宗室的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曾使皇阿玛为之自豪的勇武的皇长子,元后所出做了三十多年储君的废太子,还有稚龄便跟着圣驾南巡北训的十三阿哥,这三位才是皇阿玛宠爱的儿子。

    在皇阿玛的心中,儿子同天下万民一样,先要恭顺他这位帝王,他才会偶尔放下皇帝的面孔,露出慈父模样。

    最宠爱的三个阿哥,因为冒犯了他帝王的权威。被他圈地圈,废的废。冷淡地冷淡。

    更不要说素来并不亲近的八阿哥,根本无法使得他另眼相待。

    “一废太子”后的朝臣举荐储君闹剧,使得八阿哥去了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掺和进夺嫡地队伍中。

    超过半数的朝臣举荐,这“贤王”的名字也没白经营。

    却是当局者迷,半数地朝臣举荐。这说明了什么?就算是太子没有被废除前,朝野上敢拍着胸部说自己拥护太子的,也不会有半数。

    太子真是不可不废么?除了私德不检点外,就那么一无是处?

    大学士张英与李光地为太子太傅,皇阿玛言传身教多年,就没有半点长进?

    说白了。不过是皇阿玛乾纲独断惯了,不容许权利分散……

    十六阿哥胡思乱想着,雅尔江阿也没闲着。心里想着八阿哥被停了俸银俸米的口谕。

    到底怎么牵扯上的八阿哥?怂恿揆惠那个蠢蛋耍混的,莫非是八阿哥的人?

    只是好好地,八阿哥没事动这些手脚做什么?曹家不只是淳郡王与平郡王的亲戚,最主要的是曹寅回京了。

    虽说曹寅地爵位不过是伯,平素不爱热闹,很少出府应酬,

    但是明眼人都应能看出来,万岁爷将曹寅调回京城,不过是让他荣养罢了。

    曹家去江南多年。有的人家已经忘了曹家同万岁爷的渊源……

    打人不打脸。想要踩曹家,也要看看万岁爷肯依不肯依。圣宠即在。这这般作为,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只是诸事都有因果,那算计曹家的是那个,又是为了什么……

    养蜂夹道离宗人府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十六阿哥与雅尔江阿就到了……虽说延绶对于前晚的事供认不讳,但是还没有定案,见他也不算太费劲。

    待进了养蜂夹道,看到延绶的时,十六阿哥与雅尔江阿都不禁变了颜色。

    延绶弓着身子,侧躺在地上,痛苦在脸上凝结,人已经彻底没气。他的身边,放着遗折。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认了罪后,怕被别人揭穿,给儿子添祸患。所以才用“畏罪自杀”地法子,将自己灭口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揆惠那个混蛋东西,摊上这样地父母,实是他的大福气。

    仵作已经给延绶大致检查了,没有外伤,也没有喝过东西,并不是中毒而死。

    问了几个当时在外头走动地狱卒,却是支支唔唔的说不清楚。

    好一会儿,才有个狱卒小声说道:“贝勒爷延先前搂着肚子寒冷,怕是吞金了吧?”

    十六阿哥与雅尔江额阿闻言,神色都变得肃穆。

    又过了半个时辰,赖都、隆科多等得了消息过来,见十六阿哥在此,都甚是意外。

    眼把前的这几位大人,管刑部的,管内外成治安的,管宗室的,在这边呆着还算合适。自己再留下去,却是不大妥当。

    引起御史的那帮御史,整天腻腻歪歪的,还不够恶心人的。

    想到这些,十六阿哥同几位大人见过后,便告辞回宫去了……

    兆佳氏不由地皱眉,道:“这都好几天了,你又要轮值,媳妇怎么还不回?是亲家母硬留,还是媳妇自己个儿贪图享受,不肯回?

    曹颂憨笑了两声,道:“母亲,岳母还好,不是她硬留的,是儿子贪图前面的酒菜,多喝了两口,忘了提这茬儿。左右也不差几天,过去日子儿子再去也行。”兆佳氏闻言,皱眉道:“这叫什么话,已经娶了两个媳妇,难道还要我来操持家务?这里里外外一天多少事儿。你心疼媳妇,就忘了老娘!”

    说着说着,她已经是带了几分怒意。

    曹颂不愿同母亲喋喋不休,岔开话儿道:“母亲可听说了,松树胡同前晚的火宅?那边住的,就是大嫂铺子里的掌柜。哎。这叫什么世道,她一个小女子招谁惹谁了,还不是因点心铺子的缘故。这京城的里做生意,是那么好经营的?赚了钱防着别人眼红,不赚钱的话,还耽搁了一年的租金。”

    兆佳氏听了,不由地皱眉,道:“还不都是你那好哥哥的办得好事,这两府什么样的管事寻不出,偏要使唤个小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事情闹得这大,保不齐明儿出什么闲话……”

    八阿哥站在门口,挑起帘子,望了望天色。

    日落西山,只剩下晚霞余辉。

    八阿哥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沉沉的,边使劲地吸了口气。让自己个儿精神起来。

    书房的书案上,摆放着一盘兰草,旁边是画了一半的画稿。

    八阿哥走到书案后,重新提起笔,却是不晓得该如何下笔。他撂下笔,坐下身子,望着眼前的这盘兰花,嘴角不禁多了丝凄然,

    高贵山中兰,在没有舒适的环境培育,还不若野草顽强。自己,到底是兰,还是混迹在草中的兰?

    这三两个月来,他从惊恐到木然到无奈,却也越发的沉默,不爱言声。

    想着想着,八阿哥就有些愣神。

    待缓过来时,满脸焦急的九阿哥已经站在他眼前,急道:“八哥,大事不好,延绶吞金了!”

    “吞金了?”八阿哥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才,听说还留了一大遗折。”九阿哥道:“这老糊涂,没事闹这么一出做甚?

    八阿哥瞅了瞅儿子,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八哥在想什么?”九阿哥回道

    就听八阿哥问道:“九弟,同哥哥说实话,松树胡同那边的事儿,有没有你的手脚?”

    “这……这……”九阿哥摆了摆手,甚是无辜道:“我的好八哥,这些日子你弟弟我可是老实做人得紧。这个时候,我吃饱了撑的,去招惹曹家,那不是给老爷子添堵么?他们家的铺子虽说,还要看着七哥那边,我也只能干瞅着。”

    八阿哥苦笑,就算这其中动手脚的不是九阿哥,但是在外人眼中,这个黑锅怕也要九阿哥背了……

    这边已经掌灯,曹寅与庄先生都盘腿坐在抗桌前。炕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还有温着的酒水、

    忙乎了两天,总算是有点头绪,两人上了年岁,都有些乏了。因此,曹寅边吩咐厨房那边往这边送吃食……

    第十卷 游龙舞 第五百二十章 苦楚

    曹府,书房。

    庄先生摸了摸酒壶,银质的酒壶已经温热,看来烫得差不多了。他将酒壶提了出来,给曹寅与自己都满上。

    曹寅端起酒盅,脸上却丝毫没有欣喜的模样。

    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神情很是复杂,看不出是悲切,还是无奈。

    庄先生见他如此,开口劝道:“大人,何必如何烦闷。晓得了是哪个在算计,咱们现下已经心中有数,就算不能除了隐患,只要小心防范,总比先前没头没脑的强。”

    曹寅听了他的劝解,摇摇头,皱眉道:“实想不到会是他,原以为是儿得罪的那两位……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位……”说到最后,不由地又叹了口气。

    虽说都是龙子龙孙,都有忌讳,但是这个,却又同别人不一样。

    别说曹,就是曹寅自己,心里也不愿与其有什么纷争。

    庄先生放下酒盅,沉吟了片刻,道:“是啊,在下也甚是意外?平素公子与其往来就少,能有何积怨?他这番搅和,却不晓得到底是为自己个儿筹划,还是做了别人手中的枪杆子?”

    “儿他……最是重情义……”曹寅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顾忌太多,束手束脚。

    庄先生听出曹寅的意思,摆了摆手,道:“大人无需担心此处。公子虽说仁心,不嗜杀,但若是被惹到头上,也不会拖拖拉拉。况且,这位爷还没有开府,平素在宫里,外头没有接应地人是不成的。就算尽着臣子的本份。咱们收拾不了他,去了其爪牙就是。”

    庄先生说得爽利,曹寅不禁失笑,端起酒盏,道:“还是夏清痛快,我婆妈了。儿已经年过弱冠,也不是孩子,有这么个人。跟他过过招,倒是也能让他受些磨练。这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却是转为森冷,道:“只是之前的这些算计,也当清算一二,总要让那位知道,想要再拿曹家做筏子,会使他自己个儿肉疼……”

    庄先生见曹寅脸上失了笑模样。心里叹息一声。

    就算晓得是谁主使的,又能如何?

    换做是其他人的话。当然要立时想法子,除了后患。却偏偏是宫里的,可以反击,但是却不能使其伤筋动骨。

    就算再受帝王宠信,这皇家地威严,却是不容臣下冒犯,否则就是大罪过,说不定会殃及家中老幼。

    万岁爷最是护短不过,又是最要面子。

    就算庄先生与曹寅两个。都是使唤了几十年的老臣。但是若是有逾越,不分尊卑的地方。那头一个拿他们开刀的就是皇帝自己个儿。

    前晚的火灾,出了三十多条人命。还有数百个百姓失了住处,生计成了问题。

    如今还没出正月,在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大案,如何能遮掩得下?

    这是有了温贝勒出面认罪,事情归根结底会落到他身上。是夺了爵位,还是圈禁,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情。

    朝廷有“八议”制度,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温贝勒延绶,也是太宗子孙,是皇帝的堂侄,可“议亲”;身上是多罗贝勒地爵位,可“议贵”。

    占了这两条,死罪却是能免了的。

    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为了个好名声,康熙对宗亲向来仁慈,鲜少有动杀心的时候。就算是犯了大罪地,也多是除了爵位。

    就因为这个缘故,才使得宗室子弟横行霸道,肆意妄为。

    虽说没有什么大恶,但却是小过不断。就算偶尔落到宗人府,左右都是亲戚,多多关系,讲讲人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揆惠平素再游手好闲,也是贝勒府嫡子,难道还不晓得“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是有为法度的?

    晓得了,还有胆子指使人去做,不过是没将律法放在心上,自认为能游离于朝廷律法之外。

    延绶出面,自是晓得要是查到揆惠身上,儿子怕是难逃法网,这才以身替之。

    爱子之心可悯,庄先生心里叹道,抬头看了眼端着酒盏吃酒的曹寅。

    虽说平素瞧他们父子相处淡淡的,并不亲热,但是曹寅的爱子之心,同延绶并无二致……

    韩江氏便晕了过去。幸好身后的丫鬟手脚伶俐,上前扶助,才没有摔倒地上。

    她已经是双眼禁闭,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

    请太医看过,说是“急怒攻心”,让多多静养,又给开了两个安神去火的方子。

    初瑜原是打发人收拾了客房,寻思让韩江氏留在这边府里避避风头。

    因她病倒,人事不知,初瑜便没有再使人费事,让奶子抱着天慧挪到西侧间,安置韩江氏主仆在东屋。

    韩江氏昏迷了一天一宿,直到今儿才悠悠地醒过来。

    前后不过两日功夫,她就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睛凹陷着,睁开眼睛在屋子里瞧了瞧,却是眼生得紧。

    她转过头,见丫鬟小福坐在地上的小杌子上,用胳膊拄了炕沿,便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

    小福熬了好几天,也是有些熬不住,正眯着眼睛打瞌睡。

    韩江氏地动静不大。小福迷迷瞪瞪的,却是没有听进去。

    韩江氏摸了摸身上簇新地绸缎被子,抹了抹自己的头,只觉得脑袋像有千斤重。

    她将被子挑到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身子发软,用了半天的力气。才坐起身子。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身上已经是出了半身汗。

    她转过身子,坐在炕边,想要下地,就听有人道:“姑娘醒了?”

    声音里,满是欢喜,正是端药进来的小喜。

    见韩江氏身上只穿着中衣,小喜忙快走几步。将手中的托盘撂下,取了件衣裳,近身给韩江氏披上。

    小福睡得稀里糊涂。听见小喜地话,立时起身,睁着睡眼,往炕上望去。

    看到韩江氏坐在炕沿边,小福忙道:“姑娘这是想下地?那奴婢这就打热水侍候姑娘梳洗。”

    韩江氏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中衣,皱得厉害,问小福道:“我睡了多久?这是曹府……这是曹爷女公子的屋子?”

    韩江氏瞧见百宝格上摆放的物什多带了几分童趣。才这样猜测。

    小福回道:“姑娘都昏了一天一宿了,今儿已经二十九了。姑娘说得没错。咱们还在曹家大奶奶地院子,这间是东屋。”

    韩江氏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地衣服汗津津的,使人难受。

    她生在南边,平素最是洁净,这躺了两天后,身子便觉得脏了,想要清洗。

    想到这里,韩江氏便想要打发丫鬟去厨房要热水。这话说到嘴边。她想起眼下是在曹府。却是又止住了。

    这里是伯爵府,官宦人家。她不过是临时寄居,怎么好使唤别人?

    要是被人笑话了,岂不是自讨欺辱。

    韩江氏木木地,看着百宝格上地珊瑚摆设,想起前天半夜照得漫天通红地大火,眼中难掩痛苦神色。

    “小喜妹妹,格格让我来问问,可是韩奶奶醒了?”门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小喜听出是喜云的声音,忙过去挑了帘子,道:“姐姐快请进,我们姑娘醒了。”

    在梧桐苑待了两天,小喜也瞧出喜云是个有身份地,所以不敢轻慢。

    喜云已经进来,看见韩江氏,微微俯了俯身,算是行礼,随后笑着说道:“奶奶醒了,实是大善。我们格格可是一直惦记,怕韩奶奶没梳洗,不耐烦见人,才使奴婢先过来看看。我们格格说了,韩奶奶不必拘谨,权当是家里,安心休养就是。”韩江氏听了这番话,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那场大火,烧死了数十百姓,也将她暂住的程宅烧成了一片废墟。虽说火起的早,她们主仆有惊醒,将细软搬了出来,但是这其中的损失也不是一点半丁儿。

    她虽然是商家出身,但是因父族母族都是江南豪富,自幼也是锦衣玉食过来的。

    去年春天,回江宁葬了姐姐的骨灰后,她便雇佣了好几条大船,将自己平素用到的东西尽数运到京城。

    家具摆设,绫罗绸缎,少说也值个万八千两地,如今却都是化为灰烬。、

    韩江氏并不心疼那些东西,只要手上有银子,再置办就是,

    同那些家破人亡的人家相比,她烧了点东西,还有脸哭天抹泪不成?

    唯一难受地,是这宅子不是她的,是她堂舅程梦星的。

    虽说程家祖宅在扬州,但是这松树胡同的宅子,也置办有年头了,还是早年她舅爷也就是程梦星之父在京城时住的地方。

    虽说外表看着,不过是寻常宅子,但是其中却另有洞天,收拾得极为别致。

    就算花再多银钱,也不能再还原一个程宅出来,毕竟那里还有程梦星自己做的手工与字画等物。

    喜云见韩江氏眼生迷离,不吱声,还以为她是刚醒的缘故。

    她转过身子,笑着对小喜道:“厨房那边用红参煲着粥,就是我们格格专程吩咐下去。给韩奶奶预备地,就是怕韩奶奶醒了肚子空,待会妹妹去取来就成。”

    小喜听了,甚是感激,道:“还是格格想得周到,也劳烦姐姐费心,小喜代我们姑娘谢过姐姐了!”说着。已经是蹲了下去。

    喜云忙一把搀住,道:“小喜妹妹这是做什么?还是去服侍韩奶奶喝药吧,仔细凉了发苦,我先回禀我们格格去。”说着,冲韩江氏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待喜云出去,小福才想着还没问怎么打热水,忙捧了脸盆跟上。

    小喜端起药碗。送到韩江氏跟前,道:“姑娘,喝了吧。已经温了。”

    韩江氏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想着自己两天没洗脸刷牙地,只觉得甚是难受,皱眉道:“先搁在一边吧,等我先洗漱后再喝。”

    小喜是打小服侍她地,晓得她爱干净,劝不住的,便将药碗重新搁在桌子上。

    撂下药碗后。她走到立柜边,抽了靠下地第二个抽屉。俯身捧出一套衣裳来,

    却是内衣、中衣、外头的衣群都有了,连带着袜子也是预备好地。

    除了内衣、中衣、袜子是白素缎子的,外头的衫群是蓝灰色的。看着很是素淡,正适合先下韩江氏寡居的身份。

    虽说看着颜色素淡,没有绣花什么的,但是在韩江氏伸手一摸,却晓得这料子不菲。

    展开衣裳,她仔细再看两眼。却是觉得这样式有些眼熟。倒像是看到谁穿过差不多的。

    不只她觉得眼熟,小喜也瞧出来了。“咦”了一声,道:“姑娘,这样子奴婢怎么是记得,像是在江宁城时见过有人穿差不多的。”

    “这是格格使人来来地?”韩江氏问着。

    她的心里,有些纳罕,看着这衣服料子,也不像是做给下人穿的,只是曹家是旗人,格格又是皇孙女,怎么会有汉人衣裳?

    小喜点头应道:“是昨晚格格亲自送来地,说这个是她早年裁的,还没有上身,叫奴婢转告姑娘,莫要嫌弃。奴婢同小福的也有,却是那边格格身边的几位姐姐给凑的。说是先穿着,过两天直接使人来裁春天的衣裳。”

    韩江氏瞅了瞅小喜身上,还是昨儿的衣服,道:“你也一宿没睡?都是我的罪过,倒是让你们两个受累了……”

    小喜听着她声音发哑,道:“姑娘喝了吧?”说着,已经从桌子上倒了半杯温水,递上去:“姑娘说这个做什么?姑娘病着,我们守着,这不是应当地?难不成我们还将姑娘丢在一边,自己个儿去呼呼去?”

    韩江氏躺了一天一宿,发了不少汗,正嗓子紧巴巴的,接过茶盏,连喝了几口方觉得好些。

    主仆两人说着话,刚好让到中堂取东西地喜彩听个正着。

    回到西屋,喜彩不禁“啧啧”两声,低声对初瑜道:“格格,实没想到,这位平素冷冰冰的韩奶奶待下人倒是心慈,怨不得这两个丫头半点不肯偷懒,就那么巴巴地守着。”

    初瑜手中,正做着针线,是个小软缎子的小瓜皮帽,已经缝得差不多,正往帽顶缝扣子。

    听了喜彩的话,初瑜停下针线,吩咐道:“厨房那边也好,还是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都好,你一会儿去交代一声,别怠慢了客人。”

    “是,格格!”喜彩应下,出去吩咐去了。

    少一时,小福回来,身后却跟着好几个粗壮仆妇,抬了木桶进来……

    对于京城的变故,从牧场返程的曹还半点不知。

    正月二十九号,曹从牧场动身,启程返回京城。

    在路过烟灯吐驿站的时候,曹原本想再去拜会巴图一家,但是想想现下送他们礼也不收,去了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起不到实质的帮助。

    因此,他便没有在烟灯吐多逗留,直接返回张家口。

    出了烟灯吐驿站二三十里时,路边聚集了一群野狗,在土坡后若隐若现。

    听到曹家他们一行地马蹄声响,那些野狗都冒出头来,有地嘴里还叼着半截骨头,倒是半点不怕人的样子。

    曹他们忙着赶路,哪里有功夫去理会路边地野狗?疾行而过,只有小满眼尖,看见有只野狗叼着的的的半块肉颜色泛白。

    “这是什么肉?冻羊、冻马都是红色的肉啊,冻兔子也没那么大?”小满心里疑惑不解,不过也就片刻功夫,随后便丢在脑后去了……

    “驾!驾!”随着马蹄声响,曹一行渐行渐远……

    第十卷 游龙舞 第五百二十一章 春盘

    虽说路边的积雪才化没几天,天还有点冷儿,但是走在路上,却再也不使人觉得冬寒。

    虽说还没有达到“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候,但是路边的迎春花却打了花苞,柳树远远地也能瞅出些绿意来,给灰突突的北京城添了不少鲜活。

    康熙五十四年的春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京城人家过日子,最是讲究节气,穿衣吃饭,起居坐卧,都自有章程,丁点儿不乱。

    正月里乍暖还寒,大家换下腊月里的大毛衣服,换了银鼠、灰鼠这些小毛衣裳。吃食这块儿,要吃素馅的饺子,年糕,还有萝卜丝饼。

    进了二月,天气渐暖,各府的官客与女眷,身上的小毛衣服换下,换上“纳绸”或者薄呢子料子的衣服。饮食这块儿,也挑着鲜嫩的吃。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讲究吃春饼的时候。

    韩江氏是南边人,习惯了江宁菜的清淡,对于京里这边的油腻饮食,很是不惯。就算是上了京,她也带着厨子,实不想亏待了自己个儿的肚子。

    如今,舅舅的宅子烧了,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寄居曹府,其他的下人还留在那边宅子。后罩房因离前面的地方远,所以没被大火波及,剩下的下人们便暂时住在那边。

    韩江氏这几日刚病好,初瑜使人预备的都是清淡的小菜,但是瞧着她仍是没有胃口的模样,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一圈。

    说起年龄来,韩江氏比初瑜还要大两三岁。

    两人虽说过去见过几面,说得都是买卖与铺子上的话,没有什么私交。

    如今住到这边,韩江氏初还不自在,总觉得权贵之家,怕是奴仆下人也都是趾高气扬的。

    毕竟。在这个世上,从商被视为贱业,就是在地里刨食儿吃的农民,也比他们的人尊重。

    农家子弟,寒窗十年,攻读圣贤书,还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商家,却是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科举。

    虽说手里不缺钱,但是却不能抹去别人眼中地轻视。

    在江宁城时。她年岁还小,见的外人也少。虽说因韩家与江家族人争产的事儿,她也受了不少闲气。但是却同在京城不一样。

    在京城这一年,韩江氏长了许多见识,原本有些孤傲外露的性子也渐渐收敛,整个人柔和许多。

    要说京城与南边有什么不同,除了春秋土多沙子多,冬天冻得人寒战,最让韩江氏难受的。就是越来越严重的清冷。

    住在曹家几天,韩江氏却是由衷地对初瑜生出几分羡慕来。

    每天看着她早早地起了,去给长辈们请安,而后回到这边吃了饭,要么处理家务,要不就哄着闺女,做针线。同韩江氏说两句闲话。

    今儿,她去给公公婆婆请了安后,便又回到梧桐苑这边。见韩江氏就在东屋待着。也不出来活泛活泛,她便请其到西屋说话。

    天慧已经八个月,正是会爬的年纪。

    因眼睛看不见,小家伙虽说手脚不老实,也淘气不起来。

    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手脚着地地,待在那里,仰着小脑袋,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不敢动地方。

    韩江氏坐在地上地椅子上。看了看炕上粉团一样的天慧,又偷偷地瞧了眼初瑜。

    初瑜坐在炕边。看着女儿,脸上只有欢喜的,欢快地哄道:“宝宝来,到这里来,这儿里有好玩儿地。”说着,她拿起手边放着的小拨浪鼓,左右地摇晃着。

    早先,曹同初瑜两个管女儿叫“天慧”的时候有,叫“慧慧”、“慧儿”的时候也有。

    待到静慧与如惠两个进门,这说话间却是带着几分不方便。

    所以说夫妻两个就改了口,叫“宝宝”了。

    “咚咚咚”的拨浪鼓声响起,天慧仰着的小脸也多了笑模样,顺着鼓声,试探着往初瑜身边爬去。

    虽说她爬得慢,不比别的孩子活泼,但是初瑜地心里只有高兴的。

    待女儿爬到她身边,她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一口,道:“真厉害呢,我的好闺女,今儿比前两天爬得快。”

    天慧被亲的痒痒,伸出小手去,抓了初瑜的衣服笑。

    看着她们母女两个这般亲密模样,韩江氏心里叹息一声,看着天慧的眼神却是有些挪不开。

    小手小脚,白白嫩嫩的,不哭不闹地,实是招人稀罕。就是韩江氏这种没有接触过孩子的,心里也是生出喜欢来。

    初瑜哄完天慧。才省的怕是怠慢了客人。

    她转过身来,带着几分愧疚道:“瞧我,请你过来说话,自己却是不得空。这一天下来,也不晓得在忙什么,终是不得闲

    韩江氏还没等说话,就听到外屋“蹬蹬”地动静。

    韩江氏惊魂不定,就见门口地帘子微微挑起,钻进来两个小男孩儿来,正是天佑与恒生小兄弟俩儿。

    韩江氏昨天随同初瑜去过兰苑,见过这两个小小子。晓得其中一个不爱说话的,是曹夫妇的养子;一个喜欢笑的,是曹的嫡子。

    小哥俩进了屋子,在韩江氏身前顿了顿,瞅了瞅母亲,面上都带着几分迷糊。

    初瑜见了,笑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叫人啊?这是韩姨,昨儿不是还见了?

    天佑与恒生给韩江氏见礼,虽说他们兄弟两个不过三、四岁,但是身份有别,韩江氏也不好生受,起身避让开。

    执了礼,天佑与恒生甩开小腿儿,跑到初瑜身边,看妹妹了。

    天慧在初瑜的怀中,不晓得自己个儿已经叫哥哥们围观。伸出胳膊来,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天佑见了,伸出一只手指来,搁在妹妹的手心中。

    天慧攥着小拳头,似乎使了吃奶的力气似的,去拽哥哥地手指。

    恒生原本趴在炕沿上,看不到初瑜怀里地天慧,不禁有些着急。天佑在旁见了,用空着的手想要拉恒生。

    小兄弟俩儿。看着甚是亲密。要不是韩江氏听过曹家地事儿,指定会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初瑜抱了一会儿闺女,胳膊有些发酸。见天慧也力道越来越小。要打哈欠地意思,她就起身将女儿放回到摇车。

    韩江氏看着初瑜的背影,觉得自己个儿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好像别人都活得很有指望,自己却整日里想着算盘,账册,莫非,自己要成为守财奴了……

    这个时候。在屋子里哄孩子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躺在炕上,将孩子搁在肚皮上,问这问那的。

    那就是平郡王讷尔苏,他早饭后出府,到衙门点了个卯时后。便先回来了。

    曹佳氏见丈夫这番慵懒的模样,笑着问道:“爷这是同哪个恼了,早晨瞧着爷的兴致还高呢。不是说要活动活动筋骨。想要带着几个子弟在城里溜达溜达么?”

    讷尔苏听了,苦笑着摆摆手,道:“还溜达什么,如今那帮闲着的王爷贝勒国公将军,正预备联名弹劾八阿哥。见个人就要要生拉了去。爷可没耐心去掺和这个,实在是没有意思。”

    八阿哥的事儿,曹佳氏都听丈夫提过地。

    只是平素两府关系寻常,曹佳氏也不过是当成看戏罢了,实生不出同情之心。

    丈夫平日并不与八阿哥交好。怎么还唉声叹气起来。这倒是让人费解?想到这个,他带着几分担忧。望向丈夫。

    讷尔苏见妻子担心,揉了揉额头,道:“没事儿,你别慌,别担心。我是早晨才得了一个消息,心里有些不舒坦。

    曹佳氏见丈夫如此说,道:“瞧王爷忧心忡忡的,莫非是坏消息?”

    讷尔苏叹了口气,道:“虽说不同咱们相干,但确实不是好消息。听说顺天府那边得了密报,昨天半夜去什刹海抓人去了,好像有二十多口,都是青壮,今早万岁爷口谕,这些人统统流台湾。”

    这能劳烦顺天府的衙役出面地,指定不会是小案子,这些人聚集在内城,所为何来?

    讷尔苏只觉得想得脑仁儿疼,随即不由地失笑,对妻子说道:“你说我愁了半天,这可不是瞎操心?”说着,抱起炕上的女儿,往空中举了举,使劲地亲了两口。

    夫妻两个岔开话,说起今儿的下晌饭来。

    今儿二月二,龙抬头,也算是个小节,王府这边预备了春盘。

    王府叫春盘,其实就是外头百姓人家的春饼,不过是做得更精致些,准备的荤素菜更多……

    从牧场到张家口,快马三天的路程,因回程这几天,都是天气晴好,所以曹昨晚到抵的

    赶了三天路,大家都乏了,加上回程并不需要那么赶,所以曹便在张家口这边歇了一天。

    到了驿站,曹却是没有心情休息,立时大发小满去找建亲王府地外管事崔飞。

    崔飞听说曹亲自过问使人来叫自己过去,简直是受宠若惊。

    待他从曹屋子里出来时,却是稀里糊涂的,就好像有什么主意没法敲定似的。

    屋子里只剩下曹一个,他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点怪自己“不厚道”

    虽说是个赚钱的买卖,但是也算是从蒙古王爷碗中跑食儿,得罪的人定当海了去了。

    曹是向来一肚子坏心,却没有什么坏胆子。同情擦哈尔的牧民的苦楚,但也没有舍己为人地年头。

    简亲王脑袋上有个铁帽子,乌龟壳一般,自然不是曹的分量可比的。

    看着崔飞地模样,不像是个爽利的,定是自己不敢拿主意,要去上报了。

    曹正寻思的。就听到小满在外头道:“大爷,饭菜好了。”

    除了小满,还有魏黑拎着个硕大的熟猪头,看来是刚从外头回来。

    他将猪头举了举,笑着说道:“公子,今儿二月二啊,别的都能凑合,这猪头肉是咋也要的吃来两口的。”说着,将猪头递给小满,让他拿去冷切。

    “初二了,这日子过得,魏大哥要是不提,我怕都要不记得了。”曹回着。

    曹心里估摸了日子,自大上月出京,已经过去大半月的功夫。

    太仆寺牧场比八旗牧场远,曹已经从太仆寺回完,为何兵部的人还没有回来?

    别人不晓得,太仆寺与八旗牧场差不多,都算是业内人士。

    说起八旗牧场,如今最棘手地便是将折损过半地折子递上去吧?

    除了康熙,还有几位大学士同尚书恭立,整整是鸦雀无声。

    昨天,漕运总督。郎廷极病故的消息传到京城,如今传召这些臣子过来,康熙就是为了这个总漕人选。

    康熙坐在炕上,手边是官员地资料。他刚想要大臣们举荐,但是想到那“举荐”二字,心里不舒坦,便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卷宗……

    第五百二十二章 清理

    畅春园,清溪书屋。

    吏部的两位尚书,还有几位满汉大学士,都在各自打着腹稿,想着等着康熙发问时,如何举荐新总督。

    这漕运总督可是个肥缺,总督漕运,手下的漕官、漕丁自成体系,又有实权,又有油水,谁不是巴巴地望着。

    只是郎廷极病故的消息刚到京中,还没来得及传开,所以真正想要谋缺的那些大人还没有得到消息。

    吏部尚书与大学士们,不过是权衡着利害关系,想着将这份大人情卖给谁罢了。

    有的时候,不过是一句话,却能得到个相互扶持的助力。

    漕运总督同各省总督一样,直接对皇帝负责。漕运衙门设在江苏淮安,距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有句老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就算是总督巡抚,想要做安稳了,京里也得有个有分量的熟人

    要不然的话,掌握不了朝中局势,说不定什么时候犯了不晓的忌讳,就丢了顶戴。

    对于京里的堂官,也是乐得“结交”两个外官,收些“仪赠”,要不然的话,只靠俸禄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康熙却没有理会这些官员的心思,他实是被“举荐”两字给腻味了,怕放出去的外臣同阿哥有什么不干不净的。

    思量了一回,他放下手中的册子,道:“漕运总督职任重大,可著云南巡抚施世纶升补,但其性气有偏僻处,朕前已诫谕之矣。”

    众人皆意外不已,这施世纶腊月底才出京,往云南赴任。算算路程,怕现下还没到云南。

    施世纶原是正二品的户部侍郎,外放的话,任总督是升,任巡抚的话,却是降了。

    虽说出身勋爵世家,但是施世纶为人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在云南巡抚出缺时,众人才举荐他出任。

    没想到,却是白忙活一场。这位老先生又要回来了。

    既是皇帝金口玉言钦点,也没有他们再说话的余地。

    施世纶既升任漕运总督,那出缺的云南巡抚自然是要有人填补上。不过穷山恶水地地方,民风又彪悍,又有几个官员乐意去的?

    所以大家倒是去了私心。将几个地方上任期将满的巡抚的名字一一奏报。

    康熙听罢,点了山东布政使甘国璧为云南巡抚……撞了个正着。

    兄弟两个见过,十六阿哥瞅了瞅十七阿哥,笑着说道:“你怎么舍得出城来?怎么的,不见天地想猫在阿哥所了?”

    十七阿哥苦笑道:“别人不晓得弟弟,十六哥还不晓得么?弟弟最是想要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咱们大清的青山秀水。却是这个身份拘着,半点也不得自专。那些朝廷大事,权势纠葛,弟弟又懒得掺和,如今真就只盼着抱儿子了。”

    十六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瞧瞧。这还不到二十,说的却是老头子话。咱们还年轻呢,急什么?等过些年……过些年这京里太平了。做个闲王,日子就自在逍遥了。”

    十七阿哥点了点,道:“是弟弟不对,谢十六哥吉言……嗯,那……”说着,面上现出犹豫之色,好像想要说什么,又无法开口似的。

    十六阿哥见他如此,甚是好笑。使劲地捶了他一拳。道:“支吾什么?莫不是跟弟妹腻歪地久了,怎么跟娘们似地。还扭扭捏捏起来?”

    十七阿哥笑笑,张了张嘴。却是不晓得该如何说,神情露出几分沮丧。

    十六阿哥见他如此为难,稍加思量,问道:“到底怎么了?是手上银钱不够使,还是贵人在宫里受了轻慢?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的事儿,哥哥我还能束手不成?”

    见十六阿哥话里露出恼意,十七阿哥才道明来意。

    原来,十七阿哥虽说没有分府,但是毕竟是年级大些,已经在部里当差,手下也有几个门人。

    昨天晚上,十六阿哥的一个门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