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103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初瑜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委屈了你!”
初瑜闻声,渐渐止了哭声,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抽泣着说道:“不干爷的事,是初瑜做主这般地。”
曹颙打初瑜手中抽出帕子,轻轻帮她擦拭了,说道:“若不是我有了私心,怎么会这般让你为难!往后再不会了,指定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初瑜盯着曹颙半响,方低声问道:“要是初瑜没有诞下天佑,爷会如何?”
曹颙叹了口气,说道:“没诞下才是正常的,你才多大?还是我不好,不该使你这么小就承受生产之苦。说起来,怎么也该等你二十后才好些。”
这些话曹颙早已说过多次的,初瑜并没上心,接着问道:“要是初瑜生的是个女儿,爷会如何?”
曹颙见初瑜神色不对,心中疑惑不解,茫然道:“女儿不是更好么?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若是女儿,更是要多疼惜几分。”
“爷是独子……就是天佑,也没有只兄弟一个的道理……”初瑜犹豫了一下,终是说出口。
曹颙扶正初瑜地身子,问道:“初瑜是上次被吓到了,不想再生孩子了?”
虽然自己是男人,但是毕竟上次亲眼目睹了初瑜生育之苦。别说是初瑜,就是他自己,也对女人生育觉得恐慌。
初瑜忙摇头,说道:“爷,初瑜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万一子息不茂……”
曹颙不禁笑出声来,对初瑜说道:“我才二十,你才十八,往后还有好几十年过,想要几个生不出来?”说到这里,想着怀孕之事并不是说如何便如何的,不愿意增加初瑜压力,顿了顿道:“若是咱们膝下就天佑这一个,也没什么。虽说独子孤单些,但是眼看二弟、三弟也到了成家生子的年纪,还有弘曙他们几个。你就放心吧,天佑这一辈,表兄、堂兄的少不了。往后冷清不了。你这当娘的,就别操这个心了!”
初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曹颙只觉得有淡淡地血腥味儿,往初瑜身边凑凑,果然是她身上发出来地。
曹颙摇摇头,道:“怨不得你胡思乱想,原是这个来了!这样的话,咱们西山不能去了,你不能累着。这几日还需好好调息才是。”
初瑜涨红了脸,看着曹颙,说不出话来。
因初瑜不适的缘故,曹颙只好取消了西山之行,返回城中。
刚进京,他便听到有家仆人喊“大爷”。他掀了车帘。外头是门房上当差的长随带着太仆寺的属官。
想必是衙门里有事,曹颙想着,便下了马车。
见到曹颙,那属官连忙勒了马缰,翻身下马,上前道:“下官见过大人。终于寻着大人了!”
曹颙点点头,算是回礼,见他满脸大汗,满是急色,问道:“可是衙门那头有事?”
那属官回道:“是啊大人。哈喇尼敦井牧场那边刚送来八百里急件。去年雪少,今春发生马瘟,已经死了上百匹马!”
哈喇尼敦井牧场是太仆寺左翼牧场,是太仆寺两牧场中较大的一个,共有骡马两万余匹。
死了百匹虽然不可怕,最可怕地是那个“瘟”字。若是遏制不住。谁晓得会死多少。这可是皇家马场,专门供应御马地。
曹颙虽不知现下自己这个代理主官能做什么。但是也知道不是清闲地时候,便到车前,隔着帘子对初瑜说道:“衙门里有事,我去瞧瞧,你先回家!”
待初瑜应了,曹颙便使人牵了马,随着那属官往太仆寺去了。
西单牌楼,太仆寺衙门。
少卿伊都立、唐执玉都在,连带着素日并不管事地陆经远也到了。众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按照康熙三十三年制定的章程,对张家口外各牧场,都有所定制。不管是太仆寺与内务府所属的中央牧场,还是八旗所辖牧场,每隔三年考校一次,孳生数与倒毙数,都有定额。孳生数超过定额,有赏赐;倒毙数超过定额,则是处罚了。
每百匹倒毙之数不超过八匹,算是优级,自牧副、牧长、翼领、副管、总管、上级副官、主官皆照例领受赏罚;若是倒毙之数超过十三匹,那就是人人都要罚了。
瘟疫是最可怕的,谁晓得最后会死多少马。虽说像他们这些京官,不至于像牧场那头一样挨鞭刑,但是若是牧场那边事大了,降一级到三级算是轻地。更不要说,今年是甲子万寿,这马瘟横行之事实在是触霉头。
曹颙见大家都苦着脸,问陆经远道:“陆大人,往常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如何应对?”
陆经远摸了摸胡子,道:“自是先禀告万岁爷,而后请旨往牧场去查看核实。”
曹颙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既是如此,那咱们这便唉声叹气也不是回事。若正要往张家口去的话……”说到这里,他视线打众人身上扫过,说道:“若是真要出京,就本官同唐大人走一遭,衙门中事,烦劳陆大人与伊大人了!”
众人皆起身,道:“是,谨尊大人安排!”
曹颙点点头,对唐执玉道:“唐大人可以使人回家收拾下行李,若是本官请下旨意来,咱们今日便离京!”
唐执玉躬身应了:“是,大人!”
曹颙出了衙门,打发小满先回府,收拾下洗漱之物,自己则快马往畅春园去了。
一路上,迎面而来尽是各式各样的华丽马车,是从畅春园回来的八旗满洲、蒙古、汉军、七十岁以上妇人。
康熙诚孝,自己操办了老人宴后,还下旨令八旗老妇往太后宫中请安。虽然没有像老人宴那般大张旗鼓,但是也是皇太后皇上亲视,颁赐茶果酒食等物、
因有侍卫处的牌子,曹颙不用在园子外等着,直接进了园子。他正想着是不是往侍卫处打听圣驾所在,就见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两个过来。
见曹颙穿着常服过来,十六阿哥有些纳罕,笑着说道:“看着不像是要请见地,不会是寻我来了吧?”
曹颙低头看了,这才想起自己既是陛见,就应换官服来的。他笑着给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见礼,而后说道:“瞧我,来得急,忘了顶戴官服这码事。二位爷,可晓得今日递牌子侯见的是哪几位大人,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套衣裳穿。”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就算有人候见,你还能穿得了他们的衣裳?不是身材肥硕,就是枯小矮瘦,指定不合身。你寻他们借,还不若往侍卫处去,反正皇阿玛也晓得你前几日这园子里帮忙。”
曹颙谢过十六阿哥的指点,十七阿哥笑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记得听十六哥你今日出城送你父亲地,怎么又巴巴地赶回园子见皇阿玛?”
曹颙正思量着马场之事算不算是机密,就见十六阿哥也略带担心地望过来。思量了一下,他还是将事情简单说了。这本是皇家牧场,两位阿哥也没有借题发挥地道理。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听了,都是皱眉不已。十六阿哥有些不放心,说道:“这可不是好消息,万一皇阿玛恼……皇阿玛英明,应该不会责罚你,只是要防着御史弹劾。”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若是给他们盯上了,你这几日在侍卫处帮忙之事也都是过儿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曹颙苦笑,看来还真不能偷懒,这才悠哉了几日,后遗症便来了。
他心中不由暗骂,谁说太仆寺是轻省衙门的,简直是胡吣!就算是京城,离牧场相隔千里,“连坐”制度摆在那里,保不齐哪天就有了降职罢官的罪过。
第九卷 谒金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口外
张家口距离京城三百余里,曹、唐执玉还有两个太仆寺属官带着各自家人长随,一行十余人三月二十八日下午从京城出发,三月三十日下午到达张家口驿站。
众人下马时,曹等人还好,唐执玉却是身子已经僵硬了一般,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他带的小厮忙将他搀扶下马,很是担忧地说道:“老爷……”
唐执玉喘着粗气,下了马背,双腿已经是并不拢。曹在旁看着,也是不忍心。
唐执玉是南方人,容貌清瘦,四十多岁的年纪,是科班出身。搁在这个时候,四十多岁的人都可自称“老朽”了,他的身子骨真是不经折腾。
太仆寺主官副官四位,选唐执玉同来也有曹的思虑。陆经远是摆设,素日只来衙门喝茶消磨时日的,唐执玉是汉官,留在太仆寺主持政务属官信不信服不好说,还要得罪伊都立。因此,曹才选了唐执玉同行。
如今看来,让唐执玉骑马相随,倒好象有些难为他了。
驿丞已经迎了出来,张义拿着文书上前,交代了众人的身份。
因大家都穿着常服,驿丞没有想到众人中年纪最轻的曹是主官,还以为唐执玉是。原还想着既是从三品官员打尖,指定也少不得赏赐的。
不过,见唐执玉穿着半新不旧的长衫,破损的有些褪色的官靴,驿丞心中的热乎劲便减了几分。看来,来得还是位“清官”。越是这样地官,驿站这边越是不耐烦接待的。没有赏银不说,摆起官威来,没得让人讨厌。
心里虽是腹诽不已,驿丞还是躬身向前,对唐执玉笑着说道:“这几日往口外去的官员不少,上房原是满了,刚巧午后走了位大人。下官这就使人收拾出来。其他大人,怕是就要……”说着,望向其他人。
待看到曹时,那驿丞却是住了嘴。曹虽然穿着寻常。但是身边的马却是一等一的好马。再加上此刻曹正带着笑意,看着驿丞与唐执玉说话,看的驿丞就有些没底。
“其他大人,怕是就要……先等等,容小官看看能不能再腾出两间上房来。”那驿丞本想说让其他人住差些的客房,话到嘴边,又生生地改了口。
唐执玉点点头。指了指曹。对那驿丞道:“这位是太仆寺卿曹大人,若是有上房,还劳你使人引曹大人去梳洗。”
曹见唐执玉已经站不稳当,同行来地小厮唐顺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便叫赵同扶了唐执玉,道:“还是唐大人先去歇歇吧,这两日赶路也委实辛苦了。”
那驿丞见认错了人,怕曹不高兴,忙上前来逢迎。
说话间。众人进了驿站。驿丞见一行十三人中,六个都是这位“曹大人”的随从,这“曹大人”又是这个年纪就任从三品,显然是有些身份的,不是寻常官员。因此。他也痛快。使人又挪了间上房出来安置曹与唐执玉。另外两个属官,则没这个好运气了。
虽说暮春时节。但是这边的天气比京城略低。待曹梳洗完毕,小满又翻出件厚些地马甲,请曹换上。
这次随曹出京的,除了小满、魏黑、张义、赵同外,还有两个长随。因曹被临时委派了太仆寺卿,身边的长随不够使,老管家便同曹说了,又补了两人上来。
晚饭已经送来,不外乎是烧鸡、酱肉这些。待吃了晚饭,曹思量着唐执玉的情形。这到张家口,才算走了一半,还要往北再行三百里才是哈喇尼敦井牧场。
骑马还要快行两三天,瞧着唐执玉的小身子骨,未必能坚持到地方。实在不行,让他坐车慢行,自己先走一步。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妥当些。
还未等曹去寻唐执玉,就见小满碰了只黄花梨百宝嵌莲藕拜匣进来。
曹见那拜匣不是俗物,问道:“是那处的大人使人送来的?”
小满笑着摇头道:“哪里是什么大人,是简王府地家奴。爷也见过,就是大兴镇烧锅庄子崔管事地侄子,名字叫崔飞的。去年跟着他叔叔,到过咱们衙门。现下升了王府外管事,往口外运酒呢。听说大爷在这边,便递了拜帖匣子。”
曹记得崔飞,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便对小满说道:“我去瞧瞧唐大人,让他一会儿过来说话吧!”
小满应声下去,曹便去了隔壁的唐执玉处。
饭菜摆在桌上,看着只动了两筷子的模样,米饭一口未动。虽然开着门窗,但是屋子里浊气未散。
唐执玉脸色清白,有些难看。曹略带询问地目光看了看唐顺。
唐顺回道:“我家老爷胃疼病犯了,吃了一口便呕了起来,刚喝了半杯白开水才好些。”
唐执玉对唐顺摆摆手,道:“嗦什么,还不快去要热水,给曹大人沏茶。”
唐顺应声下去,唐执玉请曹坐了。
曹见他僵着身子,走路很是不便,说道:“往牧场还需三日行程,明日本官先带人过去,唐大人明日换车吧?”
唐执玉听了,满脸涨得通红,忙摇头道:“下官不碍事,定不会耽搁大人行程!”
曹道:“唐大人切莫误会,不是行程不行程的缘故,咱们到牧场那边,还不晓得要驻留多久,不必急这一日两日。若是唐大人因赶路伤身,等到用人之时反而耽搁差事。还不若换了马车,路上养足精神,反而更妥当!”
见曹满脸至诚,唐执玉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有些不服老,但是他也晓得再颠簸两日。自己的骨头怕就是要散了。因此,他便站起身来,郑重地谢过曹。
曹见他为人方直,与其他那些满口阿谀奉承的文人不同,对他也很是敬佩。
见他有些坐不住,额上布满细汗,曹便没有久坐。说了几句公事,便先告辞了。
待回到房中,曹叫小满唤了崔飞过来。与崔飞同来的,还有个三十来岁地中年男子。不仅崔飞穿着甚是光鲜。那同行而来地中年男子也穿着缂丝长袍,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物件。
崔飞是进过曹的,见他坐在桌前,立时上来打千道:“小的见过曹爷,给曹爷请安了!”
虽说他伶俐,但是曹也不是摆架子的人,伸手虚扶道:“快起吧。没想到能在这块见到你!你是打京中来。还是沂州来?”
崔飞起身,肃手道:“小地打沂州来,来时叔叔来提起,说是曹爷往京城贺圣寿去了。方才听说是太仆寺地大人,小的只当是同名,见到小满兄弟,才晓得曹爷高升了!”说着,给曹介绍道:“这位是陈俊安陈爷,是九阿哥地舅兄。刚好也在张家口这边盘货。晓得曹爷在,便央求着小的,要同曹爷见上一见。”
九阿哥的舅兄陈俊安,曹虽是第一次见,但是已经是久仰大名。这人挂着候补知州的缺。不过行事却是商贾之流。
在京城里。陈俊安是有名地“敛财能手”。但凡被他瞧上的铺子,不弄到手不算完。被逼得倾家荡产。上吊跳河的生意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说白了,他还是仗了九阿哥的势,就是九阿哥门下一条疯狗。
“曹额驸,久仰大名,今儿得见,实是在下的荣幸!”陈俊安抱拳笑道。
看着陈俊安贼眉鼠眼地打量自己,曹心下一阵厌恶。若不是晓得小人难缠,懒得惹麻烦,他真想立时轰了这个“敛财能手”滚蛋。因此,他只是点点头,道:“既是来了,二位请坐下说话!”
崔飞忙道:“曹爷面前,哪有小人的座儿?小的还是站着回话更自在些!”
陈俊安那边,却是大剌剌地坐了,笑着说道:“京中人皆传曹额驸是财神爷身边地侍茶童子,在下却是不信地。那样说起来,在下不也当得起一声财神爷了么?”说着,翘起二郎腿,看着曹,面上露出得色。
这话说得却是无礼,崔飞在旁听着,已经变了脸色。一边看着曹的神色,一边对陈俊安低声道:“陈爷……”
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人不成,为何能感觉他眼中有忌惮之意?曹心里虽恼,面上却露出笑来,问道:“这是什么典故,本官却是头一遭听说?又是童子,又是财神的,听着怪热闹的。”
陈俊安挑了挑眉毛,回道:“不就是那回事儿,说是曹额驸自幼开了天眼,得遇贵人,晓得茶址的。九爷当初还半信半疑来着,若不是我同他说了,怕是他真要寻曹额驸问买卖了。不过是外头的人不省事,以讹传讹罢了,买卖经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不是谁都能经营的!若是有人不自量力,丢人的只有自己个罢了!”
虽然不晓得十分,但是曹也从陈俊安地酸话中听出几分来。敢情是怕曹抢他的饭碗,成为九阿哥倚重的人。
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己吃饱了撑的,会跟着那几个倒霉阿哥混?曹心中暗暗好笑,不说别地,等雍正秋后算账时,九阿哥“纵奴行凶”这条绝对是跑不了地。
在京城耍横,哪里是聪明人的作为?不晓得有多少条小辫子已经使人抓在手中,只是这个陈俊安被银子晃花了眼,九阿哥又以为八阿哥地皇位是掌中物,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吧!
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这个陈俊安,若不是他忌讳自己,怕九阿哥已经缠过来。只是这人实是不算好人,若是不惹到自己也便罢了;若是他不开眼,那自己少不得要想个法子为民除害。
说起来,现下才是康熙五十二年,八阿哥他们还要风光多年。若是事情败露,结下仇怨,往后指不定添什么麻烦。不过事情处理得好的话,断了曹家攀附八阿哥的嫌疑,在四阿哥面前也算是变相地投诚。就算是李家巴上八阿哥,也连累不到曹家身上。
曹想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对陈俊安点点头道:“说得不错,说得不错,本官乃朝廷命官,自幼通读圣贤书的。哪里会行商贾之事?”
虽说曹笑的温煦,但是陈俊安却不由地生出一股寒意。他不由地心里惊醒,放下二郎腿,神色也恭敬几分。
曹问了崔飞几句话,便端茶送客了。
陈俊安回到房里,心下却是有些不安,自己方才那般放肆。是不是有些过了?他突然想起前年夏天曹带人围十阿哥府邸之事。后背不由一阵冷汗。眼前这位和硕额驸,看着虽是和气,却是个油盐不进地拧人。
郡王爷都不放在眼中,自己个儿这个候补县令实算不得什么,若是真闹将起来,怕是主子爷巴不得处置了自己,跟曹家搭上关系。瞧着平日里主子爷的意思,极愿意与曹家牵上线的。
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陈俊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叫人拿了拜帖,亲自送到曹房里,随着送上的还有百两黄金做孝敬。
虽然这几个元宝,金灿灿的,看着很是鲜亮。但还真没放在曹眼中。只是瞧着陈俊安一副“不收就是瞧不起”、“不收就要跪下”的架势。曹实在懒得与他口舌,便叫小满接了。又叫小满拿了银封做打赏。
陈俊安哪里肯收?曹神色露出不耐烦来,说道:“怎么着?你能孝敬爷,爷就不能赏你了?莫不是看不起我曹某人!”
陈俊安心中暗骂,真是蹬鼻子上脸,这还摆起主子爷的谱来?不过因心下顾忌,怕曹记仇,他很是恭敬地收了,谢过曹地赏。
待回到房里,陈俊安将银封打开一看,却是唬了一挑。虽说是三张轻飘飘的银票,但分量却着实不轻,一张千两的,两张五百的,足足两千两整。
如今金子兑换银子是一两换十六两,就是陈俊安送去地那百两黄金,折合银钱也不过是一千六百两。
他松了口气,算是放下心来。虽说曹没接自己的孝敬,但是并没有怪罪自己之意,否则也不会厚赏自己。
他捏着银票,左右看了两遍,不由得又琢磨看来。就算曹没怪罪自己,也没有厚赏自己的理由啊?是看在主子爷面上,还是手脚松快,还是……对他青睐赏识?
虽说在交际往来中,大家看在九阿哥面子,都称他一声“陈爷”,但是又有几个真正瞧得起他?就是他自己个儿的亲兄弟,提起他提到买卖营生也是皱眉不已,生怕被铜臭熏臭了一般,满眼遮不住的鄙视之意。
喜塔拉氏包着头,躺在正房炕上,看着炕边端着药碗的曹颐道:“叫丫鬟们侍候就行了,不必非你亲自守着,若是累坏了你,可不叫额娘心疼!”
曹颐用调羹盛了些药汁,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见还有些热,便将药碗搁在一旁,笑着说:“只许额娘疼媳妇,就不许媳妇孝敬额娘了?太医已经说过,不过是换季闹的,再用几服药就好了!”
喜塔拉氏叹了口气道:“因额娘地缘故,把你绊住了,都没给亲家大老爷、亲家大太太去送行。虽说是伯父伯母,但是瞧着他们待你地情分,就是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
曹颐低着头,轻声道:“嗯,父亲、母亲大恩,媳妇时刻铭记在心,片刻不敢相忘。”
喜塔拉氏点点头,问道:“对了,前些日子不是说亲家太太与你几个小兄弟要进京么?有没有让图儿使力的地方?都不是外人,你别外道了。咱们家虽比不得平王府那边,跑跑腿什么的,你男人还是能做的。”
曹颐展颜道:“媳妇原本想去王府那边,问问二姐姐的,只是如今哥哥嫂子留京,已经开始使人收拾府里的空房子了!”
府外,大门口。
塞什图因母亲身子不舒坦,早早地从护军营回来,没想到刚到家门口,就见大姐夫钟海寒着一张脸站在大门口。
塞什图忙翻身下马,问道:“大姐夫,不是说您去口外了,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钟海看着塞什图身上的四品官服,冷哼一声,说道:“怎么着?参领大人是瞧不起小的这穷亲戚,看着也碍眼了?”
塞什图被挤兑得满脸通红,笑着说:“瞧姐夫说的,弟弟也算是姐夫照拂大地,哪里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钟海面容稍缓,皱眉道:“那我让你帮着引见你大舅子,你怎么推三阻四地拖拉到今日?不过是会个亲戚,难道曹家还抖起来了?”
塞什图说道:“姐夫别误会,额娘这几日身子不舒坦,弟弟没往曹府那边去。”
钟海脸色这方好些,道:“既是如此,你怎么不早点给你大姐来信儿,我们也好早日过来探望老太太!”
说着,两人进了府。
喜塔拉氏听说大女婿要探病,只说不耐烦折腾,没请他往后院去;又使塞什图对钟海说,不必让女儿回来。待过几日,她身子爽利些,想闺女外孙了,自会派人赶马车去接。
钟海起身听了塞什图的传话,而后才又坐了,对塞什图道:“原是要今日出京往口外的,因有些事又耽搁了半日,便定了明日出京。今儿来找你,是来给你送零花钱的!如今你家不同往常,人情应酬也多,总需多些进项方好!”
塞什图晓得姐夫在经营上是把能手,笑着说:“还是姐夫疼我,弟弟也愁呢!原来俸禄虽不多,家里也勉强够嚼用,如今升了官,反而手上使不开了!若不是你弟妹陪嫁地庄子有出息,账面上就要有亏空了!”
钟海闻言,摇了摇头,道:“男人养家,怎么能指望媳妇地嫁妆?没得让曹家人笑话,往后小弟在他们面前也不好直起腰杆子。我明儿去口外置办皮货,帮你带着回来。岳母不是有间布店么,收拾收拾冬天顺带着卖卖皮货也是好的!”
塞什图有些为难:“姐夫,那本钱……”
钟海笑道:“这个包在姐夫身上,不必小弟费心。我刚好有些私房钱,没归到公中,只是弟弟别忘了分姐夫几分利就好!”
塞什图听出姐夫地意思,并不是单单帮衬着自己赚钱,而是姐夫这边也赚些外捞,便笑着回道:“全凭姐夫安排,咱们也不是外人,姐夫就看着办吧!”
钟海端起茶来,刚要喝,想起一事,对塞什图道:“对了,你家那个茶园子,好茶咱不必说,就是其他的茶制成茶砖往口外卖也是好的。你心里有个数,往后我帮你带,或者你使管事跟着都好。蒙古人爱这个,虽然衙门有管制,但是每次少带些也不碍事!”
塞什图应了,钟海该说的都说了,没有多留,回去准备行李去了。天。。。
第三百一十六章 牧场
出了张家口,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除了太仆寺牧场在这边,还有内务府上驷院牧场。因此,路上还遇到两伙出入口外的内务府官员。
除了哈喇尼敦井的太仆寺左翼牧场发生马瘟外,相邻不远的上驷院牧场也没能幸免,听那官员提起,暴毙的良马也到了几百匹。
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今他不怕天灾,只怕人祸。不过,到了哈喇尼敦井牧场,看着自总管到牧长都哭丧着脸,他的心中也无法轻松起来。
自三月二十三日,发现第一匹倒地的瘟马至今,不过十来天,牧场里倒毙的马匹已经达六百余,还有三千余匹马被隔离。虽然经过马群隔离外,马瘟得到一定控制,但是现下的数目已经使人触目惊心。
按照牧场传下来的习惯,通常病弱倒毙的马匹,要剥皮去骨,匹骨要入库,马肉则分给牧丁。但是对于瘟死的马匹,肉却只能挖坑深埋了。
牧场的总管叫保色,四十多岁,满洲镶红旗人。曹同他并不算生疏,早年在平郡王府见过他。论起来,两人还带着姻亲。保色的侄子,就是娶了觉罗塞什图长姐的钟海。
与京城南苑马场的总管不同,保色的职位是总管两翼牧场大臣(副都统衔),总领察哈尔两翼“马政”。太仆寺卿与少卿,则是掌管牧场发展建设事项,采取赏罚措施进行监管的。
论起品级来,总管大臣与太仆寺卿一个是正二品,一个是从三品,前者比后者官大得多。不过,因保色是平郡王府的门人,曹就算没有额驸身上。也是他的半个主子。因此,他并没有拿大。
曹到牧场两日,每日都同保色一起,统计下面报上来的统计数。随着倒毙马匹数目的增加,不知牧场这边的副管、翼领、笔帖式脸色绿了。连带着曹带来地两个属官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是,唐执玉也乘坐马车到了。
到四月五日,共有一千余匹马暴毙,唐执玉的眉心已经锁成一团。曹原还奇怪,不是说倒毙马匹百匹超过十三才罚么?不过,随想想起今年是牧场巡检之年,正是合了三年之期。想必这三年中,牧场病弱倒毙的马匹也不少。两下加起来。匹数已经远远超过赏罚的额度。
四月初十后,不再有马倒毙,这次马瘟的损耗马匹数也统计出来,一千八百六十三匹。牧场上空,飘荡着挥之不去地宰杀马匹的血腥气。
曹他们的差事,就是要统计相关人员应付的责罚。从牧丁、牧副起,到副总管、总管。都要按管辖内暴毙多少马匹数为依据,接受鞭挞的处罚。
当属官将核好的单子交给曹与唐执玉时,两人都傻眼了。按照这个统计,这牧场上下是一个都跑不了,人人都要挨鞭子。其中,最重的是有四个所有马匹全部倒毙的六十四个牧丁每人要挨四百鞭子,八个牧副两百鞭子,四个牧长百鞭。
这却是同口内地区别了,这牧场执行的惩罚制度,保留八旗入关前的遗风。以鞭刑为主,没有上限。不过幸好康熙朝会,随着大流,按四折来施行,体现圣君“仁德”。即便如此,这一百六十鞭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除了牧场上下要受鞭刑外,想京中太仆寺上下官员也跑不。降级留用到罢免,怎么着都算说得过去。虽说是天灾,总要拉出人来担责任,省得有心人将其往其他方面扯。
龙椅上的那位。绝不会留半点是非口角给世人。
曹并不怕降级或者罢官,他现下的升官速度太快了,已经惹眼,缓一缓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京城下来巡检地堂官已经下来。就是兵部尚书殷特布。
四月十四。在兵部与太仆寺诸官的观刑下,牧场这边的鞭刑开始。满场都是狼哭鬼嚎一般。听着甚是渗人。曹看着这血肉横飞的情景,却是几乎要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曹看得有些浑身麻木,那些牧丁虽然因素日放牧,多数都很健硕,但是也有老弱之人。有的挨几十鞭子就再也不动了,有的则抽搐着,模样凄惨无比。
虽说曹不是善人,但是亲眼看着这些牧马人要被活活地鞭死,心下也是不忍。他望向观刑的殷特布,殷特布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行。
这追究到最后,他这个兵部尚书也是跑不了责任的。他也没心情对曹幸灾乐祸,自己肚子里已经满是火气。
如今,正赶上满学士出缺,殷特布本是最有希望升任的人选。不过,经过口外马瘟,他一个“失察”地罪过是免不了的,能保留尚书衔就了不得了,大学士是指望也不要指望。
这样火着,他对牧场这些人便恨到骨子里,命令行刑的兵丁使劲打,不许有半点懈怠。
当兵丁来报已经有两人熬刑不过暴毙身亡时,曹与唐执玉都唬了一跳。唐执玉立时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俯身对殷特布道:“殷大人,他们虽有过失,但罪不至死,这鞭刑……”
殷特布本就心里不自在,见唐执玉给这些牧丁出头,更是恼怒不已。也不待唐执玉说完,他便板着脸道:“怎么?本官令下,还需你指手画脚么?”
唐执玉忙道:“下官不敢冒犯大人,只是这些牧丁,怕是有不少熬不过这一百六十鞭。大人可否宽泛宽泛,将这鞭刑分几次责罚?分次行刑,牧场这边亦有先例。”
殷特布冷笑道:“好一个先例!是哪里的先例,是有圣旨,还是有部里、太仆寺的文书?若不是这边疏于管理,众人能各司其职,也不至于酿成这次大祸!唐大人,要是有闲心管七管八。还不如想想怎么写请罪折子吧!”
唐执玉被顶得没话,干嘎巴嘎巴嘴,终是什么也没说,怅怅地回到座位。
曹见殷特布还要下令继续执行鞭刑,转过头来。道:“殷大人,万岁爷的万寿刚刚过去……”说到这里,便收了声,其他的就要靠殷特布自己领会了。
殷特布敢训斥唐执玉,却不好说曹。毕竟从品级上来说,曹这个和硕额驸比他的尚书刚好高一品。
虽说曹不过是说了半句话,但是殷特布却“闻弦知雅意”。万寿节大赦天下,就是要昭显皇帝的“仁慈”。若是这边真因鞭刑,死了十个八个地,被御史弹劾一笔,就算是有理,也犯了“残暴”之过。
殷特布眯起眼睛,看了看曹,不晓得他这番做作。是为了唐执玉出头,还是好心提点自己。不管如何,现下他心中地火气也平复许多。于是,他便吩咐人传令下去,将老弱牧丁的鞭刑分开执行,每次一百鞭,每十日一次。
那些处罚的百鞭以及不足百鞭的牧长、协领、护军校、骁骑校、翼领、防御等人则没那个好运气了,虽说执行地时候只是按照四成执行,但是也都是抽得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曹只觉得自己地耳朵都要被喊伤了。看着眼前这些人地无赖模样,哪里有半点八旗勇士的气概。八旗进关不足百年,这些旗人子弟早已失了祖先地马上威风,成了蛀虫罢了。
从早上忍到下午,到黄昏时刻,终于鞭刑执行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曹就听身边的唐执玉冷哼一声,道:“自作自受!”
曹转头望去,就见唐执玉压抑着怒气往场中望去,场中被绑缚的正是牧场总管保色与两个副总管。
牧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三人地顶戴也难保,不过在吏部正是下公文前,他们这顿鞭子却是跑不了的。
曹在牧场十来天,也有几个与保色不对付的小官上来献殷勤,说些杂七杂八的。因此。他晓得唐执玉恨从何来。
按照规定。牧场这边三年老弱病毙的马匹,只要不超过成马总数的一成三。就免于责罚。实际上,这个数目已经给的很宽松了。
偏生这马场自建成至今自上到下便有恶习,那就是吃“空饷”,领取百匹马地粮草或者管理银钱,实际上马匹只有八九十匹。
因人人都有捞头,他们仗着那一成三的限额,也不怕三年一次的巡检,将私留下的银钱瓜分了。
结果,就到了如今的场面。原本等级有两万成年骡马的马场,实际上马匹总数还不到一万八;经过这次马瘟,总数便只有一万五千余。这么大的窟窿,是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能所有的人一块挨处罚了。就是京城太仆寺上下官员,也要为这边的贪婪拖累。
唐执玉原是当曹是纨绔子弟,直接借了家族与王府的光,才得以幸进。
这次出差,唐执玉见他没有贵公子架子,在口外整理账务,也是井井有条地模样,便知道自己是小瞧他。
因暂缓鞭刑,得以幸存地一个老牧丁,使小孙子特意给唐执玉送来奶饽饽,感谢其救命之恩。
唐执玉却是受之有愧,因当时人人都见他上前求情,所以便将鞭刑暂缓的恩情记在他身上。他自己个儿却是清楚的很,殷特布哪里会把自己这个汉四品放在眼里。使殷特布心有顾忌的,不过是曹的一句话罢了。于是,他便将实情告诉了那个蒙古小男孩,带他去谢曹。
那蒙古小男孩见曹身边都是凶神恶煞的长随,只当他是随便对人挥鞭子的权贵少爷,唬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曹还在莫名其妙,这小男孩想起祖父的吩咐,跪下磕了几个头,便放下奶饽饽,起身跑掉。
四月十六,牧场事毕,众人返京,却是没有来时那么赶路了。
众人中。曹身份最尊,殷特布官职最高,两人都有些顾忌,谁也不肯拿大。因此,就没人提出先行。众人一道回京。
曹晓得,自己这“委署太仆寺卿”应该是当到头。虽说口外离京城六百余里,但是追究起来,他这个“临时主官”是无法逃脱责任的。更不要说,还有个候补道台明安在京里等着呢。
口外牧场出事的消息,在京城已经私下传开。
曹佳氏去其他王府应酬时,无意听到此事,都道是自己地兄弟要被罢官了。她只晓得弟弟离京办差事去了。并不晓得详情,心里便有些个担心。
回到府里,等到讷尔苏回来,曹佳氏急忙询问缘故。
讷尔苏这几日也打探着,却是没有动静,心下也没有底。但是他不怕妻子担心,便皱眉道:“外头的妇人嚼舌头的话。怎么能信?弟虽然年轻,但是行事向来谨慎,在差事上也是用心,我就不信别人能挑出他的错来?不过是嫉妒他年轻升得快,随口胡吣罢了,等弟出差回来,自然便没这些个瞎话了!”
曹佳氏对丈夫地话半信半疑,终究不放心弟妹那边,怕她年纪小、没经过事胡思乱想,便特意回了娘家一遭。
初瑜也听了这个传言。却是根本就不信,不禁没有担忧,而且还反过来安慰曹佳氏。
曹佳氏见她没心没肺,丝毫不为丈夫担忧,心里有些不满,皱着眉头,想着要不要训这个弟媳妇几句。就算年轻些,已经是孩子地母亲,怎么还跟孩子似地,半点不能做丈夫的助力。
初瑜看出曹佳氏有些不快。微笑着说:“姐姐,初瑜不是不惦记额驸,只是晓得他有本事,外头那些说他平庸碌碌地话都当不得真。皇玛法向来英明,怎么会为不晓得这个?”
不说曹家这边。却说九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腻歪曹。都道是“老天有眼,没得叫曹家那小子占便宜”。原本盯着太仆寺卿一职地明安也自以为有了盼头。私下里往八阿哥府上走了几遭,送的孝敬又重了几分。
八阿哥脸上的笑模样也多了些,前些日子在御前的不快也忘记脑后。他努力了这些年,从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皇父自应看在眼中。之所以没有问询他的意见,或许是有其他的思量,或许是不愿意让他搅和进去。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则为曹担心,两人去探望四阿哥时,还专程问起曹之事,道是能不能?br /