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147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十余年,他向来有爱才之心。对于那些勇武或者有才华的人,也不拘一格,大力提拔。
那些人也愿臣服在他这个帝王的脚下,向他尽忠。
如今,自己是真老了么?不能得到别人的忠诚。
魏珠身为御前近侍,随行出来。见康熙没了兴致,他小步跟在后头,心里也有几分惴惴不安。
这一年来,万岁爷越发喜怒莫测,这怎生不让他们这些御前侍奉之人胆颤心惊?
直到回了御帐,康熙仍是愤怒难消。难道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竟似想要在自己身边尽忠地人都没有了。
御帐里,用板子搭的木炕,上面铺着内造地炕毡。
康熙坐在炕上,端起炕桌上地奶茶,饮了一口。当放回茶盏,瞥见炕上摆放得是张金漆桌,而不是以往所用的洋漆桌时,他的脸立时变得铁青,高声道:“海章同理延禧那两个狗奴才何在?给朕宣来。”
这两位都是内务府郎中,其中海章现下署理内务府总管。
魏珠心里一哆嗦,晓得万岁爷如此这般,指定有人的顶戴要保不住了。心里如何思量,面上他却半丝也不敢带出来,恭敬地应道:“奴才遵旨!”
待躬身退到御帐外,魏珠才松了口气,往内务府官员的驻地帐篷去。他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道:“嘿,老魏,这是往哪儿去?”
魏珠转过身来一瞧,不是十六阿哥是哪个?
见十六阿哥是往御帐去,魏珠忙小声说道:“十六爷,不是奴婢多嘴,现下可不是请安的好时辰。”
十六阿哥摇摇头,道:“爷方才听说了,晓得皇阿玛恼着,不是给皇阿玛请安,就是寻你来打听来了。”
这大白天的,也不是休沐的日子,十六阿哥来寻自己,却是有些奇怪。魏珠心里纳罕,伸手做了个抓牌地姿势,笑着问道:“十六爷寻奴才,这是手痒痒,又打算开场了?”
十六阿哥横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消遣罢了,还能整日里惦记这个。爷也要好生劝你一句,偶尔当个乐呵成,你也不能太迷这个。要不然,往后让人做了套儿。抓了小辫子,那就是关乎生死地事儿。梁九功风光了三十多年。而今又如何,还不是在景山扫院子?晓得你爱黄白之物,但是这些个东西,攒些耍耍就是了。就是堆成个山,还能当吃喝不成?”
魏珠初还笑着,后来肃手听了,脸上带着几分感激来。道:“奴婢是残了身子之人,不过是万岁爷身边儿的一只狗。十六爷却不似外人那般瞧不起奴婢。肯教导这些个,奴婢记在心里了。”
“行了,行了!咱们不说那些个虚地!”十六阿哥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爷寻你,是想打听打听,那个御前不逊的蓝翎侍卫是真撤了没有?曹正给他兄弟寻差事,如今宫里不选侍卫,这要是出来缺。却是正可好。要不然。他就要往护军营同前锋营钻营了。”
虽说平素往来少,但是曹也算是魏珠未发迹前的旧日故交。说起来心里也亲近几分。
听说是曹家地事儿,魏珠也有几分上心,道:“撤了,十六爷,您是没瞧见万岁爷方才那脸色儿,真是要将喀尔库生吃了一般。十六爷既是想帮曹爷张罗,还需早些往侍卫处那边儿提早儿打声招呼才好。如今这侍卫缺金贵着,去晚了,那边儿的大人也要算计着。”
十六阿哥听了,点头道:“嗯,既然如此,那爷这就寻傅尔丹去。不过是个蓝翎,既是爷看上了,瞧哪个还敢不识颜色出来跟爷争。”
两人别过,魏珠往内务府驻地传旨,十六阿哥去寻傅尔丹了。
使魏珠传旨后,康熙渐渐平复心中地怒气,有些意兴阑珊。
他唤了个内侍,将御案上的折子抱过来,盘腿坐在炕上批折子。
当看到江宁织造曹寅的名字的,康熙忙将这个折子先挑出来。早年,曹寅也做过他身边地侍卫,不管什么差事,都是朗声答应。
君臣相交于孩童之间,曹寅始终是忠心耿耿。
想起往事,想起孙嬷嬷的慈爱,想起曹寅小时那种崇敬的眼神,康熙的脸上浮出几分温煦。
真是光阴似箭,这一转眼都过去五十多年了。
他打开曹寅地折子,逐行看下去,却是越看越皱眉,越看越唏嘘。
除了给康熙请安外,曹寅还自陈“感体力不支、年寿不保,请辞江宁织造,宁愿回京,御前做个老侍卫,效微末之力,终老京城”。
曹寅是顺治十五年生人,比康熙小四岁,今年也五十七了。
当初曹寅重病,康熙曾派过侍卫同御医南下的,对于曹寅地病情,内务府都有记档。
最近一次召见曹寅,是在去年万寿节后,曹寅确是老相横生。
昔日君臣初见,都是黄口稚子,如今却是白发老翁。
不服老不行了,康熙地胳膊微微颤抖,心境有些悲凉。最近这半年来,他就有了这手抖之症,要是批折子多了,就酸痛难忍。
他将折子搁在桌子上,揉了揉胳膊,提起御笔,沉思片刻,在折子后写道:“朕体安,气色好。准卿所奏,速荐妥当官员,俱本来奏。”
郑重之色。沈嬷嬷端茶上来,却是满心欢喜。怨不得今天开门听到喜鹊叫,这真真是贵客盈门。
炕边上除了坐着初瑜,还有静惠的姨母伊尔根觉罗氏,今天两人都往这边来,就是为商议静惠的亲事。
虽说曹家是体面人家,曹这几个兄弟老人家先前就使人打听过,原也寻思想要结亲。不过,自打家里发生变故,却是“门不当、户不对”实难匹配。
虽说一直在内宅养病,但是老人家也不是聋子。曹家二爷见天的往这边来帮衬的事儿,她也听着沈嬷嬷念叨过几次。
老人家虽方正,却不刻板,想起孙女同曹家的渊源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心中也做了思量,要是真结亲的时候,将孙女送到她姨母或者舅舅家出嫁。
要是为了她这个老婆子,耽搁了孙女的终身,那她死了都没有脸面去见儿子、媳妇。
不过,这亲事有了眉目,老人家又有些踌躇起来。
对于静惠许给曹家,伊尔根觉罗氏是满心乐意地。自打前几日听初瑜提过,她便同丈夫商议了,将外甥女接家去,从富察家出嫁。
傅鼐正想寻个由子同曹处好关系,自是没有什么不肯地。
如今他也人到中年,想起少年往事,也是自己的不是居多,对曹家也生出愧疚之意。如今,要是借着静惠之事,能使得两家重新成为亲家,也算是乐事一桩。
因此,他还同妻子说了,要给外甥女预备份嫁妆,只当是亲生闺女出阁。
静惠是自己嫡亲外甥女儿,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也始终惦记着。早年在姐姐,姐夫过身后,便寻思接到自己身边地。
只是毕竟静惠是董鄂家的人,上面有祖母同伯伯,伯母在,也轮不到母族那边的亲戚抚养。
待春天觉罗氏叩阍,董鄂家变故,伊尔根觉罗氏也预备将外甥女儿接过去。偏生静惠是个孝顺孩子,不肯离开祖母身边,这才不了了之。
现下,见觉罗氏沉吟不语,伊尔根觉罗氏想到老人家的顾虑,道:“亲家老太太,曹家这位二公子您也是见过的,浓眉大眼,模样周正,端端是人品不错的小伙子。曹家也是望族,良善传家。静惠能寻到这样的婆家,就是姐姐地下有知,也当欣慰。嫁妆这块儿,您老人家无需为难,我是她亲姨母呢,这些年也没照看上她,帮衬份嫁妆也是应当的……”
听伊尔根觉罗氏说要帮衬嫁妆时,觉罗氏微一皱眉,本想要开口拒绝,不过想起关系到孙女的终身大事,老人家叹了口气,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还要厚颜劳烦姨太太……”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五十六章 四喜
曹颂同静惠的亲事定下后,侍郎府那边的小定也下了,兆佳氏的心愿达成一半,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
天慧的百日宴也过了,都是平素往来几个府的至亲,并没有怎么请外客。各色礼物收了不少,曹同初瑜都一一收好。
夫妻两个,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收拾东西,给女儿预备嫁妆。说这些许是太早,但是不管看到什么好东西,两人都会想着这个留个天慧,那个留给天慧。
对于长子天佑同养子恒生,夫妻两个却是没有想着给两个儿子置产什么的。总觉得男儿应当顶天立地,自己混出个出息样子。
女儿却是不同,女儿是用来疼的。
四姐儿、五儿、妞妞都满院子跑了,经常过来看“小侄女”。左成、左住兄弟三岁,恒生两岁,平素没事时将几个小子放在炕上,就是满炕滚了。\\\\\\
恒生许是蒙古人的缘故,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大,个头都快赶上左成、左住兄弟,乍一看倒像是兄弟三个。
隔壁张老御史已经还乡,兆佳氏听说曹是买宅子给弟弟们做婚房的,心里也甚是感激。虽说如今分灶,但毕竟是一个府里住着,有些小摩擦是难免的。
往后,要是隔墙而居,如江宁旧例,那却是两下便宜。东院需要修整,趁着九月天不冷,大管家曹忠已经使人在那边动工。
曹府的喜事,却是接二连
在《红楼梦》后四十回中,贾宝玉中了乡试后走失,茗烟晓得自己少爷中了第七名举人后,曾欣喜若狂。他以为这样宝二爷就丢不了了,因为不是有句话叫“一举成名天下知”么?想着宝二爷既是举人了。那怎么也丢不了的,碰到的都能给送回来。= 首 发=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虽说没有中举。但是却是今科顺天府乡试风头最劲的两个士子。
虽说两人都是榜上无名,但是曹项退考照看兄长的“孝悌”之举却得到主考官国子监祭酒徐日暄的大肆褒奖。
曹项年少,品学又好,使得徐日暄动了爱才之心。在乡试完了后,他便往国子监递了荐书,举荐曹项入国子监为监生。
国子监又称“太学”,国子监监生又称太学生。这边完成三年或者五年学业后,就可以直接授官,也可以同举子一起参加京城会试。
可以说。曹项这一入学,就是半个脚迈进官场仕途。
徐日暄虽说爱才,但是因他是御史出身,颇有几分风骨,不愿被人误会为巴结权贵。所以,在国子监入学手续没办妥前,他并未将此事通知曹府。等曹得了消息时,那边已经是手续齐全,就等曹项入学了。
如此一份高义恩情,曹自是少不得带着曹项亲自登门道谢。
徐日暄地官职是从四品。比曹品级低了两级,所以虽说带着几分疏离,但还是待之以上礼。对曹项这个自己亲自举荐的学生,他盛赞不已,甚是满意。
因乡试榜单才公布。榜上有名地新举子都结伴来徐宅拜谢恩师。所以曹同曹项没有多耽搁,说了一会话后,便先行告辞了。
曹硕同曹硕的亲事已经在筹备,曹项这边又马上入国子监,真真是三喜临门。
曹的心情也甚好,对曹项道:“这些日子你有什么要买的书单,好好列列,入学前使人去买。笔墨纸砚亦是。想要什么。都写上。”
曹项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徐宅方向络绎不绝的新举子。带着几分犹豫对曹道:“大哥,三哥怎么办?要不恳请老师再给三哥写个举荐折子,实在不行,咱们家走萌监行么?”
曹道:“你三哥那边,同你不一样。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他行事虽说稳妥,但是对学问上却进展缓慢,实不是做学问的料子。先往八旗学堂上学,待过两年大些,补个笔帖式,许是更便宜。曹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几分感激道:“都要劳大哥费心了!”
曹见他如此,笑着说道:“说这些做什么?往后,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应试不应试的先不提,肚子里有了学问,在这个世道上,就算没有家族余荫,终究是有了倚仗。”
“是!”曹项恭声应了。
待到了曹府门口,就听大管家曹忠道有老爷的家书到,送到书房去了。\\\\\\曹打发弟弟先回内院,自己往书房去。
待拆开家书,抬头不过是江宁琐事。
无非是李氏近日身子还好,天佑地牙齿已经长了十六颗,小五儿的诗词学问又有长进,自己谱了一阕曲子,云云。
曹读得津津有味,仿佛眼前出现父母亲人的场景。想起儿子,他心里不觉有些羞愧,天佑已经是两生日了,他却不晓得儿子如今的长相。
在他心里,天佑还是那个刚会坐、会爬的胖小子。
待看到最后,曹寅写的“已交告老折子、欲谋回京”几个字时,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看到这几个字,曹的胸口热热的,眼睛却是湿了。= 首 发=
这些年,他想了好些法子,希翼曹家能从江南脱身,一家人团聚。但是,首先就是曹寅那关过不去。
怕犯了帝王的忌讳也好,还是无私地忠君爱国也罢,曹都不能说服曹寅离开江南。
如今,却是在悄无声息中,曹寅自己改变了主意。
曹想起八月间去平郡王府探望姐姐时,听姐姐提过,父亲的家书中曾追问过孙女的眼疾。
想来是曹寅放心不下京城,终于放下顾虑,谋取回京。
有了希翼的那刻。曹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要是康熙“体恤”太过,不许“告老”当如何?
记得上辈子所知。康熙让曹家三代四人连任织造,前面的固然是对曹家地宠信,等到后边曹玺地孙辈时,却是“恩赏”,不愿曹家因搬家而损耗家资。\\\\\\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是甚有人情味儿,但是结果却恰得其反。
江宁织造是肥缺,新皇登基,自然是要犒劳自己地嫡系,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结果曹家显赫了四世后。落得个两次抄家的下场,子孙穷困潦倒。
既然曹寅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就好,一次不行,再寻思其他法子。想到这些,曹满是期待。
一家人团团圆圆,哄哄父母,教育教育儿子,也不算妄为人子人父。
曹将家书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臆想同眼花,便站起身来。想要回内宅告诉初瑜这个好消息去。
刚出书房,曹就见庄先生疾步匆匆地打外头回来,身边同行而来地是平郡王讷尔苏。\\\\\\
两人虽说带着几分急切,却是满脸的欢喜。
见到曹,讷尔苏笑道:“弟。大喜。岳父要进京了!”
曹瞧了瞧手中的家书,问道:“姐夫今儿也受到父亲大人的信了?”
“岳父的信?”讷尔苏倒是有些意外,道:“吏部今日才拟旨,岳父那边怎么就晓得了?这是早得了消息?”
“吏部?”曹闻言,不由地睁大眼睛,急问道:“是有了父亲大人地调令?”
讷尔苏点点头,笑道:“正是,升任礼部左侍郎。既体面。又轻省,倒是个荣养地好差事。虽说织造缺如今还没补。想来年内也能上京了。”
庄先生在旁也笑道:“四喜临门,今日当放炮竹贺喜。”
历史再次改变,曹只觉得鼻子发涩,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高声唤人,道:“预备炮仗,放个几万响,好生听听动静!”说完,又使人往二门传话,叫预备酒菜,要留讷尔苏吃酒。
讷尔苏摆摆手,道:“一得了信儿,就往这边来了,还没回王府。改日再喝,今儿要赶紧回去,同你姐姐说说,也叫她欢喜欢喜。”
曹只觉得心里堵堵地,欢喜到极致,竟是带着几分说不出地感伤之意。
听了讷尔苏如此说,曹便没有多留,亲自送出府去。
大门外,门房小厮们已经从库房取了鞭炮,“噼里啪啦”地放起来。
几串鞭炮齐响,真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少一时,大门前渐渐地布满火药的浓烟,红红的炮衣散落一地。曹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一幕又一幕,都是康熙四十八年上京后的种种。
说是长子的职责也好,还是穿越人的独立也罢,这些年来,遇到什么事,曹只能自己扛起。
在午夜沉寂,曹也会扪心自问,自己这般劳心劳神,所谓何来?
却是自己也不晓得,是因为想过安逸日子,还是因为想照顾能照顾的人。
没有谁是佛祖,自私之心也有。那就是想要坦然、想要无所亏欠地生活,想要心里能得到安逸。
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父母亲恩。
听着这震天地炮仗声,在这一刻,曹突然发现,就算父母已经老迈,就算他们不足以庇护自己,但是也使得人不由地产生依赖,驱散了那种一直挥之不去的孤独……桐苑,上房。
初瑜坐在炕沿上,悠着摇车。喜云同喜彩两个,坐在炕边的小杌子上打络子。
初瑜看着两人手指翻飞,心里思量的,却是喜云同喜彩两个的事儿。当初陪嫁地八个侍女中,如今四个在这个院子当差。
喜烟同喜霞比初瑜小一岁,今年十八。喜云同喜彩,一个比初瑜大两岁,一个比初瑜大一岁,如今都过了二十,该是放出去许人地年纪。
她们两个都是打小服侍初瑜的,主仆之间感情颇深,初瑜自是舍不得她们出府。
初瑜想起此事,心里就琢磨着,是不是问问这两人,可有相中的人。要是没有的话,就看看前院该娶亲的几个,能不能挑出匹配的来。
这炮竹声隐隐地传到内院来,大人还好,动静不大,并不怎么在意。孩子却是不经动静,天慧不由地“哇哇”地哭了起来。
初瑜忙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喜云、喜彩也撂下手中的活计,有几分糊涂。
这不是年不是节,又不是娶亲中进士的时候,怎么就这大地鞭炮声?这边看书。听到曹项所说“笔帖式”的话,曹硕将手中地书一撂,脸上现出几分惊喜,道:“真的?大哥真说了,不催着我考举人?”
曹项点头,笑道:“大哥方才亲口所说,弟弟怎么会蒙三哥?只是三哥到底年岁小,先好生调息几个月,转年往八旗学堂里上两年学,再补了差事去当差。”
曹硕听了,惊喜万分,高声道:“添香,添香,添香!”
随着应答声,进来个身形高挑的丫鬟,先给曹项俯身见过,随即问道:“三爷,什么事儿,这般急?”
曹硕指了指书案上那些书,道:“赶紧给爷收了,锁到箱子里,都……”他原想说“都扔了”,但是想着明年进学堂,还是要学四书五经这套,便道:“都搬得远远的,别让我瞧见,我闻了这书墨味儿犯恶心……”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五十七章 做亲
方家胡同,董鄂宅邸。
用完晚饭,静惠扶着祖母在院子里遛弯。到底是上了年岁,加上这大半年添了不少毛病,觉罗氏不如先前硬朗。
溜达两圈,觉罗氏便住了脚,扬起头看着院角的石榴树。红红的石榴已经熟得咧嘴,看着很是喜庆。
石榴寓意多子,自己却只剩下个孙女在身边,觉罗氏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静惠见祖母不说话,道:“祖母,再过几日是药师佛圣诞,孙女陪您去进香?”
觉罗氏拍了拍静惠的手,道:“孙女婿是二房长子,年岁又不小了,听着那意思,是想年内迎娶的。进了十月,怕是要过彩礼,你也该预备些针线活了。”
静惠早年针线不离手,但是活计都在董鄂府那边,发生了变故,自然早就顾不上,现下也不晓得哪里去了。
这边忙着照看祖母,她针线做得不多,原是打发沈德寻铺子卖的,后来都曹颂都给买回来。
听祖母说起婚期,静惠红着脸,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觉罗氏看着孙女,不由生出几分愧疚来,道:“如今祖母身边儿就剩下这么个旧院子,却还要做养老之地。要不然的话,给你的嫁妆上填几个瓦也是好的。”
静惠听了,忙摇头道:“祖母,他……是好人,并不嫌弃孙女孤寒……”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曹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孙女婿又有好几个兄弟。你要晓得。咱们旗人家,在家里做姑娘尊贵,做媳妇却是难为。倘若嫁妆丰厚,吃穿用度都不沾婆家的,说话倒也能硬气些;要不然的话,若是妯娌间分出高低立下来,那少不得要受些闲气。到底是要过日子,万事当忍,对婆婆恭顺些。待有了孩子,就算是熬出头来。”
静惠听着祖母的教导。心里却是不好受。毕竟要留祖母一人在这边,老人家已经是八旬年纪,身边再无亲人。如何能使人放心。
想到这些,静惠问道:“祖母,倘使……倘使那边太太是好说话地。那孙女接祖母过去侍奉可好?”
觉罗氏听了,不禁摇头。道:“怎么尽说些孩子话?就算祖母老了,毕竟是董鄂家地人,为何要到曹家养老?况且你是新媳妇,进门就要做规矩,孝敬婆婆的,哪里有侍奉娘家祖母的道理?往后不在祖母身边儿,你当好好爱惜自己个儿。你好了,祖母也就再也没有所求了……”
同董鄂祖孙两个的离愁别绪不同。曹府这边当真是喜气洋洋。
因怕搬家的话。江宁那边人手不足,使得父母亲劳累。曹已经使曹方带着两个管事回江宁去料理了。
江宁那边上下人口虽比不得京城这边,但是少说也有七、八十口。要是到了京城,府里却是不宽敞了。因此,兆佳氏便对曹说了,要将东院先捡内宅几个院子收拾了,她好带着孩子们搬过去。
左右那边之前都是住人的,简单粉刷一下墙壁,也就能摆家具。
曹一听,也是正理,省得江宁父母来了,进进出出赶在一块儿,怪乱的。
初瑜晓得公公婆婆要带儿子进京,不胜欢喜,脸上时刻带着笑意。喜云同喜彩两个的事儿,她已经私下问过。
喜云心里瞧上一个,正是曹身边的长随张义。张义是家生子儿,二十多岁,向来眼界高,还没有成亲。说起年龄相貌,两个也相当。
喜彩却是没想过这些,也不惦记婚嫁,还想要再侍候初瑜几年。
初瑜悄悄同曹说了,曹自是乐得同初瑜做月老。
只是这红线也没有硬牵的,曹便问张义自己个儿地意见。张义这小子听了,却是忍不住咧嘴一个劲儿地傻笑。
他向来脸皮也厚,也晓得自家大爷待下人宽厚,笑着说:“大爷,小的心里也觉得喜云好。只是她是大奶奶的人,小地也不过偶尔得见两遭,不晓得她的心意,不敢冒失开口。原想等着今年随扈回来,央求大爷帮着问一问,赶上了姑娘……”说到这里,才晓得失言,讪讪地不在吭声。
他本是无心,曹哪里会同他计较?
初瑜身边的丫鬟,喜云是最得用地一个。平素里老实稳重,处处以初瑜的利益为先,是个很本分可靠地姑娘,曹对她的印象的很好。
如今喜云同张义两个,一个有意,一个有情的,曹自是乐意成全。因此,他便对张义道:“预备老婆本,准备下聘吧,等忙过眼前这阵子,就给你们张罗亲事。”
张义心愿达成,欢喜不已,身子已经矮下去,要给曹行大礼。
曹不耐烦这些,伸手拦住,道:“行了,闹这个做什么?往后好生过日子就是。”
张义还是跪下,正经八百地磕了几个头才起身,道:“礼不可废,大爷虽待下宽泛,小的们也不能给鼻子上脸啊!”说着,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往后可就有媳妇儿疼了,小的也不是光棍了!”
这意思,竟像是没见过女人一般。
曹听了好笑,道:“我怎么记得前院几个管事前两年见天儿地给你相亲,你瞧也不瞧,不是说外头养了一个?如今又像是没见过女人的?”
赵同远在旁听着,听了曹的话,也帮腔道:“别在大爷面前装正经,你那点儿小斤两,还能瞒过谁去?”
“哎呦,我地大爷,这话儿您可别当大奶奶说。这事儿魏大爷晓得详情。不过是做了件好事罢了。一个小寡妇。带着个孩子,在巷子口卖豆腐脑,被两个地痞欺负。小地看不惯,便将那两个地痞教训了一顿。虽说小的平日说话轻浮些,却是没想着去敲寡妇门儿。”张义听了两人地打趣,忙摆摆手,辩白道。
曹看了眼赵同,见他点头,晓得是真地,便道:“与人为乐是好事。只是对方既是这样的身份,你也当避些嫌疑。你一个爷儿们没什么,别连累人家背了污名!”
张义肃手听了。曹方既已经去江宁,吴茂又盯在城外园子,这边府里大管家身边便有些忙不开。曹又交代张义、赵同两个几句。叫他们这些日子多盯着点……
交代完这些,曹刚想要转回内宅。就听到门房来报,道是伊都立来了。
两人是亲戚,又是同僚,伊都立也就没那些个讲究,不等曹出来,就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看着伊都立穿着官服,满头是汗,带着几分急色。曹不由有些差异。忙问道:“可是衙门里出什么事了?”
今天是曹休沐之日,没有往衙门去。
伊都立喘了口粗气。摆了摆手,道:“不是衙门的事儿,是我家里的私务。”说到这里,他拉了曹的胳膊,道:“孚若,这次,你可得帮衬我一把!”
两人同衙为官两年,曹还是头一次见伊都立这般正经八百的模样。
既是他的私事,那也不好当府中下人,在院子里道起,曹便将他让到客厅来。
宾主落座,伊都立却是有些坐不住,火急火燎道:“实是没法子,才来劳烦孚若的,千万要帮衬一把才好。”
曹见他如此急切,想来却紧迫事儿,也不同他兜弯子,道:“大人要什么请说,要是我能应承的,那自是没二话说。”
伊都立叹了口气,道:“杨氏的事儿,孚若是晓得地,前些日子她不是有了身子么,我怕外头侍候的人不够使,便从府里挑了两房人侍候。不晓得怎么传到我额娘耳中,晓得我有这房外室,还怀了我的骨肉,定要逼我安置到家里来。杨氏害喜得厉害,说起这事儿,只知道哭,说什么不想同女儿挨脸子,挨欺负,实不敢往宅门去。我不忍心强她,就在额娘那边扯谎拖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谁想不晓得今儿额娘怎么又想起来,已经使了婆子往外宅接杨氏,无论如何今儿要抬人进府。也使人传话给我了,要是今儿不进府,往后在外头生下孩子来,不论男女,都不许往家里带。”
曹听他详细道来,面上不由有些僵硬。毕竟不算是光彩事,不必如此详尽,毕竟是伊都立自己个儿地家事,直接说所求,岂不是更便宜。
就听伊都立继续说道:“杨氏虽不是大户人家闺女,倒是也没吃过苦的。虽说不幸没了丈夫,手上也有余资傍身,都是因我的诚信,才不图名分,做了我地女人。兆佳氏虽说不是厉害人,但是杨氏却怕她占着一个嫡字来压人,说什么也不肯进宅子。我也实在是没法子,她顾虑得也对,毕竟她孤身一个,没娘家依靠。虽说同李家是远亲,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说到这里,摇摇头,唏嘘不已。
这霹雳扒拉的说了一堆,曹也听出条理来,却不晓得这同自己个儿有什么关系。
伊都立唏嘘了几句,抬起头来,对曹道:“孚若,你本是李家地外甥儿,家里又是打南面来的,听说老大人同老夫人也将进京。看在我的情面上,你认下杨氏做个干亲成不?”
前面的还叫话,后头的曹却是听不下去了。
杨氏品行如何,同伊都立两口子感情如何,这些都同曹不相干。毕竟那是人家自己个儿的事,要是看不过去,不看就是。
想要挂个干亲的名分,却是不能。
曹不是自己个儿,这干亲一认,连带着平郡王福晋、曹颖、曹颐都攀得上。
姐姐也好,妹妹也罢,真有这么一位戳在那儿,行止若是有什么差池,那其他人的名誉都保不齐跟着受连累。
虽说伊都立巴巴地望着,但是曹可半分犹豫地意思都没有。
不过,杨氏正是伊都立心尖上地人儿,曹若是直接回绝反倒是得罪于他。因此,曹面上现出几分为难,道:“大人,不是我不帮衬,可这……委实是无法应承。”
伊都立面上果然现出有些不痛快,却是也晓得曹的确是个实在人,不会平白说这个搪塞,可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怎么应承不得,可是瞧不起杨氏出身商贾?不过是挂个虚名罢了,又不是要你真当她手足似的待!我是想安她的心,抬举她做个二房。挂个你们府,总算使得她能说话硬气些。就算是我内人真瞧不上她,看在亲戚情面上,也好相处几分不是。”
不听伊都立说这个还好,听了这个,曹才想起还有曹颂堂姨母在里头。这样就越发不能应承了,要不在兆佳氏同十三福晋面前,他岂不是要挨埋怨。
毕竟是同衙为官,曹也不愿为个女人的缘故,同伊都立起了嫌隙,思量了一回,道:“杨氏也不算孤身一个,也有娘家人在京,对这个妹子平素也关切几分。既是有亲哥哥在,还需要干亲做什么?”
伊都立头一遭听说这个,甚是意外,诧异道:“杨氏还有哥哥在京里头,怎么没听她提起?”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旧事来,道:“对了,我怎么恍惚记得她说过有个姐姐……不提我倒是忘了,就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咱们在前门喝酒……”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五十八章 动静
从曹府出来时,伊都立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虽说杨氏之父杨明昌抛妻弃子,不干他伊都立的事儿。但是,想到杨氏的哥哥是曹府的门下,他就有些别扭,觉得抹不开脸儿来。
怨不得每次同曹提到杨氏时,曹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转了话题。
自己当成了心肝宝贝儿之人,是曹家下人之妹,处在曹那个身份,却是不好点评。
伊都立想着方才自己还曾惦记央求曹认下杨氏这门干亲,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有些臊得慌。
不过,杨氏是李家的远亲,曹家却收留杨家遗弃之子女,这曹、李两家的关系,并不似外界所言的那般亲近。……在骑马离开曹府的时候,伊都立的心里不知为何,想到此处。
满人最讲礼数,最爱面子,伊都立自觉得丢了颜面,对杨氏的偏疼之心便淡了几分。再加上亲命难为,就是母亲发话下来,那他当儿子的能拖延片刻,却是不能驳回。
杨瑞雪过惯了外头的悠哉日子,哪里乐意去宅门里做妾?
伊都立匆匆离去,她还当是他回家去求情去了,没想到回来了,却是变了个人似的。她还想要哭闹,但是瞧出伊都立的无奈,也不敢当众给他没脸。
万般无奈之下,杨瑞雪只能牵着女儿的手,上了伊都立家的马车,回那边府里……
不提伊都立同杨瑞雪两个如何各有思量,就是曹这边,虽说那话挤兑走了伊都立,但是他却丝毫轻松不起来。
李煦向来慷慨,在江南也广有善名,但这世上又有谁是活菩萨?
杨瑞雪是李鼎的禁脔。在李宅住的日子,首尾又有些不干不净。按理来说,对于这样的女子,就算是不屑处置,也当驱逐了事。
要是她晓得了什么不当晓得的事儿,那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区区一商家女。又是异乡之人,在京城无所依靠,想要怎么拿捏,那全看李煦心情如何、
为何留了她的性命不说,还让她挂着李家远亲地名分?不是曹小人。但还是觉得其中有不可对人言之处。
只是一时之间,让人拿不准到底是什么罢了。
莫非,是李煦色迷心窍,用过了这个女人,不好下手,便任由她京中住着;还是李煦另外用意,想要留个美间在这边?
李鼎已经没了,曹甚是希望李煦老实地安享晚年,别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要不然等到事发,曹家受其牵连。岂不是冤枉。
幸好如今父亲的调令已下,旧日曹、李、孙三大织造显赫江南的局面将被打破。就算李家日后有所妄动,曹家已经回到京城,只要行事谨慎,倒不会像过去那般碍眼。
被康熙批示发回的折子才到江宁没日子,吏部的升迁公文也到了织造府。曹寅实是不胜欣喜。原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在欣喜地同时,他心里也隐隐地有些失落。
他生在江南,六岁被送到京城嫡母处养育,而后进宫做了伴读,十六岁为侍卫。父亲去世后,来江南接任织造,至今已经将近三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同京城相比。这边的织造府更像是他的家。
至交好友,马蚤人墨客,在江南的日子,如斯难忘。
往后,怕是再也没有这般惬意心境,要终老京城了。
想到这些,曹寅放下手中的公文。苦笑地摇了摇头。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地本不全,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事?
既是想要跟儿孙团圆。又想要清闲自在,随心所欲,哪里有那么好地事儿?
想明白这些,曹寅刚升起的感伤之情也就淡了。
至于御笔亲批,让他举荐织造人选之事儿,他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内务府那几个颇受万岁爷器重的郎中,少不得都会列上一列。至于万岁爷钦点谁,那就是万岁爷的抬举,不干他曹寅半分干系。
他没有揽权之心,也怕有了这个嫌疑,引得康熙厌弃。
既是要离开江南,就是割的干干净净才好,要不然举荐了旧日亲信,往后这边有了什么干戈,还抛白不干净。
举荐江宁织造人选的折子送上去,等到了御前,再发还回来,也得一个多月的功夫。这段日子,倒是可以访访旧友,省得日后天高路远,不得相见。
这都是后话,眼跟前儿,最紧要的,是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这些日子,李氏既是盼着回京,又怕旨意被驳回,整日价也是有些恍惚。
开阳院上房,李氏坐在炕边,给孙子天佑讲古,不外乎曹家祖上从龙入关那些旧事。
这都是早年见天听老太君念叨记下的,李氏口里讲着,心里却是有些个愧疚。早年,还是在一个府住着,儿子由老太君带着,不在她身边。
就算日日得见,每天晚上她在心里还要念上几回,只觉得惦记得不行。
如今她把孙子带在身边,媳妇那边不是想得更厉害。
天佑听了几句骑马行军的话,却是有些坐不住,翻身下炕,瞪着小腿往立柜边去。在立柜旁边,放着一只竹马。
所谓“竹马”,不过是半截竹竿,上边接了半截木制马头。
这是曹寅为了哄孙子,亲自琢磨出来地小玩意儿。
天佑将竹马骑在胯下,在屋子里转圈圈,边转边道:“驾,驾,骑大马……”
李氏怕他摔到,忙站起身来,哄道:“慢着点儿。仔细磕了……”
天佑“咯咯”直乐,仰着脖儿道:“祖母,往后孙儿要做大将军,打仗去。”说完,又“驾、驾”地骑着竹马,满地跑。
李氏见他奶声奶气的动静。笑道:“你当那个是玩儿呢,你祖父、你父亲都没想过这个,你这做孙儿的,倒是颇有些祖宗遗风……”
刚好曹寅挑了帘子进来,听了最后一句话。开口问道:“什么祖宗遗风?”
天佑刚好跑到这边,一下子撞到曹寅的腿上,小身子往后一仰,来了个屁股墩。许是摔疼了,他小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